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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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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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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旧事

西江流入贵港后蜿蜒北上,在横岭渡口拐弯处悄然东下,流经广阔的平野后便绕着东津港向西北方奔流而去。

郁水的北面是一望无垠的田岗,田岗的尽处是嵌入天边的巍峨群山,无数的村落点缀在其间。对于素有“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广西来说,那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大圩镇就处于浔郁平原的中西部,是千百年来汉瓯民族的融合地,不断南迁而入的客家人也客居于此。

何村东邻大圩,西接解放,北连永福,南入郁水,是大圩的咽喉之地。村里的人大多姓梁,几百年前便从遥远的南雄珠玑港客迁于此,我们是村里的二房。

我家的后面住了一户人家,村里人都叫他为“老鼠”,老鼠的祖上曾是地主,是村里的旺族,用沙石泥土夯成的老坟凸显着大气,写尽了当年的荣光。我记事时,老鼠家早已败落,加上好吃懒做的天性,在村子中不受人待见。老鼠有着一副好手艺,平时靠打鱼织网为生,虽然人有点懒,倒也活得逍遥自在。因为是邻居,我们两家串门得也频繁。父亲平时极少有闲功夫,老鼠过来时便常常地向着爷爷讨烟火,有时一坐就是一个上午。爷爷修剪着他的园艺,老鼠就抽着烟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偶尔便搭讪上一两句,我走过去时,老鼠便笑着脸地用手在我的脸上蹭了一下,我吓得赶紧地躲到了一边。

没事做的时候老鼠就去织他的鱼网,从街上买回来的纱线质地特别的坚韧,织好的鱼网泡过生猪血后总能卖出很好的价钱。有时我们也从他那里偷些许沙线回来,用来搓成麻绳,打出来的陀螺呼呼的直响。立春打鱼时,我们就跟在了老鼠的后边。老鼠在塘里撒网,我们在岸上捡鱼,分鱼时,老鼠拿走了两份。

老鼠为人喜欢出风头,村里有红事白事,老鼠是必定要到场的。定礼规,派任务,大家各司其职。

老鼠有个弟弟,村里人都叫他为“鼹鼠”。比起老鼠来,鼹鼠却受人待见得多。

村西住了一户姓黎的人家,母亲拱了背,儿子天生是个瞎子,人却长得很是机灵。来代销店掏钱买东西时一分、两分和五分的钱分得一清二楚,偶尔有人开他的玩笑,他也只是淡然地回应着。每逢圩日(三日一圩),总能看到他母子两人一起去赶集。母亲弯着腰走在前面,儿子挺着胸跟在后面。来到路边的一条河里时,儿子便脱下了鞋子,下到河里摸起了鱼虾来,母亲便跟在岸边上提提点点着。也许是孤儿寡母的缘故,摸上来的鱼总能很快地卖掉。

有一次我经过这对母子的身旁时,意外地听到了走在前面的母亲对着身后的儿子喃喃的导语,我突然地想起了“我是你的眼”那句话来。后来,听说这对母子还曾抱养过一个弃婴,终究没有养活。

我们隔壁的雷村,也有一个断了一只手臂的人,靠做缸谋生,为人很是厚道。圩日里便把做出来的缸拉到圩上去卖。我们坐在代销店里聊着天的时候,远远就能看见一辆单车上绑了四个大缸,摇摇晃晃地驶了过来。

上莲的下阮屯里有位赶马人,是族里五伯母的亲弟弟。我们南方家家户户里都养着牛,赶马是个古老的职业。那些太费周折的货物请拖拉机很不划算,赶马人就派上用场了。接到活儿后,三更便要起来喂马了,天亮之前往往就能把货物装上车子。八几年时赶马人帮我们家拉过一次木头。回来时天已黑完了,拴好喂饱马之后,赶马人这才吃起饭来。赶马人是个很内敛的中年人,因为连着点亲戚的缘故,我们相互间都很客气。回去经过五伯母家的门前时赶马人只是坐在车上远远地打了声招呼。后来,有一次赶马归来,回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马在公路上行驶时(当时人在车上睡着了)被对面开过来的汽车灯干扰受了惊吓,一起被撞死在了公路上。

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村里来了个修雨伞的,东塘村人,一见到我们就跟我们称起了兄弟来,被我六叔公骂了一顿。后来听人说那人是兼职做道公的,听他自己说,以前跟我们是同一族里的人。问起缘由,六叔公讲起了一个往事。我们东源圩子真公葬的凤凰地,民国时就有一对年轻母子每年的清明时都会偷偷地去祭拜。

后来村里有白事请了道公,修伞人居然也在里面。没事时我们也去看他修伞,修伞人便问起了我们家里的情况来。我对道公有着一种天生的敬畏,于是便远远的躲在了一边。

修伞人也有很多的鬼故事。当时村里有个女司机,开拖拉机的,晚上拉完甘蔗后回家,经过我们村的岭上时,车子突然地熄火了。女司机便下车检查,一抬头时,便看到了后视镜里的一张人脸。。。。

我们小孩对这些事是很较真的 ,问起鬼故事时,修伞人一脸的认真,“那是当然的!”“小孩子可以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八字弱一点的也可以。”当我们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修伞人把身子转了过去。

这一转身几十年便过去了,很多人的轮廓也变得渐渐地模糊起来。有些人有些事记忆起来,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已坠入了梦里,变得无法辨认起来。常常地听人讲,我们的肉身是行走着的,可我们的灵魂却还留在了原处。不管我们的肉身走得多远,我们终究是要回头的,因为我们的灵魂还在原处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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