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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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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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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岁

岭南的除夕夜,来得别样的早。沁人的寒意仍沉睡在早晚的湖面,春的气息便悄然而至了。阳光冲破重重的云层,暖暖地照射在岭南的院落里,逗留在高高的墙瓦上。

下午时母亲没有去田里干活,趁着天气晴好,把父亲刚买回来的猪肉砌条腌好,挂在了门前的长竹竿上晾着。闲散的鸡群,从角落里钻了出来,三三两两地跑了过来,堆挤在阳光的墙角边上,沐浴着这暖暖的午后冬阳。

母亲收拾了石磨盘上沾着的旧米浆,把石磨推杆高高的挂起,便等着来年的春节了。午后的阳光透过天井,斜斜地射入了墙角边上的水缸底里,在清澈的缸底叠起层层的光影来。母亲把水勺探入平静的缸水时,缸底下的光影便环环地荡漾开来,涌动着古色的缸瓦壁面,无意间,却扰乱了这梦境般的一泓清水。

忙过之后,母亲便取来粽叶过了一遍的水,把浸泡着的糯米捞起,掺入小许的腐乳,便开始包起粽子来。我在一旁,帮着把砌好的猪肉条匀入糯米堆里,再盖上一小勺的糯米,母亲把粽叶折上,利索地系好,放入了一旁的竹篓里堆放着。

熬粽子是一个漫长的苦差活,包好的粽子装进锅里,小火慢慢地熬着。趁闲着的功夫,天气晴好的响午,家里便会烧上一锅锅的热水,洗起了年夜澡来。

岭南的习俗里,大年初一是梳洗不得的,会把一年里的福气清洗掉。这时母亲便拿出攒了一年的茶子油,在阳光沐浴的庭院里洗梳起头发来。这是一年里最惬意的时候,梳洗过后,邻里的婶子们也坐了过来,大家来到了树荫底下,拿出针花线,修理起了脸毛来。这时的我们,早已躲进厢房胡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玩得尽兴时,村子的四周陆续地响起供饭时的炮竹声,孩子们便悄然地躲回了屋子里,村子上突然地清冷了下来。赶回家时,红红的烛火闪闪地跳在了节日的氛围里。

晚饭后,母亲把锅里的稀饭捞起,装进了泔水桶里,这是为耕牛留的年夜饭。母亲来到牛栏前时,耕牛已显得躁动不安了,躲在黑暗的牛棚里来回地躁动着,当着我们进入棚子时,耕牛方才安静了下来。

天色正渐渐地暗了下去,闪闪的烛火跳入了阑珊的夜色里,带走了一年里最后的惆怅。忙活了一天的我们,便早早地躺到了床上。

夜里,母亲又要起来,给锅里正熬着的粽子加水了。母亲找来了一块准备好的大木头,塞进锅底,封住了灶煻口,小火慢慢地熬着过夜。

我们仍没有睡意,都在等待着子夜那一刻的鞭炮声响起,那时我们便可以向着父母和爷爷讨着喜钱了。望着窗外时,爷爷水井屋里的灯火还在。

想着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夜半里被远处传来的鞭炮声惊醒,我跳了起来。

父亲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说还早着呢。我有些许的失望,久久地没能再睡去,父亲问起了我有什么新年的愿望。我迟疑了一会,想了想,便怯怯地对着父亲说,来年了,去上学的时候 ,我也要一个像显全那样的贴着红五角星的书包。父亲思索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便安然入梦了。

夜里,做起了梦来。梦见我们正排队守在爷爷的水井屋前,向着爷爷讨着喜钱。爷爷往我的口袋里塞上了喜钱 ,我向着爷爷说了一大通的祝福语,临了,我又返了回来,爷爷在我的头顶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在梦里被炮竹声惊醒,起来看时,门前的纸红铺满了一地,哥哥们早已把地上的残炮捡光,消失在了胡同巷子里,我埋怨起了父亲来。这时,爷爷正坐在水井屋前的台阶上,招呼着我。我兴冲冲地跑了过去,还没来得及把祝福语说出来,爷爷已把喜钱塞进了我的口袋里,刚想着要走,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便回过身来。爷爷笑呵呵地在我的头顶上轻轻地敲了下去,这是爷爷给我行的带顶礼。

守了一个冬日,耕牛似乎嗅到了春的气息,躁动不安起来,在牛栏里不停地走动着。父亲叫来哥哥,试着把牛牵了出去。

我跟了过去,耕牛似乎感受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在春日的阳光下颤颤地发抖着,久久地迈不开腿脚,迟疑了一阵,在哥哥的牵引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田野。

经过了一个冬日的酝酿,空旷的田野上长满了一畦畦的野草。耕牛还没有从冬日的漫长里缓过劲来,低着头,慢慢地啃食着田埂上的青草,任着草叶上的露水沾满了柔软的毛发。这时,一阵地轻风吹过,耕牛习惯性的甩了甩脖子,一时觉察没了绳索的牵绊,突然地嗅喘起来,继而发了疯似的向着阳光底下跑了过去,在田野上肆意地来回跳跃着,最终逃在了远方里,在原野上撒起了欢来。

中午,鞭炮紧密的噼啪响塞满了村落的上空。一年一度的拜春社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母亲挑上了一篮子的阉鸡和酒,恭恭敬敬地摆在了社公前。

祈求着上苍保佑我们一年里的收成吧,母亲说完,斟下了一轮的酒。当斟足了三轮,把酒洒下地面之后,我听到了母亲在祈祷着我们快高快大,读书识字。

回来时,刚好碰上了牧牛归来的哥哥,正坐在牛背上,吹着泥埙。

相逢在了正好的年纪里,出去时沐着春阳,归来时仍是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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