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大榆树

门前老榆树

文/红叶

        从记事起,我家门前就有一棵又高又大的老榆树,树冠像伞盖,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树干象龙身,沧桑尽刻,勃勃斑斑.老榆树陪我度过了美好的童年,也给我留下了永恒的记忆和对故乡的牵绊.

         听母亲说,这棵老榆树比我的年龄还要大十几岁.父亲刚把母亲娶过门的时候,从山上挖回来这棵只有手指粗的小榆树苗,栽到大门外的空地上.不等小树苗发芽,父亲就参了军,随着解放大军南下,攻上孟良崮,打下淮海,跨过长江,再一路高歌,占领南京、重庆,最后踏上了进军西藏的征程.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父亲因积劳成疾从部队返乡，一到家惊喜地发现,那棵从来就没人刻意管理的小榆树不但活了,而且还长得枝繁叶茂,比身材高大的父亲高出了一大截.人说,父亲回家是想母亲了,母亲却说,父亲是挂念着他亲手栽下的这棵小树苗呢!我上学的时候,小榆树就已经长成大榆树了

       春天到了,大地复苏,站在门口抬头仰望,大榆树抽出新的枝条,在未生出新绿之前,先为我们送上一串串香甜可口的榆钱.那一簇簇一串串嫩黄的榆钱像展翅飞翔的小蝴蝶,漂亮又可爱.母亲说,老榆树对我们家是有恩的,在我还没出生时的“三年困难”时期,它可是我们家的大救星.那几年,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好容易挨到了春天,青草发芽,绿树开花,老榆树也长出了簇簇榆钱和嫩绿的叶子,榆钱和树叶成了我家餐桌上唯一的美味佳肴.母亲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虽然自己家生活有困难,但她还经常把采下来的榆钱、树叶分给左邻右舍,帮助他们勉强充饥.因此,老榆树不但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也惠泽和帮助过周围四邻的乡亲.后来日子富裕了，母亲还一直保留着一个不可更改的习惯,每当榆钱飘香的时候就会采一些回家,用各种方法做着吃,饭桌上一边吃一边忆苦思甜,教育我们不要忘记这棵门前老榆树,要珍惜当下的幸福生活.所以我们家人对老榆树有着很深的感情,对它总是百般呵护,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它.

         随着年轮的增长,大榆树苍翠挺拔、十分茂盛.整个树冠几乎覆盖了我家门前所有的空地.夏天来临,老榆树下每天聚集很多的小伙伴在这玩闹,这里一度成了小孩子的娱乐场.白天,孩子们在这跳格,踢毽子,拍皮球,还有一些男孩子玩打剪和骑马打仗的游戏,好不热闹.傍晚,我就会一个人偷偷地溜到榆树下抓知了猴.大约七八点钟的时候,知了猴就开始慢慢地从地里钻出来,像一个个小乌龟拼了命地往树上爬,我可以毫不费劲的把它们捉到我的小铁桶里.有时候,回家吃顿饭的功夫,知了猴就会爬到了人够不到的树干上,我就赶快喊来父亲或是哥哥姐姐们拿竹竿往下戳.那个好玩劲甭提有多开心了.

       老榆树下玩耍的日子,我还交了一个好朋友辛梅,她和我同年出生,是我形影不离的玩伴.她长得特像一个新疆姑娘,皮肤微黑,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小嘴唇,一笑嘴角边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大人们都夸她漂亮。我和她特别投缘。我喜欢她不光因为她漂亮,更因为她聪明伶俐,天真活泼,尤其是学习成绩特别棒,在我们班总是名列前茅。不过辛梅喜欢搞恶作剧,就因为这,我还记了她一次仇.有一次玩踢毽子游戏,眼看着我就要超过她了,她突然装模作样的对着我喊了一声:哎,你屁股后面有个虫子!吓得我一个趔趄磕跪在地上,因为毫无防备,我的膝盖磕破了.我看着她捂着嘴不怀好意地望着我笑,就知道她为了取胜于我,又在恶作剧.尽管辛梅给我道了歉,但这次我真的生气了,撇下她气冲冲地回家了。接下来好多天辛梅都没来找我.时间一长我就很想她,后来在母亲的开导下,我认识到是我先不理她的,自己也有错,所以就主动去找了辛梅.她高兴地抱着我说:这两天我正打算去找你呢,我们是好朋友,应该好好珍惜我们的友谊,不应该斤斤计较.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从此我们又和好如初了.

        在我上初二那年,有一次,因感冒发烧不能到校上课,辛梅每天放学后的第一时间都要来看看我并给我补课,直到我康复返校为止.我们俩团结友爱,堪称学生典范,老师还在班会上表扬过我俩呢!生活中我们俩互相关心，学习上互相帮助鼓励,共同冲刺一个个新的奋斗目标.

        在一个萧瑟的冬日,老榆树的枝干上片叶皆无,只有两只灰喜鹊,站在他们自己搭建的巢窝上偶尔叫上几声.辛梅来了,她告诉我,她要走了,回到她父辈的老家.辛梅曾经对我说过,她的祖籍在即墨,当年爷爷奶奶是从即墨要饭来到我们村子的.现在那边已划为城区,生活比我们农村条件好,所以她的父母决定叶落归根回到老家去.临走前,她送给我一个日记本,扉页上写着这样一行字，至今我还能清楚记得:不管未来路有多长,我会珍惜曾经的拥有,无论岁月怎样变换,我们永远是好朋友.自此一别,直到现在我和童年好友辛梅就再也未能相见。每每站在这棵老榆树下,我就会触景生情，辛梅那张活泼可爱的笑脸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好?

        父亲无意栽下的这棵老榆树不仅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它也是父亲一生的不舍.记得在父亲年老的时候,离开老家住到城里去,那段日子他整日念念不忘老榆树,总嚷嚷着要回去看看.他还常常给孩子们讲述当年夏日在榆树下乘凉,给村里的人们讲三国、说水浒的情景,让小辈们对大榆树也有了许多的憧憬.父亲临终时终于如愿回到了老屋,回到了他心爱的榆树旁,最后看着挺立在冰天雪地里缀满皑皑白雪的大榆树,安然离世.

       现在我离开家乡已有三十多年,可是无论我走多远,那棵老榆树的身影始终晃动在我眼前,扎根在我心里.我忘不了那棵门前的老榆树,因为那是我的根,我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