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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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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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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70年代末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里,父母是地道的农民。出生时,家里已有了三个哥哥,我的到来,使得这个捉襟见肘的家庭添加了更多的负担。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拿着我的八字去算命,算命的大师说我命里缺火 ,于是便起了个带有“明”字的名字来。虽然已是家里的老四,可我的到来,父母还是给了我很多的宠爱。

从小起,祖母就不在了我的身边,祖父带着我的时候,我还没有特别的记忆。长大一些的时候,隐隐里,就会记起我躺在了母亲灯火的帐帏里,再大一些的时候,母亲便会陪着我一起地坐在看月的窗台。

印象里祖母是个极其文静的人,平日里坐着时像是一尊佛像。因为极少地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便没有了更多的关于祖母的故事。记忆里,祖母是解放村人,当年,祖父用三百斤的稻谷娶了我的祖母。

祖母极少地回来,回来时跟我们也不那么的亲近 ,祖母常常地去找六奶奶聊天,我就远远地坐在一旁听着,旁边的小伙伴来了走,走了来,只有我仍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父亲读过高小 ,写了一幅的好字。在父亲这一代的人里,父亲的文采是胜过很多人的。父亲有着极强的记忆力,年轻时,父亲做了村里的文书,后来,开了公销社,再后来,父亲就成了农民。九几年的时候,父亲曾对我说着他要写一本关于他的回忆录的,当年的我年轻气盛,怼了父亲几句。前几年我问起父亲此事的时候,父亲的记忆已远不如当年了,也没有了当年的意气,于是这事也给永远地耽搁了下来。

母亲读了几年的书本,却与着地道的农村妇女一般地无二,刚嫁过来给父亲时,回家省亲,母亲便忘了回来的 路。平日里母亲也丢三落四的,有次背着我,却找起了我来。我从小就继承了母亲的健忘 ,有时刚出门的,就忘了要做的事 情来,每每跟人说起时,记忆很好的父亲总是说,那是你母亲留下的祸害。

八十年代初时,湖南一带发了水灾,其时村里会时不时地过来几个逃难的讨米人,母亲只要是碰上的,便会施舍一份,我在一旁怜悯地看着 ,久而久之,也起了一副菩萨心肠。父亲说起母亲,母亲便笑笑,母亲心底,是见不得别人挨饿的。

小时候,吃饭时我便会时常地走神,有时吃着吃着,嘴巴便停住了嚼动,饭就含在了喉咙里,哥哥们常常地因此而取笑我 。那时的我想象力也要比一般的同龄人丰富 ,上着课的时候,脑子里便会闪现出一串串的画面来,我便把它们编成了一个个的故事,从小我就活在了我自己的江湖里。

有时,我便会痴痴地想着 ,为什么我会是我 ,别的人不是我?这芸芸的众生,为什么只有一个我?假如我不是我了,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另一个我吗?有时想着想着,就感到这世界莫名的玄乎。

偶尔地从梦里醒来 ,迷迷糊糊里感觉到梦境在哪里切切实实的经历过 ,仿佛是回到了一个曾经熟悉的地方,再想着时便会混沌起来,混混地分不清梦里梦外的那个我才是真正的我。

记得祖父当年,与祖母相濡以沫,携手归老 ,祖母极乐之时,祖父鼓盆而歌,万般不得其义。后来,读到庄子《至乐》篇:“庄子妻死,惠王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我顿然开悟。祖父与庄子,在凡与圣之间,对爱情的领悟,竟出奇的一致,虽恍恍隔着二千年。

祖父生前,是供了观音的,不知是什么原因,祖父信起了佛来,祖父过世后,母亲想把祖父生前供着的观音送掉,去问神婆,神婆说,仙去的祖父因这事怪罪起了母亲来,母亲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个黄昏里,祖父与我,坐在水井屋旁,击杖而歌。

母亲年轻时的身体本是很好的,却伴杂着些许的高血压,我初中体检时,也查出了血压偏高来,但我还是感谢母亲给了我一个好的身体。母亲年轻的时候,我们还小,帮不上忙。 家里的田地多,父母更是常常地夜幕里才回来,到家时 ,我已饿的哭得一塌糊涂,六月天里,要抢着收种,这个时候,母亲中午便不回来吃饭,这样就能赶出更多的时间来。有时,我们守在灯火旁昏昏欲睡时,牛车的“吱吱”响在夜色下传来,我们便哭着迎了出去。那个时候,我们跟着父母一起在田间劳作,一起在原野上放牛,虽然生活艰苦,但一回到家,就能看到祖父的木栅栏,屋檐里母亲留着的守候灯火。

年轻时,母亲要走远一点的亲戚,便会彻夜的失眠,早早的醒来,总怕着会忘了什么,躺下时,又惦记了起来。农忙时,地里的庄稼刚收了回来,又要想着下春该种上些什么了。出来工作,我也落下了这个病根 ,倘若明天有任务时,便会早早地醒来,翻来覆去的,内心便没有一丝的安静。长此以往,心底里竟渐渐地变得压抑起来。

如今父母老了,痴呆了 ,在心底里跟我们隔阂了起来。从不认得我们,到记不起洗澡 ,现今 变得不懂得吃饭了。母亲听不懂我们,却只听起了父亲来,有时跟着父亲,痴痴地拿起斗笠,挑着担子,在岭上瞎逛;有时吃饭时,无论我们如何劝,只有父亲也拿起碗筷时,母亲才会跟着吃了起来。

我回去看母亲时,我便是以为,随着母亲的痴呆与老去,母亲终会回到这平静中,本真地生活着。但每次回去看母亲时,母亲常常会指着面前的空气说着胡话,看着远处的影子“妹妹”“弟弟”的叫着 ,我知道,母亲完全地活在了她的虚幻里,她已经把自己封闭了起来,逃避在了一个崭新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有着她心心念念的人,一生曾有着的牵挂;有时,便只有她和父亲两个人。

我走近母亲的身旁时,母亲突然地捡起了地上的几块小石头,塞进了我的手心里,说是留下了好东西给我吃。

我愣住了,想起了当年晋文公逃亡路上时从农夫手中接过的那一抔泥土,这不正是上天的赠予么?

想到这,我便恭恭敬敬地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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