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大山里兜转了一大圈子后,停在了中秋起义纪念馆前,廖哥早已等在了哪里,看到我们,便迎了出来。
为尽地主之谊,廖哥带着我们瞻仰了起义馆,不时地在一旁当起了讲解员。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不在这里,等着大伙儿拍完照片上完车,便上了路。穿过奇石街,过了一座桥,车子顺着弯弯延延的柏油路,一直地开到路的尽头,突然一面湖水挡住了去路,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达开码头。
片刻停歇之后,我们雇了一条水泥船。船主是廖哥的本家,出发时一再叮嘱我们要赶在黄昏前把船开回来,晚上还有一批货要等着出湖。
当船开出湖中央时,我们便把船家的嘱托抛到九霄云外了。船只缓缓地滑行在湖水中央,行驶着的船头破开了前边看似平静的湖面,潋滟的水波飘滑过船头,紧贴在船舷的两边跳动着,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水浪来,追逐在船舱的后头。当船离开岸边,开在湖面上时,就像是汽车行驶在平坦的路面上,没有了在湖岸边时哗哗的湖水拍打在岸边上掀起的层层涌动,我们的心底里顿时踏实了下来。
达开湖四面环山,东西狭长四十余里,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时依山筑成的堰塞湖。
湖的两边住着的是廖哥的本家,岸上的一砖一瓦都勾勒起儿时的记忆,船只在狭长的水面上缓缓地行驶着,廖哥开着船跟我们讲起了当年的那些陈年往事来。
经过了一段的适应,大伙儿渐渐地习惯了这种环境下的轻微晃动,在船舱上频繁地走动了起来。于是,我们从船舱里跑了出来 ,坐到了船前的甲板上,看着这两旁的湖光山色。有些胆子大的,干脆坐到了船舷边,把脚丫子探入了划开的湖水后面。
廖哥正忙着跟我们回忆起他的青春,是懒得腾出功夫来理会我们的,便由着我们任起了性子来,况且,我们的队伍里着实有着不少的凫水好手。
船在大山围成的湖里自由地穿行着,湖面忽开忽窄地变幻着。有时不经意地拐了个弯后,前边开阔的湖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山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正当我们要以为船只驶入了死胡同时,廖哥却没有慌忙,掉好船头,关了引擎,船只便缓缓地划行过去。就在我们的船只就要撞上前方的山体时,突然出现了水口,行驶着的船只便像片叶子般地滑了进去,滑行在里面,两岸的风光旖旎,却是别有洞天。
这时,自然地想起了宋时杨万里的一首小诗来:“莫言下岭便无难,嫌得行人空喜欢。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这样一直地走了半个钟头,船体突然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我们这才发现船已经搁浅了。正当着我们不知所措时,廖哥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指着远处岸边上的几户人家,告诉我们那是他的舅舅家,我们顿时欢呼了起来。
廖哥还告诉我们,当年他载着“棒棒(廖夫人)”,就在这儿翻的船,事后他还送了“棒棒”一大把的南瓜花,也算是借花献佛吧。
说着廖哥在船上“呱呱”地大笑起来,我们赶紧在一旁应和着,趁着小憩的功夫,男生们都下了水,在达开湖面上畅游起来。
我们事先是打了招呼的,中午时要到坝首(第一个水闸)处吃饭,看管坝首的老胡是廖哥多年的好友,也是我们学生的家长,说起话来比较方便。
船只正准备开到庆丰地界时,两边的小山头不断地涌现出来,前面的分叉口多了起来。有时湖面上密集地出现几个山体,把前面的路口完全堵住了,等船开到了跟前,才发现竟是豁然开朗,行驶在其中,有着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诗意般的感觉。船拐了个弯后,水面突然宽阔了起来,远处的一座高大山峰撞入了我们的眼帘。山的两头高高地隆起,中间却平塌下去,形成了一面开阔的平地,像极了马的鞍背。这时,略懂风水的覃先生走了过来,说这便是著名的飞马山了。
我们豁然开悟,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祖坟就在这飞马山上,旁边的一座座小山把山头都朝向了这座高大的飞马山,在风水格局里便是“万山朝宗”之意。
覃先生还告诉我们,这些小山头就像是一面面举着的旗帜,掌控着千军万马,可惜旗是倒旗,成不了气候。我是不同意覃先生的看法的,但是又苦于无法去说服覃先生,于是,便选择了沉默。
不知不觉中,船慢了下来,我们正要以为又到了分叉口时,廖哥的一句“到了”让我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原来廖哥已关闭了发动机的引擎,任由着船只缓缓地划行在湖面上,这时离最近的山坡还有五十多米呢,正当我们把行李收拾好时,船就轻轻地撞在了岸边上。
岸边上没见到来接我们的老胡,我们有点失望,廖哥最后一个跳上岸,对着空山跟老胡打起了招呼来。这时,山上的密林里传来了老胡的呼应声,我们一起欢呼了起来。
老胡是个五十多岁的敦实汉子,穿着一双半旧的军用鞋,因为是学生家长的缘故,我们并没有过多的客套。
刚坐下,老胡便拿出了一大盆油炸过的兰刀鱼,给饿了半天的我们解解馋,我们倒也不客气,放开肚皮开吃起来。老胡叫来自家兄弟,给我们忙碌了起来,吃饭时,老胡还拿出了珍藏已久泡了蜂蜜的蛇酒来招待我们。
吃过饭,老胡带着我们来到了与庆丰交界的六乌庙前。庙里供的是六乌姑婆,听人说是逢求必应的,香火旺得很。我们到来时,庙前已排了很长的信男信女们了,听一旁的人说,六乌姑婆可以帮虔诚的人们圆上前世的一个梦,也能应下后世的一个梦。看着贴在庙前的一幅对联(已不记得内容),我略有感悟,突然间想起了达摩祖师的一句话:“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这时我是谁?”便不由得惆怅了起来。
回去时,我们经过了情人岛,廖哥停了下来,慕名而来,总是要去看一下的。上岸时才发现,岛上的景色没有名字中的唯美,空荡荡的上山小路上多了些人为的痕迹,我们有些许的失望,在岛上胡乱地拍了几张照片后,就有了想下去的念头。来到湖边时,才发现游船已不见踪影了,抬眼望去时,船正在湖的中央打着转圈。原来我们上岸的时候,赶得匆忙,廖哥忘了系船。同来的同事想跳下湖去把船开回来,被廖哥阻止了,廖哥打了个电话,一分钟之后湖面上开过来一条小船,二话不说就把我们的船拉了回来。
由于大家一路上玩得很是尽兴,耽误了一些行程,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经过廖哥以前老同事住过的房子时,廖哥开着船说起了往日的荣光来(老同事做了大官)。说着说着又提起了当年跟棒棒的那些陈年旧事,指着一旁的河滩说当年就在这个地方翻了船。刚说着时,开着的船便突然地搁浅了。
也许是廖哥喜欢用这种方式致敬那个曾经的过去吧,谁知道呢,反正是回不去的了,于是船上的男生都跳了下来,一起挖开航道。
湖中的淤泥被一层浅浅的水覆盖着,刚没过了膝盖,开船的时候,廖哥被兴奋蒙住了头,一时没有在意,在这儿着了道。这时,住在岸边上的家里走出了兄妹俩,划上一条小木舟,在湖里溜达着,突然姐姐从木舟上跳了下去,一头地扎进湖水里,我们提着的心跟了过去,姐姐却从远远的另一头凫出了水面来。
挖了大约一个钟头,终于有了起色,正当我们高兴着,这个时候远处开来了一艘大船,向着我们这边靠了过来,走近时才发现是廖哥的本家过来了。原来是经过的船家看到我们出了事,回去时告诉他这儿有船只搁浅,他便想起了是我们。
来了救援,我们更加地兴奋起来,本家的船在前面拖着,我们的船很快地又驶进了深水里,在水面上自由地划行起来。这时,夕阳匆匆地从湖面上坠了下去,一拨拨的水鸟掠过朦胧的湖面,“啪啪”地扎到湖里,从水面上掠起,在暮色葱茏的湖面上留下了圈圈涌动的涟漪。浅浅的月色从天边升起,荡漾在粼粼的湖光中,这时的寒意从湖中升起,让人有了归家的惆怅。
不远处,一只独木舟缓缓地驶来,划过初夜下的湖面,而后消失在淡淡的夜色里,带着几分的江湖侠气。
月色正好,夜色也正好,可惜没有江湖与酒,我不能与子泛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