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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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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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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在你身旁的岁月

水井屋连着旧厢房。

母亲就坐在厢房大门前的石柱上。夏日的骄阳,直直地透过天井,投射在门庭的角落里。屋子边上的地面很脏,很难找得到一块干净的落脚处,独有大门边处的门石上,经过经年的踩磨,留出了溜光的滑面来,坐在上边,沁凉沁凉的,是落脚的好地方。

坐在门石上歇脚的常常是母亲。夏日的晴午,院落外的空气里蒸起了火炉时,便是大人们一天里难得的歇脚功夫,母亲从屋子里拿出了一捆的皮麻,搓起了麻绳来。

母亲挽起裤腿,把皮麻分成细细的三股,用空出来的两只手指拈捏着,然后往腿上用力一搓,三股的皮麻很快地被拧成了一条绳。这时候,我便赶在一旁,笨拙地跟学着。

做好的麻绳,母亲把它们摆在一起,用一根绳子系着,挂在了墙壁上的钩子上,等到了秋日,粮食大收时,便派上了用场。

父亲无事可做时,便会来到不远处的树根底下,跟前来歇脚的邻居们聊起了家常来。父亲喝过几年的墨水,吹嘘起来总是据理力争,我们坐在不远的门石上,常常能听见父亲那尖锐的辩解声,母亲有时很是无奈,只是在一旁一个劲地摇着头。

我们家的地位是由劳动来决定的。劳动着的母亲,便坐在光洁的门石上,无聊的父亲,只能坐在远远的一旁。

爷爷的腿脚不灵便,响午的时候,总是坐在水井屋里,只有等到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爷爷才会从屋子里挪了出来。

爷爷跟我们住一起的时间不长,小姑出嫁的晚,爷爷就一直很少地跟我们住在一起。小姑嫁人后,奶奶跟着叔叔进了城,爷爷就经常地守在水井屋的门石上,等着嫁了人的小姑回来。

小姑就嫁在不远的乐塘西村,爷爷在的时候,小姑回来得很勤,有时聊着聊着,小姑就回来到了。

小姑不回来的时候,爷爷就在门口处种起了一排排的柑果树来,入秋时,柑果树开出一排排的花期来,爷爷便会守在园子边上眺望着村口。有时的早上或黄昏里,我们坐在家的门口,远远地就闻到了村口处小姑的大嗓门,爷爷便从水井屋里走了出来。

有时小姑回来的太勤,母亲反倒嫌弃起来,说是回多了就不是客(人)了,有啥就吃啥吧,只有爷爷,还是欢喜得紧。

村里头总有着干不完的活儿,母亲把白天里干不完的活儿通通地赶到晚上来。吃过晚饭后,母亲把喂猪喂牛的活儿腾给了父亲,自己便坐到厢房的缝纫机旁,缝补起了衣服来。

厢房里的煤油灯微微地透映着烛黄的火光,昏暗的灯火下对缝补来说是一件眼力活,母亲拿出了父亲的老花眼镜,在灯火下忙活了起来。

有时候我也会赶来帮忙,父亲收拾完东西,也赶着过来,站在一旁却总是搭不上手。

有月儿升起的夜里,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母亲便会把缝纫机移到月光底下的窗台边上,忙活起来。这个时候,我们是呆不住的,便跑到月光底下找起了伙伴来。

等着我们回到家时,母亲已把活儿忙完,坐在缝纫机旁跟父亲聊起了天来 ,我便趴在了窗台边上,望着窗子外这洁白的月色。

村子的人们闲暇的功夫少,大年初四却是个例外。每每的这个时候,便是外嫁的女儿们回娘家省亲的日子,重头戏自然是村人们给大家安排的一年里仅有几次的村戏。从节目的编排到彩排,一道道准备下来,每一次都马虎不得。好不容易等着过了年,外嫁的姑姑们便都赶了回来,留夜是必不可少的。

爷爷不是个戏迷,但是三个女儿都回来了,爷爷自然是难得的开心,等得大伙儿叙完旧,准备出发时,爷爷就留了下来,说是给我们看守房子。

我对看戏是提不着兴趣的,但苦于大伙儿都去,就没了要留下来的理由。到达时,戏台下已是人声鼎沸,武生与老腔们都还没准备好,但台下的热情已被点燃了。

今年排的依然是三国戏,这已是老生常谈的了,但台下已是叫好的一片。好不容易等来了报幕员,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等到了武生的戏一过,我们便躲到了一旁,三五成群的在台下玩起了捉迷藏来。很快,我们空出来的位置被人占了去,想挤进去时,发现母亲跟我们已隔开了长长的人群。

换戏时,灯影稀落了下来,趁着功夫的闲隙,台下便传来了一阵阵的叫喊声,大人们都忙着找自己的孩子,等到开戏到来时,戏台下便立马地又安静了下来。

我好不容易地挤到了父母身旁,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又传出了老腔的唱腔,看了一会儿,台上的老腔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顿时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玩伴们也各自回去了,但父母正看得意兴盎然,朦朦胧胧里,我便趴在了母亲的腿上睡去了。

醒来时,月儿已升上了高空,抬起头来,发现我正伏在母亲的背上,父亲跟在一旁用蒲扇护着我。姑姑们跟在了后面,正意兴盎然地谈论着刚才的戏目。回过头来时,远处的舞台上人影绰约,灯火阑珊。

……

后来,便长大了;长大了回去 ,父母就老了。回去时,坐在兄弟们的家里,就觉得浑身的不自在,总是早早的回去,便想着早早的出来。

再后来,便总喜欢起做梦来,只有在梦里头,才会回到那个年月里,父母依然地年轻,爷爷奶奶们还都健在。有时,只要在哪儿呆坐上一会,便安好。

近来,常常地做起了同一个梦:梦里,看到了火红火红的夕阳正照影在晒谷场的空地上,地面上铺起了一层五彩斑斓的水影,清澈见底,刚刚地没过了膝盖,鱼儿在五光十色的水底下快活地游来游去。年轻的母亲在一旁翻晒着稻草杆,想打着招呼,却无从相认。

后来,便来到了一条宽广的泥路上,泥路上人头攒动,有熟悉的与不熟悉的人,摆摊的,闲聊的,做木工的都有,这时,湖上响起了长长的汽笛声。

我回过了头来,在人群中蓦然地看见了久违的爷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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