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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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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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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桥,西边桥

何村的一西一东有着两座不大的古桥,西边,是高高抬起的飞机桥,东边,是静静卧躺着的旧圩桥。

清晨,朝阳升起时,晨光就直直地映照在高高的飞机桥上。

我们在村西口边坐着时,常常地看着飞机桥的那一头,远远的晨曦里,酸粉佬挑着一肩的扁担正从桥的那一头缓缓地走来。

何村本是个不大的村子,平日里从这儿经过逗留的人少之又少,可是每逢三日一集的圩集,赶集归来的人,便会逗留在这儿歇歇脚,这儿便成了一个小小的聚集地。

 人气的聚集,便招引来了南来北往的客,酸粉佬的摊子便固定在学校的西边,代销店旁的树根底下。

那个年月里,吃饭成了人们生活里的头等大事。摊位的旁边总是能很快地聚集了一大群赶来纳凉的人们,树阴的底下自然地围成了一个小圈子,大家坐好后,就在一旁抽起了烟火来。

他们聚集在粉摊旁,若无其事地聊着天,莫非是在算计着摊上的酸粉,但苦于囊中羞涩,又好于面子,只有等到箩筐里的粉卖得差不多的时候,才会忍痛着心,称上一两斤的湿粉回去。

大圩的酸粉是出了名的好吃。一斤米换取三斤的湿粉,外加两毛钱的加工费。

那是换回家里自己上料的钱,如果要在摊位旁坐下来,吃上师傅亲自做的酸粉,却要花上三毛钱一碗。

摊位上的酸粉,经过酸粉佬的那一双巧手分摊到大碗里,绕上两圈的香酱油,倒上小许的醇酸醋,滴上几滴的花生油,最后撒上一把的葱花,一份上好的大圩酸粉便是做成了。

大伙儿大多舍不得多掏钱,于是便从家里拿来大米,付上小许的加工费,但做出来的酸粉,总与酸粉佬做的有着天壤之别。

只有讲究的主,才会花上三毛钱,坐了下来,围在桌台边慢慢地吃了起来。

另一群整天的围在酸粉摊上转转的便是我们这帮小孩子了,每每一到酸粉佬的到来,消息便会在村子里传播开来。我们麻雀般地聚拢了过来,围转在酸粉摊位的旁边,身上像是上了魂似的,一下子便离不开了。

绕不到酸粉摊位前的我,便远远地挤在外边干焦急,看着箩筐里的酸粉不断地被人买去,便急促不安地看着远处。

直到看到父亲的到来,我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等到父亲往酸粉佬的袋子里称了米,换取了一大盘的湿粉,才雀跃而去。

酸粉佬不卖酸粉的时候,便挑起了酱油来。卖酱油的时候便不似卖粉这般地安逸,是要挑着担子挨家挨户的走村串巷起来。

酸粉佬的酱油卖三毛六分钱一斤,有时我们在晒谷场处正忙活着,村西口的老巷子里便传来了酸粉佬那悠长的叫卖声。这时,我们便会放下手中的活儿,围在了酸粉佬的后边。

酸粉佬看到我们跟在了后面,叫喊起来就更加地起劲了,还特意地把吆喝拉得长长的,并着六月的骄阳,一声声悠长的吆喝回荡在那个夏日的村午。

我们大伙儿跟在后面,一齐齐的跟着幺喊了起来。

大人们听到了吆喝声,便会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提着瓶子来打酱油来了。

酸粉佬把担子卸了下来,熟练地打开盖子,一缕醇浓的酱香便从瓮子里溢了出来。等架好了漏子,酸粉佬便从瓮沿边上取出了吊挂着的竹勺子,勺满两勺,便是一斤,分厘不差。

等着酸粉佬把竹勺子从瓮口里颠出来的时候,我们嫌弃他的手抖,便在一旁打起了哄来。酸粉佬怕落人话舌,未了,又从坛子里补上一小勺子,倒入了瓶子里,然后便在我们的哄笑里挑起了扁担。

“立夏来,秋分去!”酸粉佬更像是一只候鸟,及时的出现,即时的离去。

旧圩桥位于村子的东边,旁边是一条废弃了的旧圩路,桥的东面是一片垌野,比起飞机桥的忙碌来,旧圩桥算是繁华落尽,更像是一个静默的处子。

旧圩桥的下游便是石堰口,远处的来水被石堰口拦在了旧圩桥河段。每每一到夏日,天气炎热的响午,这儿便聚满了来凫水的孩子们。

孩子们站在高高的桥墩上,俯着身子往下跳,桥面下便泛起了一个个的水花来。这时,眼尖的孩子,远远地便会看到从桥的那一边走过来的补锅佬,拉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颠簸在来着的前路上。

正在游着泳的我们,看到补锅佬骑着车过来,大伙儿便从水里钻了出来,抄起岸边上的裤子,跟在了后面。

补锅佬一进村子便吆喝起来,我们也跟着在后边一起吆喝。

很快便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向着补锅佬打了声招呼,补锅佬便点点头,算是记下了,便继续地拉着车子一路的吆喝过去。

等到了代销店,定了摊位之后,如果还没有客人过来,补锅佬便会放好车子,重新回到刚才的主人家,抄起锅子,举在头顶上,一路的吆喝过去。

等着大伙儿陆续地把烂锅拿了过来,补锅佬便把工具箱往地面上一摆,算是要开工了。

补锅佬取出了风箱,往箱炉里扔下了几块的散煤,便拉起了风箱来。

很快,风箱里冒出了红蓝的焰火来,补锅佬取出了泥坩埚,往里扔上了几块的烂铁,便架到焰火上烧了起来。

趁着闲暇的功夫,补锅佬对着锅底烂的地方敲敲打打起来,经过这么一敲打,锅底处的裂缝变得更宽大了。

大伙儿不干了,有人在旁边起哄了起来,我们也跟着在一旁瞎起哄。

补锅佬没有理会我们,一边地从工具箱里取出了一根卷得很紧实的布筒卷,在接口处沾满了特取来的湿泥土,抵在了锅底的缺口处;另一只手拿起铁钳子,取出了火炉里的烧得正旺的泥坩埚,饶出了里面通红的铁水。

一股青烟“唧”的一声冒起,方才接口处的布筒卷立马地燃烧了起来。

补锅佬把燃着的布筒卷戳入了旁边的泥巴里 ,再沾取了些许的湿泥巴,抹涂在了接口处。等稍过了一会儿,补锅佬把补好的锅底翻过来高高地举过头顶,对着天空瞄起缝隙来。

这会儿大伙儿都安静了下来,丝毫没了刚才的不敬,瞬间变得肃目起来,等着补锅佬把脸从锅底下露出来的时候,一脸的络腮胡上落满了一鼻子的黑灰,立即引来了大伙儿的一阵嬉笑,补锅佬这才裂开了嘴跟着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因为有时村子里有些人回来得很迟,补锅佬往往也要等得很晚。有时,我们吃完了晚饭,才看到补锅佬卷起铺盖驮着一车的行李离去。一路上,车子走到旧圩桥的时候,天色已是暗了下来,远远地只听到 前方的黑暗里传回了一路“叮叮当当”的颠簸声。

“稻儿青时来,稻儿黄时走。”补锅佬来的时候稻儿才刚刚从地里长出来,回去的时候,稻儿已经得收割了。

收割完了稻子之后,补锅佬便不再过来,一直要等到来年的秧苗下田之后。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先是旧圩桥边不来了补锅佬,而后的一两年,村日的响午里只剩下了酸粉佬挑酱油的叫卖声,没有了补锅佬的衬映,酸粉佬的叫卖显得苍软无力起来。飞机桥与旧圩桥仍像是何村的两个门户,年复一年的屹立在村的两头。

突然间想起了《卢沟谣》来:永定河,出西山,碧水环绕北京湾。卢沟渡,摆渡船,渡走春秋渡秦汉。。。

读到这儿,思绪万千起来,站在古桥的两岸,便像是站在了被历史尘封了的旧时路口,看着这桥岸两边来来往往的新人,河桥依旧,只是不见了那张曾经熟悉的身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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