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临近过年时,灶台上的炊烟已停满了整个院落,徜徉在庭前屋后的每一个角落里。石磨坊里也忙碌了起来,整个空气都弥漫在节日的氛围里。
太阳刚露出了鱼肚白,爷爷早已蹲坐在了水井屋的门石上。邻里的妇女们早早地起了床,母亲也拿出了沙杖(一种两头削尖的扁担),已经为“去山”做准备了。
每到闲下来的冬日里,“去山”是妇女们少不了的功课。约上三五个伴,就可以出发了。山在村子的北面,近山的柴草早已被砍光,妇女们就要到更远的地方去收草,往往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不过总有到村口前接担的自家男人们。
孩子们自然也不会闲着的。不放牛的时候就到岭上捡牛粪。刚收过的芋头地里还落着零星的小芋头,我们就砌起了窑来,回家时已是黄昏时分,篮里的牛粪只捡了半篮,到了家门口时已是鸡牛归栏了。
第二天中午,我便跟着伙伴们捅起了蜂巢来。在长棍的一端绑上一把干稻草点着,就可以去招惹大黄蜂了。围观的人当中自然少不了那些邻家的小女孩,当蜂群铺天盖地地扑过来的时候,落在后面的往往也是她们,即使是惨痛的教训,但我们的身后总少不了这一群跟屁虫。
太阳好的时候,院子里便是暖暖的。隔壁家的鸡三五成群地聚在了一起,挤在墙角落里晒起了太阳来。公鸡咕咕咕地叼起了一颗米粒,便引来了一两只母鸡的注意。我们在一头玩起了捉迷藏来,在躲进稻草垛的时候,一只母鸡咯咯地跳了出来,有人意外地发现了垛子里藏着的一窝鸡蛋,惊呆了在一旁正跳着绳的女生们。
母亲把泡了一个上午糯米捞起,装在了簸箕里,二嫂也从隔壁家赶了过来,磨起了年糕来,我便在一旁帮着往石磨眼里加水。屋后的老鼠(邻居的外号)经过时,停下来借了爷爷的一把火,坐在门石上跟着爷爷抽起了旱烟来。
我下午是要约了显全去打陀螺的。显全家就住在我家的东南边,两家之间隔着一片竹林。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了竹林鬼的传说,经过那片竹林时,即使是响午时分,我的心里也是一直地发毛。
大年二十八,我们就要熬粽子了。母亲把粽叶用开水煮过一遍,在糯米里匀上一层腐乳,把腌好的猪肉条盖进糯米里,把上粽叶,就可以入锅了。晚饭过后,我们便要去睡觉了,母亲常常要在夜半里起来给灶台上的锅里添水。
年三十吃过了粽子,响午的太阳正好,是全家人梳洗的好日子,母亲拿出了平日里舍不得用的茶子油,把头发梳得贼光发亮。还抽出空来,给我那只有几岁的小妹编起了辫子来。
下午,我们都要跟着母亲到村里拜社公去了,鞭炮声贯穿着整个祭拜的过程,孩子们捡上没有炸过的散炮揣进了口袋里。在社公前三叩九拜是少不了的,我们每个人都默默地许下了来年的愿望。
回家的路上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年味在鞭炮的彼此起伏声里酝酿着。父亲拿出了纸红,亲手贴上了春联,写下了辞旧迎新的祝福。
年夜,窗外沙沙地下起了牛毛细雨,雨点轻轻地抵语着大地,飘落在了屋瓦上。我们捂在暖和的被窝里,在父母的庇护里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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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回到老屋,住了一晚,只听到风雨声,却没等到故人入梦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