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匆匆

那年匆匆

韩春山

1

当我根据北斗导航拐入北小旺村委会大门时，院子里的一辆白色别克吸引了我——不会就是它吧。

一位六十多岁的男子冲出屋子，说你是韩记者吧？我姓王。我在寒暄间又瞥了那车一眼。对方说，我们崔书记刚走，和你前后脚。我心里泛起一丝失落，下意识地看了下表，上午八点。

昨天主任找到我，让我下到县里采访一位挂职村第一书记。手头的资料显示：崔广大，1987年出生，市农业局办公室干部，2017年起挂职村第一书记，由于工作出色，2019年底被市委宣传部授予“时代楷模”荣誉称号。2021年春，来临齐县城郊的北小旺村继续挂职第一书记。这次采访，主要是追踪模范人物在新工作环境中的生活状况，遇到的新问题。不便见诸报端的，可以先以内参的形式上报有关部门。得到崔广大的手机号后，第一时间加他微信，并把情况告诉了对方，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得到一个OK表情图回复，接着他把村委会副主任王铁的微信号推荐给我。王铁很客气，说明天上午在村委会等我，随后便发来北小旺村的位置图。

作为一名有着二十多年采访经验的老记者，最近几年采访扑空的概率极少。昨天接到采访任务时，我预感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对于一般人物采访，根据报纸版面需要，不一定非要找到当事人，从周围环境中寻找更多的细枝末节，丰富一下基层报上来的文字材料，也能交差。但崔广大不同，他是被授予“时代楷模”荣誉称号的。

村子里新成立了一家施工机械租赁公司，今天施工放线。新聘经理喜欢研究周易，时间是他精心算出来的，八点十八分正式开始。崔书记本来是要等你的，最后还是被人家拉过去了。王铁说。

上午能回来吗？

新经理答应帮着崔书记一块去省城考察市场，放完线就走，崔书记也就依了。王铁叹了口气又说，聘个能干事的经理不容易。

村委会是个四间院落。老旧的砖瓦门窗与粉刷一新的墙面相衬托，有了过年穿上蹩脚新衣服的不适。进屋通间是党员活动室兼会议室，东侧是办公室，西侧是崔广大的临时住所。

王铁头发花白，脸上的纹络粗砺清晰，谈起村里的情况几乎没有停顿。北小旺村位于城乡结合部，全村225户，740口人，耕地960亩。村集体靠租赁土地每年有9万余元的收入。村子里每年的黄河水费、卫生费占大头，再加上修修补补零碎开支，基本能持平。

我想深入农户家中做一些调查采访。王铁说，能说得明白的人，这个点哪有在家呆着的，我给你叫几个吧。支书赵大海去了县里的培训班，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说完一通电话打出去，便有两名支委和一名小队长陆续来到。王铁还去街上叫来一名乘凉的群众。通过近两个小时座谈，村里的情况清晰起来。

北小旺村地处城郊，村民思想活跃。一些很小的矛盾点，如果得不到及时沟通化解，会在短时间内被迅速扩大。村两委班子是2017年春天通过选举产生的。一年后，部分村民以选举没有公平公正为由，一纸上访信让县里的工作组第二天就进驻到村里。审查结果，村委会的往来账目不规范、不透明；一些惠民政策不能及时传达给村民。根据工作组的要求，这些问题过后得到了彻底整改，所有账目全部张榜，涉及民生的工作除在村民微信群里及时发布消息外，还在村头建起了公示墙。通过一系列工作跟进，暂时消除了部分村民的疑虑。

支部书记赵大海是本届新当选的。老支书退休，街道党委考虑到他是党员，又是退伍军人，有自己的建筑施工队。算得上村里的致富带头人，就动员他参选。王铁性格随和，又是连续两届村委，也就再次被村民认可。

人们普遍认为，赵大海年轻有闯劲，又有商人眼光。王铁有丰富的农村工作阅历，可以守守家，协调一下村民关系。北小旺村班子有了这样的组合搭配，再加上优越的地理位置，经济腾飞也就指日可待了。

履职后没满两年就出了举报信，赵大海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一下子没了信心。用他的话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没当支书时，大家见面都是一团和气，当上支部书记后，村民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在向党委提出辞职后，一心扑在了他的建筑队上。从此，北小旺被上级部门定性为软弱涣散村。

刚来村里那半年，崔广大有事就拽上赵大海。有一次民主生活会，崔书记当着大伙儿激他，说村里工作没啥难的，只要稍一用心就行。你看人家南小旺村，只隔了一条河，论地理位置，还赶不上北小旺。你们是一起当选的支部书记，南小旺村工作平稳，经济有起色。同样一条汉子，咱为何就不行呢。本地耧，本地拱。我帮你只是暂时的，北小旺村的工作早晚全是你的，除非你认怂。

崔书记的激将法还真起了作用，赵大海的工作态度也由被动转为主动，同一件事，只要拽上两次，后面就能自己处理了。那名支委介绍到这里时眼睛亮起来。

成立租赁公司是赵大海提出来的。这些年，北小旺村购置挖掘机、铲车、吊车及建筑设备的有十几户，面向城区施工单位租赁。因为各干各的，总是饥一顿饱一顿。这些设备平时东一台西一辆的堆在村头，成了北小旺村容村貌整治的重点地段。成立公司后，不仅能发挥整体优势，乱停乱放问题也得到了整治。

送走其他人，王铁对当前工作做了一些补充。他说眼下最棘手的是玫瑰花销售问题。玫瑰花富含维他命C，常用于香草茶、果酱、果冻、果汁和面包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还喜欢用它作日常生活香料，市场前景非常看好。

王铁说到这里，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这些都是崔书记说给他们的，也是崔书记来后重点抓的。他接着说，第一年我们趟路子，先试种了五十亩，由村合作社统一管理，目前我们主要以加工玫瑰茶为主，只是销路还没有完全打开，崔书记压力挺大的。

王铁讲到这里停下来，若有所思。

提到玫瑰，我想起了邻居花朵朵。我吸了下鼻子，没有嗅到和花朵朵身上一样的玫瑰香气，却嗅到了一股中草药的味道。

投资大不大？我问。投资倒是不大，五十户村民，全部用土地入股。除了苗木投入外，主要是后期管理。年底分红，每亩要有一千元的保底。

王铁带我去了西间崔广大的住所。推开门后，我确定了中草药味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靠门的一侧，一双雨靴上面沾满泥巴、草叶；紧挨着的脸盆里泡着衣物，上面一层洗衣粉还没有化开。从房间深处围着灶具的盆盆碗碗中，我发现了黑灰色砂锅。与地面上的杂物相比，床上的被褥叠放很齐整。

崔书记身体不好？我问。

没看出崔书记身体有问题。他问过崔书记，崔书记只是笑笑，说吃中药为了强身健体。王铁显然明白了我的指向。

社会发展快，年轻人的思路咱跟不上了。王铁说这话时很认真。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王铁出去接。我从墙上镜子里看到自己眼袋肿胀得厉害，大脑也浑浑噩噩的，这才想起昨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来时那辆白色车在超越自己时差点刮上，虽然对方有超速嫌疑，也与自己的精神状态有关。

电话是崔广大打来的，说省城芙蓉街的花卉市场每天繁忙时段是一天两头，上午他赶上个尾巴，只有等到下午四点以后，并转达对我的抱歉。还叮嘱王铁，晚上的碰头会照常开。

崔书记平时去省城，这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多半一个上午就能打来回。跟着崔书记干工作风风火火，虽然有时感觉累点，但很痛快。王铁说。

今天的采访原计划一天的时间，从崔广大屋子里出来后，便决定要返回了。

2

花朵朵住我楼上。

小区的楼房隔音效果不好，有业主曾经把问题反映给房管部门，后来不了了之。但我没有感受到这方面的困扰。熬夜是我的生活常态，我庆幸有花朵朵这位安静的邻居。

昨晚有了例外。

下班回到家里后，明显感觉楼上有了些细微的走动。

我指指天花板对妻子说，有客人来了。来客人很正常，人家就没个亲戚朋友？！妻子一脸的平静。

晚饭过后，我想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以应对从明天开始的新的采访任务。楼上除了脚步声外，女人之间的对话声断断续续，声音分贝时高时低。在连续不断地斥责话语里，婚姻、孩子等诸如此类的词汇具多。

思路屡被打断，我无心再写下去，便来到客厅。电视画面停留在刚打开时的静止状态。妻子扭过头来说，花是不是和别人早有了孩子，丢给对方了？

我把耳朵朝向天花板仔细听了听，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对妻子说，母亲对女儿目前的生活状态不满，看来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了。

一个三十多的大姑娘嫁不出去，整天抱着个狗在小区里晃来晃去，哪个当娘的不着急、不挂心呀。这样长期被人包养，要在农村，脊梁骨早被戳破了。

妻子的观点，代表了我们小区大妈们的普遍心理，我虽不赞同，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当今世界，像这种八卦过后被证实了的不在少数，但我的意愿是反向的。

夜里，楼上重重的关门声把我惊醒，接下来是反复的关门、开门和不断的争吵。嘈杂里多了男人的声音。那只泰迪狗狗的叫声也时不时地挤进这嘈杂里。我瞪大眼睛区分着声音的归属与缘由。母亲执意要走，有人拉拽规劝。比起母亲的狂躁，其他人的语言平和、怯懦，似被暗夜压制了。挂钟指向了午夜一点。

我全没了睡意，披衣站在窗前。中秋过后，月光更加皎洁。远处一片拔地而起的住宅楼，一如既往地沉浸在交相辉映的灯光秀里；近处岔河桥两侧的宫庭式路灯还在那里璀璨着，偶有汽车穿过，让静谧的时空略起微澜。

楼上零散的声音持续着，后来还有了女人的哭泣。尽管声音很弱，但还是透过敞开的窗子，飘了进来。

我是三年前住进这个小区的。小区只有六栋小高层楼，这也就决定了业主之间很高的相识度。上了年岁的人们常在树荫里驻足，凉亭下聊天。看儿孙的大嫂大妈们更是常常聚拢。在大伙眼里，唯花朵朵有些孤傲。这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小区里是在每天的上午九点和下午五点。陪伴她的永远是怀里那只棕色的泰迪狗狗。每次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看着狗狗在院子里吃喝拉撒，有时还会把泰迪的食物分食给院子里的几只流浪猫。静心等着这些无家可归的动物把食碗舔光吸净后，她会开心地露出笑容。花朵朵与狗狗对话是以母子身份展开的。人们从她与“儿子”对话里蹦出的“亲蛋蛋”，判断出这个女人有可能来自陕西或甘肃、宁夏一带。小区附近一个建设工地上，有几个带金链子的工头和她的口音相似，人们继而推断，花朵朵有可能是他们其中某人的金丝雀。

知道花朵朵这个名字及她住在我楼上，是在我搬进来半年后。那次去门口取快件，与同样取快件的花朵朵在狭窄的门卫室里打了个照面，或许因我对她的快件多看了一眼，冲我微微一笑。我发现，这位神秘女人五官相处平和，皆不争宠。稍深的肤色，看上去更有质感。再加上她平时的短发素衣，让“轻浮”“妖冶”等心中被包养女人的代名词，完全不能对应在花朵朵身上。

第二次和花朵朵近距离接触是在电梯门口。确切地说她出电梯，我和妻子进电梯。电梯门敞开的瞬间玫瑰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冲我们微微一笑，怀里的狗狗也冲我们点了下头。电梯内有几枚散落的粉红色玫瑰花瓣。之所以我对玫瑰香敏感，是因为我的车用电话号码支架里带的香水，正是这种气味。

我对妻子说，玫瑰香气就是好闻。妻子把嘴角一撇说，也能勾魂。

楼上不知何时安静下来，那轮弯月也移到了西南方向。楼下的街道上，一辆出租车由远而近，最后在小区门口停下。一位男士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小区，接着又消失在某栋楼前的阴影里。

我重新回到床上。

3

从北小旺村回来的那个下午，我在家整理采访资料，又把崔广大上次挂职时的事迹系统地梳理了一遍。最典型的事例是他动员全村及附近村庄种植辣椒。在他的带动下，五百亩地的辣椒给村民带来了丰厚的利润，第二年便扩展到了两千亩。挂职期满离开村子时，提前得到消息的村民早早地聚在了村口，他们热泪相送。

五点钟时，我提上水桶去院子里的净水机上打水。昨晚无论发生了什么，那只狗狗是需要拉撒的。

走出楼道门口，就听到花朵朵那特有的夹带西北方言的喊嚷。花朵朵和别人吵起来了？这让我大吃一惊。

争吵是在小区内的儿童娱乐场旁边，与花朵朵面对面站着的是一位中年女人。两人的面部几乎要帖在一起，花朵朵向后躲闪，中年女人跟着平行前移，花朵朵脸涨得红红的。中年女人和花朵朵同框的画面，有了狼和绵羊的味道。几位带孩子的大妈在四下围观。一个男孩似乎对大人争吵不感兴趣，只顾自己在滑梯上爬上爬下。她环视四周，和我的眼神撞在一起时，十几米的距离，我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哀怨。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我一下子想到戴金链子的包工头。花朵朵放回手机后，退到一旁，无论对方如何喊嚷，只是不语。等我打水回来，发现两名物业保安正站在那里调解。

原来，花朵朵看到那个男孩用一截铁棍把滑梯边沿敲打出一个个麻点，便上前制止，这引起孩子母亲的不悦。脏话随即吐出，两人便吵了起来。

人们静下来后，发现花朵朵蹲在一角，背对着人群。狗狗从她的怀里跳出，围着她转来转去，并不断亲吻着她的衣服。一阵秋风吹过，银杏树的叶子纷纷落下，有几枚砸在她的脊背上，她仍然一动不动。

周末懒床，九点打开窗子时，雾气一下子钻了进来。窗外的景色也全都被大雾藏了起来。我感觉被世界隔绝了，但还是决绝地俯视着楼下儿童娱乐场花朵朵蹲过的大体方位。

直到中午，太阳才懒散地露出笑脸。

在特殊环境下，规律往往也会被打破的。有了这样的认识，我在下午的目光会随时被牵引到楼下院子的各个角落。傍晚时分，雾气又开始在院子里弥漫，且越来越浓。第二天，大雾如此，我也如此，楼下也如此。第三天、第四天……

这期间我试着与崔广大电话联系，两次拨打对方均处于关机状态。我想，作为“时代楷模”，崔广大确实够忙的。采访也只有再推迟几天。在得到主任同意后，决定再等三天。

一天晚上，妻子回到家中对我说，她听小区里的人们讲都没有见到花朵朵，那个中年女人的话过于恶毒，花朵朵羞于见人了。

这女人好可怜。妻子的口风代表着小区里大妈们的观点。我开始担心起花朵朵来，便寻了个机会爬到楼上来到花朵朵门口。

一切，悄无声息。

4

连续几天雾气不散，后来虽小于先前，但给我带来的虚幻却没有丝毫减弱。

再次给崔广大打电话时，天已放晴。对方还是处于关机状态。

不会是崔广大不愿被采访把我拉黑了吧？这样想着便翻出崔广大和王铁的微信，依次表达意愿。没有被崔广大拉黑，也没等到回话。王铁的微信到了：韩记者，崔书记于五天前突遭车祸，现在医院救治，目前已脱离危险……

我先前并不认识崔广大，只是在媒体上看见过他的照片。第一次见到本人，竟是躺在病床上、头上缠满绷带的伤者。

崔广大讲，那天晚上开完会已是九点多，路上的雾气时重时轻，有的路段几乎寸步难行，好多车辆停在路边等雾散去。他也停过，在失去耐心后便强行上路，结果在一拐弯处和一辆大货发生刮擦。

捡回一条命。崔广大想坐起，被我上前一步按住了。

床头上放着一本《泰戈尔经典诗集》和一个笔记本，笔记本打开着，跳入眼帘的是清秀的钢笔字和标题为《那年匆匆》的一首诗。

我问崔书记爱好文学？崔广大嘴角动了一下，从眼晴里看出他在用微笑肯定。

我拿起笔记本，说，硬笔书法也很棒。崔广大说，是我爱人的。我发现字体被水滴浸淫过，有些已看不太清，但根据语境能辨识得出。

在西安，遇见白马

便有了春的萌动

有了如影随行的衷诚

只是，匆匆

在州城，穿起白纱

便有了家的慰藉

有了朝朝暮暮的从容

还是，匆匆

现在

我们只存在在

彼此的存在里

连匆匆

也找不到了

……

对崔广大采访要拖延一些日子。但他爱人的出现，让我对眼前的病人增添了几分兴致。

想找这首诗的作者沟通一下，不知是否方便。我把手中的笔记本在空中晃了晃。崔广大说，你来之前她刚回去，这几天把网店的事耽误了。接着又说，你记个电话号码，1850XXX4389，都住在州城，找她也方便，她叫花朵朵。

5

当我敲开花朵朵的门时，她一脸吃惊的样子。身后是狗狗不停地狂吠。待我说明来意，花朵朵把我让进屋，狗狗追着我还是不住地叫。

儿子，要懂礼貌！花朵朵说完，狗狗立刻停了下来。屋里同样有一股中草药味。

我说，你养的这只泰迪真逗。

养了四年，能教会的。花朵朵让我坐下后，把茶几上显示着淘宝主页的手提电脑往一侧推了推。腾出的空间为我放了一杯茶。

话题从那首诗开始。花朵朵告诉我，《那年匆匆》是崔广大获得“时代楷模”荣誉称号的那个晚上写的。崔广大听完后很感慨，对婚前承诺给她的一些东西没能兑现不断自责，安慰她等这次挂职任务完成，别的不敢保证，但“匆匆”一定会有。

这次车祸，崔广大昏睡了三天三夜，这样的相守，几乎是她与崔广大挂职书记三年里相聚时间的总和。

看广大当时的样子，我认为这辈子我俩再也不会有“匆匆”了，就在床前反复读这首诗，终于把他唤回来了。花朵朵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很飘渺，像是有个人正从空旷的沙漠里慢慢走来。

崔广大和花朵朵是西安科技大学的同学。花朵朵原籍陕北，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反对也没阻止住她跟着崔广大回山东的脚步。先是崔广大考上了公务员，两年后花朵朵考取了教师咨格证书。因为正值辣椒销售的关键时期，大学期间就有过网上销售经验的花朵朵成了崔广大的得力助手。眼下，北小旺村的玫瑰花又接上了。花朵朵就这样一直在家待了下来。

说起那晚上的车祸，花朵朵叹气。母亲执意回陕北，崔广大是回来送站的。没有等到女婿，却把心里种下的怠慢带了回去。花朵朵说，他们结婚时父母没有参加，本来她和广大商量好结完婚要回陕北一趟，看看父母，缓和一下关系。但崔广大整天忙忙的，哪有时间回去。矛盾就这样越积越深。前几天母亲突然进了门，用母亲的话说，女婿不称心，女儿没孝心。这些都可以不说，结婚四五年了，总应该生个娃吧？

韩记者，你说说，不是我们不想生，是怀不上呀。花朵朵说到这儿，眼圈红了，接着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任凭在脸颊上滚落。我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她没有接，反而起身冲进卧室，关上了房门。随即便传来嚎啕的哭声。狗狗本想跟着进屋，可惜晚了一步，便不停地用两只前爪拍打着。

6

晚上，我在灯下思考着如何围绕崔广大的事迹组织材料。想突破以往的框架模式，把一些历史与现实相关联的东西融进报道当中。在崔广大的简历中我发现，崔广大大学期间曾担任过班长、学生会干部，并且在大学二年级时就加入了党组织。整个晚上我都在想象，花朵朵的《那年匆匆》里的白马，在当年是如何长啸象牙塔的呢？

我决定，待崔广大完全康复后，我要他带我，一起走进他们的匆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