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里回老家时,在老屋倒塌了的泥坯墙一角,发现了挂在墙边上的竹蒸架,忽然间心底里咯噔了一下。
竹蒸架很老旧,已经挂着很多年了。母亲挂起它的时候或许想着还要用到的,但后来也就慢慢地遗忘了。
印象里,母亲这辈子就没闲下来过。即使是逢年过节,当我们一家子都闲下来时,母亲也要围在灶台边转。
记起那一年,迷迷糊糊中被灶台边上的声音弄醒时,已是五更时分。抬头看到灶台旁忙碌着的母亲,我便知道是过节了。
天井上空的星星已隐去,远处的鸡鸣声渐渐地稀少了起来,院子外,井绳的落水响里混杂着清晨里邻里的问语。鸡叫过三遍之后,窗外渐渐地白了起来。
空气里还有点小冷,门外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来。我起身来到了厨房,灶台边上暖暖的,躺在灶煻的稻草堆上,望着窗外的飘雨,任着闪闪的火光扑闪在脸庞上,心底里有说不出的惬意与安全感。
母亲把锅盖揭起,热腾腾的水蒸气扑面而来,像云雾一般地飘闪而过,消散在厨房的上空里。把竹蒸架提起,蒸糕便算是出炉了。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晴了起来,太阳爬出了云层里,第一缕晨曦暖暖地撒落在老屋的墙瓦上,照闪出耀眼的光芒。母亲把发酵好的黄豆瓣拿了出来,装到簸箕里,晾到了低矮的屋瓦檐顶上。
吃过午饭,族里要开塘了 。经过天井边的水缸旁时,我不小心地滑了一地,母亲把我扶起,一再叮嘱我今天不要下河塘。
横塘在晒谷场的北面,是族里的公塘,开春时放的鱼苗。当我赶到的时候,大人们已经开始下网了。鱼篓边围了一圈的小孩,跟在他们身后半个小时之后,终觉得无趣了。池边的榕树底下围了另一群的小孩,却跟我不熟,大抵是池塘边的人家。中间坐着的人手里拿着一本《三打白骨精》的连环画,跟前围了三五个跟着看书的人,我挤了几次进去,终究还是怏怏地退了出来。
来到另一面的池塘边时,看到族里的几个兄弟正围在一起用石头打着水里的青蛙,我一时兴起,一块石头下去,跟水里的青蛙打了个照面,青蛙立马翻了过去。
待他们把青蛙捞上来的时候,我顿时傻了眼 ,这分明成了一只晕死过去的蟾蜍,在我家的风俗里,蟾蜍是万万打不得的。
我郁闷极了,在村子里闲逛了一个下午。看到家门口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巷口里传来了六奶奶的叫唤声,我知道,母亲也在家里等着我了。鸭子从池塘里钻出了水面,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在了夕阳里,屋瓦上的炊烟袅袅升起,天地中弥漫着归家的惆怅。看着六奶奶把孙儿领回去时,我懊悔极了,这个时候母亲一定是正等在家里骂我。
离家的几十米路足足走了半个钟头。回到家门口,看见母亲正从屋瓦上把旧簸箕取了下来,抬眼一看到我,母亲隐隐地吃了一惊,但却一闪而过。
我便庆幸起来,当我把这件事(打死蟾蜍)告诉了祖父,并说出了心中的不安时,祖父豁然地笑了起来,我却完全地释然了。
太阳彻底地沉了下去,成群的蚊虫盘旋在头顶上方,透着暮色的葱茏。蝙蝠从屋檐底下钻了出来,像个幽灵似的飞入了初夜的苍茫里。父亲把牛拴进了牛棚,灶台上的炊烟渐渐的散去,最终与夜色混成了混混的一体。母亲把竹蒸架挂起,我躺在母亲的灶煻边,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附《冬月》
岁月的记忆
在心的深处
冬的角落
添一把柴火
在冬日的灶塘
温暖了儿时时光
梦一回
父母的呢喃
在夜半的帐帏
和着那一盏灯影阑珊
原野上的稻子早已归仓
年关的脚步在空气里酝酿
旧石碾是睡着了的冬月
耕牛反刍在低矮的老屋檐
可我
还眷恋着这四季的更迭
和远方的岁月如歌
记忆的窗口里
依稀远去的是那一缕炊烟老灯火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