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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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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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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脱险

韩春山

贺刚带着武装小分队从德县返回了陵县四区的丁家河放哨的小龙在村口接过大黑驴的缰绳,拍着驴屁股跑进了西院,把驴拴到顺手往里面添了把草。刚磨完豆谷的小龙娘端着簸箕出门时和随后赶到的贺刚了个正面。大娘高兴得合不拢嘴,忙喊小龙去烧水。小龙我还没停下来呢便向茶水炉奔去

小龙娘上前摸摸贺刚的脸,摇摇贺刚的胳膊,说,这身子骨还结

实,大娘的心也着地了。打你们走后这一个多月,队伍上再没人来过家里,到是鬼子三天两头来村里。外面传啥的都有……魏大娘竟抽泣起来。

大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贺刚安慰说。小龙娘抹了把眼角,说,见不到本人,别人说啥我也不信。分区刘书记牺牲那会儿,大伙儿怕我难过,瞒了我一年多……

望着贺刚一脸的倦容,小龙娘意识到自己唠叨了,忙说,赶快进屋歇着,俺给你下杂面条见到魏大娘贺刚了到家的感觉。他想起老人家常说的那句话——鬼子二鬼子来的次数多了,也就见惯不惊了咱老百姓的命都豁出去了还怕怎的,倒是担心你们这些同志们来这里,别让那帮魔鬼碰上。

工夫不大,一碗热腾腾的杂面条端到贺刚面前。

大娘,以后不能这么麻烦了,随便吃点就行今年又是灾年,你家的日子也不宽裕。贺刚望着眼前的杂面条,心里热热的。

麦收过去1个月了,没下过一场透雨连榆树皮也比往年收得少了!小龙娘见贺刚望着眼前的面条发呆,又改口道,庄稼虽然长得不好,咱同志们坚持抗日可不能没有饭吃。放心,家里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总不能就再也不下一场透雨吧!这年头没有法子,只能靠老天爷帮忙。有上两场大雨,就能保住老百姓的收成。出门时,小龙娘嘴里叨咕的这些话,贺刚全听到了,他不忍心再吃下去

一身羊倌打扮的区长王见到贺刚的第一句就说,眼下形势紧张,贺书记还是到外围待些日子,等风声过后再回来。你和其他人不同,你是冀鲁边的二分区书记目标大,万一有啥闪失,我们责任可就大了。我们区已采取了分散措施,区队分成几伙,分头活动,发现敌情互相支援。

二区区长李云遭汉奸暗杀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同志们的消及悲观情绪还有没有?贺刚问。

我们四区根据地的干部被迫转入地下工作后,一部分同志的情绪更加低沉,王庭说着,撩起敞开的衣襟一角擦了把脸上的汗。

贺刚说,自五一大“扫荡”以来,根据北方局分散隐蔽斗争方针,主力部队和大批干部已经转移到其他地区。咱们西北部三县(陵县、德县、德平与周边地区的信息基本断绝,甚至在敌伪的报刊上也很难发现我军在附近地区的只言片语一些敌伪顽势力趁机蠢蠢欲动,黑云压顶啊!

看着王庭严肃的表情,贺刚又说,冀鲁边区党委指示我们二分区不仅坚持斗争、守住阵地,还寻找时机开拓前进,在斗争中求得发展。

贺刚心里清楚,作为我们二分区抗日指挥中心的丁家河村,早已成为边区军民心中的战斗堡垒,他在这里,人们就能增强信心,就能看到希望。这样的关键时刻,他怎么能离开呢。

天黑下来后,贺刚他们丁家河附近几个村子穿插走动午夜时分,他们再次住进北屯老徐家小杂货铺的后院北屯村在丁家河村东四公里的地方,南北距王店、刘家堡鬼子的两个据点各有五公里路程,是几十户人家的小村

,全村寂静无声。老徐为他们沏了壶茶,说你们慢慢喝,我去前面看着。老徐来到院门边的杂货铺躺在一把斜放的椅子上眯起双眼分钟起身,街前街后溜溜

警卫员老靠墙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战士小金张涛俩人在屋地上一张席子躺在上面。贺刚独自一人睡在炕的一角长征时期留在肺部的弹片始终没能取出,他感觉体质大不如从前。天气仍然,他干脆脱下上衣,铺在身边。一只蟋蟀在屋子的某个角落叫个不停,老耿起身,还没走近声音便停下来,离开后声音又响起,这样反复了多次后,老耿便不再去理会。

轮到小金值哨时,月亮悄悄升上半空,月色洒满小院静谧清凉屋里的人们在朦胧中渐渐睡去。从屋顶下来找水喝,没有再回到屋顶。就在这时,老徐慌张地奔回院子

不得了,鬼子已到前街了!尽管声音很低,所有 人刹那间不约而同地翻身起来。贺刚翻炕下地,放松的裤腰带瞬间扎好,穿上大褂,手枪别进腰

,翻墙上后街去!老徐用手指着屋顶,低声吆喝。大家迅速出屋,小金头一个从杂货铺边翻上屋顶,张涛紧跟着贺刚,老耿断后眼看着老耿的两条腿迈上房顶,老徐看到几个鬼子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奔向了后院。老徐想,这下完了。还没等老徐回过神来,四五个鬼子冲进了院子。

老徐家的屋顶后院的界墙有一丈多长,一尺多宽,月光下影影绰绰,像飘在半空的白布。大伙儿没有半点迟疑,瞬间就跨过去。接连翻过几个院墙,来到后街边的屋顶上稍停了一下。后街一片寂静街北有处围墙的大院,院门敞开着,有个牲口栏紧靠着围墙,栏里没了牲口。大伙儿从墙边屋顶一纵而下,老耿跑在前面,向大院冲过去,小金贺刚身后,顺手掩了一下院。牲口栏屋顶,一纵而上,再一纵就到了围墙上。围墙外边是一圈壕沟,围墙顶端到壕沟底足有三层房屋的高度。

    往下跳!老耿声喊,便头也不回地跳壕沟。贺刚反身伸开双手,贴着围墙溜小金张涛一纵而下,倒比贺刚先落地。贺刚瘦弱的身体由于受到沟底烂泥缓冲,并未觉得不适他挣脱开小金张涛上前的搀扶,示意自己能行。这时,老耿已从沟里爬上对岸,在向他们急切地招手。对面是一片玉米, 玉米长得还遮不住人。一个个弯身钻进去,头也不抬地一股劲匍匐前行。

穿出一块地,翻过一道地埂,接着又是一片高粱地。这时,他们身后传来机枪声,听得出是从围墙上朝他们扫射,子弹先是“嗖嗖”地越过他们头顶,又钻到身后的泥土中,发出“吱吱”响声。枪声不停,他们也一直跑个不停,也弄不清到底跑出去多远,直到枪声消失在拂晓的夜空中时,筋疲力尽的他们开始检查自己没丢东西。

你那一褡子手榴弹呢?小金忽然问张涛。张涛左摸右摸

坏了,刚才一急,把褡子落在杂货铺了

万一给鬼子看见,那老徐还能活着出来?

俩人全都呆在那里,张着大嘴,惊得出不出话。

刚才那一阵机枪,准是鬼子发现情况后追咱们,老徐还能跑脱吗?老耿急。贺刚感到脊背一阵阵发冷,但他很快阵静下来。

都这时候了,急也没什么用。随后又叹口气说谁知道老徐北屯人怎么样了?

他们稍微歇了一会儿,继续向前走贺刚的脑子里浮现着北屯村可能出现的各种画面……

天明时他们来到一片漫洼地里青纱帐时节,既看不清远处,也搞不清前方村里有什么事发生过。小金起身到地边观察,判断村里不像有什么事几个才顺着道沟转到村南为保险起见他们没敢贸然进村,只让小金一人进去和村里的同志碰面,了解情况并顺便捎些干粮充饥。贺刚和老耿、张涛则躲在村外西瓜地窝铺里与看瓜老汉聊家常等待消息

今年干得厉害,连瓜藤都没有长好。贺刚顺着老汉手指望去,大部分藤蔓叶苗都见了黄点

要是再不下雨,别说瓜,连大秋都不知道怎么着呢!这日本鬼子横冲乱撞,咱爷们还能和他打转悠,要是这年头再不济,那可真没辙呀!老汉说到最后摇了一下头,偏瘦的身材看上去还算硬朗

小金从村里没打听到消息,只带回来几个窝头。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午后的瓜秧全都无精打彩地懒在原地,命运好似就要终结。

路上的行人陆续地多起来,小金他们试着上前打听回了消息。刘家堡王店的鬼子伪军兵分几路,于拂晓前包围了北屯及周围好几个村庄,据说全扑了空,天明后都各自撤回老窝里去了。关于老徐的消息一点儿也没打听到。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贺刚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晚饭过后,贺刚他们又回到了黑夜中的北屯。比起头天晚上此时的北屯寂静,家家户户的关门时间提前了小杂货铺门口面墙而坐的老徐面对突然而至的贺刚他们,话音里带了哭腔

贺书记,真悬呀!总算没出什么事,否则,叫我怎么向区长交代呀!村里也会鸡犬不宁,鬼子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老徐眼窝凹陷,头发凌乱。给大家沏上茶,坐下来,聊起昨晚的经过

昨夜天热,人们睡不踏实,到下半夜就陆续有起来赶王店早集俺听着脚步声,和平常不一样,想上街瞧瞧,刚走到胡同口,发现街上黄澄澄的一片,不用问准是鬼子来了。回来喊你们忘了掩门,等你们走后,才看见那副褡子还在桌子上屋里没有踅摸到合适的地方举起褡子往货架子顶上扔,心里赌一把,鬼子进来不会向上面瞅。没想到褡子敞着口,扔的时候几颗手榴弹全溜出来,散落在架子上面货架子不高,我眼睁睁地看见那些手榴弹摆在那里,这时鬼子已经冲进铺子里,他们拿刺刀在屋里乱戳一气。俺心里扑腾得厉害,角不住地货架子上扫。还好,这帮家伙闹腾几下就货柜的东西下了手,香烟酒坛子全给他们出来。有个鬼子还点了支烟吸了起来。就在这时,后街上传来枪声,俺寻思是不是和你们碰上了鬼子一听枪响连忙跑出去,一声号令直奔后街……

贺书记,你这回真是福大命大!你们后院边墙上跑过时后院北屋里已经进去了鬼子,正在翻腾东西呢!

看到贺刚他们打愣,又说后院长锁今儿亲自对俺说的。他一早去赶王店,走后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进来几个鬼子嚷嚷着径直去了北屋长锁媳妇长锁娘全给轰到院子后就在里翻东西。长锁看见你们越墙过去,当时如果鬼子发现你们,你们不曾提防,鬼子开枪,不是一枪一个准吗!

会有这么巧我不信鬼子会走到我们前边。小金心生疑问。

老徐算时间差不多。你们绕了几下弯上房,越过边墙,已经晚了一步,那帮鬼子比进俺屋还要早一步,他们差不离是从前街一齐上胡同里来的,前面的进了后院,后面的进了俺这里。昨天下半夜胡同里这几户人家,就俺小铺和长锁家门没关。

贺刚听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伙儿全都挺直了身子,进入到临战状态。老耿拔枪冲到门口时,和区交通员撞了个满怀。

看到贺刚他们安然无恙,交通员一下子跌进老徐的躺椅上。

稍作停留,交通员便急着要返回。没走几步又转过身来说,自昨夜这边枪响到现在,魏大娘就没吃没喝,也没睡,嘴里总念叨同志们。

望着交通员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贺刚说,今夜咱们也回丁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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