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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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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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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草房子

四明迷迷糊糊里醒了过来时,是在一片鸟雀呼晴着的桦树林间,灼灼的晨午春阳正柔照在落英缤纷的林间地草坪上。

桦树林的那一头,春光泛漫过的垌野地草坪上,牧牛儿正悠闲地啃食着嫩绿的青草芽儿,远方的燕子低低地穿飞在了春日无边的岭南垌野。

一旁的牧童正嬉耍在不远处的那片桦树林下的青草坪间,摇摇曳曳的晨午风筝儿正追逐在鸟雀呼晴的春日枝头。清风照拂过的潺潺溪流下,鱼儿空若无依地戏游在林涧下的岩潭间,浮游在清澈见底的潭影里,宛若一片片漂动着的灵动枯叶。树林外不远处的青草池塘边上,风中的落英纷飞在黄蝶儿嬉戏追逐着的乌桕林间,纷纷扬扬着铺满了林荫下的青草地。池水边上的绿芽儿从水面底下钻了出来,妆点在岸边的风柳絮下,衬映着一池雏鸭的鹅黄,淡抹了碧波荡漾着的池水面。

四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恍恍间像是睡着了一辈子。隐隐约约里,四明似是想起了自己曾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里,跟着母亲来到了这一片风日无边的桦树林下。

四明想起了家里的草房子,那里住着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小妹妹。草房子就毗邻在爷爷的水井屋旁,爷爷的水井屋就座落在不远处垌野尽头的那座天边村落间。

四明鼓起了勇气,在回家的路上一路地飞奔着。倥偬间越过了那一处处高低起伏着的岭南岭岗,穿过了那一片片蛙鸣升起的田水垌野,远方的家,就座落在迷迷糊糊的前方。

四明来到了一处大院的高墙前,推开了院门,一栋独间的房子便座落在空荡荡的岭南庭院里。

四明叩开了屋子的大门,门开了,一个中年汉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四明隐隐地认出了来人正是自己久别不见了的亲亲小哥哥,可四明莫名诧异的是,哥哥的模样看上去似乎要比自己要去寻找中的母亲还要苍老。

来人正是自己的小哥哥,对于四明的到来哥哥并没有感觉到意外,热情地招呼起了四明来。聊着聊着时,大家聊起了曾经一起相处过的岭南岁月,聊起了父母年老时的模样,聊起了老家的旧房子,还有旧房子边上爷爷曾住过的水井房。正聊着兴起时,四明隐隐中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跟母亲一起住过的草房子来。

四明匆匆地拜别了小哥哥,钻出了围墙外,顺着前方的路一直地走下去,昏暗的前方似乎总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在指引着四明。

四明很快地来到了另一处高墙里,推开了大院的院门口,四明看到了自己家的老房子。四明怯怯地跑了过去,轻轻地叩开了老屋的旧木门,门开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正端端地坐在自家老屋的厅房上。

四明欢快地跑了进来,紧紧地攥住了母亲的手,仔细地端详起了母亲来。

母亲老了,坐在厅房边上另一头的父亲也老了,这似乎不是四明要寻找中的父亲母亲,四明隐隐有些失望。

父亲母亲似乎认不出四明来了,母亲听说四明是自己的儿子,便抖抖索索着从衣下的口袋子里掏出了一沓一直紧攥着的树叶来,说是自己平日里为儿子们赚来的养命钱。

四明一下子哭了,隐隐感觉到自己还没长大,眼前的父母已然老了。

正伤心着时,模模糊糊的前方进来了一个人,四明一抬头,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着的亲亲小妹妹回来了。

眼前的小妹妹已是三十来岁了,看到四明,小妹妹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诧异,像是认识了很久的亲人,久别重逢,于是坐着跟四明聊起了一件件小时候的往事来。

正聊着时,大门开了,是小哥哥送饭回来了。

四明似乎想起了什么来,便叮嘱了小哥哥几句,末了,嘱咐起小哥哥要记得多带父母到处去走走,还要记得带上母亲常常回到她上莲的娘家去。

吃过了午饭后,小哥哥就要回去了,妹妹也赶着要上南宁。空落落的院子里,只留下了痴呆着的父母和内心倍感无助的四明。

四明在厅房里生起了烤火盆来,像小时候父母陪在自己身旁时一样。四明曾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父母也在这个院子里老去。

想着想着时,迷迷糊糊中的四明想起了父亲曾教过自己的一首诗歌来:

“当你老了

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

回忆青春

……

当你老了

眼眉低垂

灯火昏黄不定

……”

四明隐隐记起这首歌是父亲亲自唱过给他听的,那是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四明刚找到了工作,意气风发的父亲亲自教会了四明这首歌。

待父母回去休息后,四明挣扎着跑了出来,顺着光影的前方一口气地跑了很远很远,迷迷糊糊里,来到了一处大院前。

院前没有了高大的墙院围墙,四明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正犹豫着的时候,不远处的池塘边上,小妹妹正放学归来了。

回到旧房子里时,母亲正在天井边的石磨坊里,推着石磨磨盘,岁月的流光在光洁的石磨盘上飞快地转动着。

父亲正坐在温暖的东厢房里,伏读着书本。屋子里不见了常来看望父母的小哥哥,问起了母亲时,说是在城里的叔叔家里读着书呢(小哥哥过继过给叔叔)。

四明来到了爷爷的水井屋前,屋前房门紧锁着,似是很久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四明问起了母亲时,知道苍老的爷爷已去了遥远的天国。

四明想起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爷爷常常给自己讲起了同样一个的故事。

“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山边的村子里住着亲亲的两兄弟。哥哥叫做梁星南,弟弟叫做梁星其。哥哥后来去当了兵,弟弟却做起了不待见的货郎来。当了兵的哥哥后来立了军功,政府奖励了他三百斤的稻谷,作为嫁资娶回了我的奶奶来……”

爷爷说着这个故事的时候,奶奶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脸的风清云淡,任岁月沉沦,不争也不辨。

四明再一次地逃了出来,顺着光影一路地跑向前方,跑着跑着时,一个慈祥的老人挡在了四明不远的前方。

老人正是自己的爷爷,四明顺着指引来到了水井屋前,爷爷正卧躺着在屋内的床沿边上。

旁边坐着的正是自己的亲亲六叔公,这个跟自己的爷爷不待见了一辈子的亲亲兄弟,这个时候安安静静地来到了爷爷的跟前。六叔公跟着爷爷聊了很久很久,聊起了那些曾经一起的岭南岁月,聊起了太爷爷的那个家,聊起了他们小的时候跟在自己母亲身旁的那些快乐时光。

那年,太爷爷从村子中央的老屋里搬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四明那年少不更事的爷爷和亲亲六叔公。

听着听着时,爷爷苍老的脸庞上泛起了一丝丝的笑容来。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看到四明回来了,小妹妹也从东厢房里跑了出来,怯怯地把头探入了爷爷的水井屋里。

爷爷怜爱地唤过小妹妹,从床头底下摸出了一块的大白兔奶糖来。小妹妹要走了,爷爷舍不得,终是招了招手,小妹妹把头低了过去,爷爷伸出了握拳的手在小妹妹的额头上轻轻地触摸了一下,小妹妹便蹦蹦跳跳着离去了,这是四明小时候爷爷常给他们行的带顶礼。

四明不见了门石上常坐着的奶奶,转过头来跑到了草房子处的空地上,地面上空落落的,四明没有见到小时候与母亲一起住着的草房子。

四明躲开了众人,跑出了院子外,顺着前方的光影一直地跑下去,跑着跑着,路的尽头,终于来到了一处老房子里,老房子的边沿上,正是四明苦苦寻觅着的草房子。

年轻的母亲也回来了。在草房子里,四明趴在了旧窗台上,母亲就缝补在明明的月光底下,刚出生的小妹妹睡在了月光下的竹摇篮里。

“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外婆家住十八里,我儿住在月里头。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见我哈哈笑,我在当年灯里头。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秋高风寒云外雁,天边帘栊月如钩……”

母亲边缝补着衣裳边哼唱着,趴在窗台边上看月亮的四明也跟着哼唱了起来。

“母亲母亲,你说月亮里都有谁在里面住着?”

四明惊喜地问着母亲。

“有我的四儿,还有我们住着的草房子哩!”

“你和妹妹不住里面了么?”四明急了。

“我们在下边看着你哩!”

四明放心了,在四明的心底里,月亮跟母亲的距离就像母亲跟自己的距离。

四明拿出了画纸来,画什么呢?画圆圆的月亮?画窗台边缝补的母亲?还是画话儿都不会说上一句的小妹妹?四明也说不清楚。但在那一个夜里,四明在月光底下画了一个晚上。

“画一个黄昏装进夕阳

画一幅炊烟泊在老房

画一路哒哒的驻拐声停在祖父回家的路上

画一扇儿时的窗台

载入满天的星辉

我在月儿弯弯里

母亲缝补着夜灯下的梦

画一个春色的原野

涂上孩时的笑语

散落了一路的青涩

我就在归来的牛背上

画一个梦的岁月长廊

恕我

从没进入过你的梦

那就让我等在你的门前吧

等你

轻声地唤我……”

这时,小妹妹醒了过来,母亲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儿,从摇篮中抱起了小妹妹,走到了窗台边的月光底下,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萤火虫,提灯笼,飞到西来飞到东;窗台边,月下逢,一闪一闪过厢房;厢房外,水渠东,住着爷爷的水井房……”

四明跟着母亲吟唱了起来。这时,遥远的天空外繁星点点,星罗棋布地一直泊入了宇宙的天边,萤火光正一闪一闪地飞过了四明做梦的小窗台。

“黑黑的夜空月低垂,

点点的繁星照窗台

高高的竹楼十八座

你在我的梳妆台

虫儿飞

虫儿飞

飞进我的梦中来

虫儿飞

花儿睡

天作帐帷地当床

摘得星辉十八箩

一箩萤窗下

一箩高阁台……”

那一夜,四明住在母亲的草房子里,看了一晚上的繁星满天。

第二天一大清早醒来,草房子里早已不见了母亲,暖暖的晨午曦阳正直直地照洒在了母亲的草房子上。坐在草房子的门槛边上时,四明分明地看到了正在水井屋边上正忙活着的爷爷。

“爷爷爷爷!”

四明朝着水井屋边上的爷爷招了招手,快乐地像只欢喜的喜鹊。爷爷乐呵呵地边吸食着烟火,边编织着竹鸡笼,手中的竹篾散落了一地。暖暖地晨午屋前庭院上,奶奶抱着襁褓中的小妹妹从水井屋里走了出来。

这时,大哥哥提着一个半旧的布书袋朝着四明走了过来,今天是四明开始上学的第一天——一九八五年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清早,在那个春风荡漾着的岭南庭院里。

沐浴着岭南晨午的第一缕曦阳,四明很快地来到了不远处的池塘边上,来到了那一片鸟雀呼晴着的校园外的桦树林间。在那个风清朗日下的童年初午,灼灼的晨午曦阳正柔照在落英缤纷的林间青草坪下。鸟雀呼朋的繁树枝头,清风徐来的清晨校园里,学子们荡着秋千正嬉耍在风柳絮花开着的操场小树林下。远方归来的燕子穿飞在柳絮垂丝下的无边春帘,衔着满屏春的气息。不远处的田水垌野上,父亲牧耕的耕牛正悠闲地在田埂上啃食着嫩绿的青草芽儿,任凭着草叶尖上的轻寒露水沾湿了柔软的毛发。透着帘帷间的绿纱窗,凫水的雏鸭正妆点在窗台外碧波映照的池面上,披着一身淡绿的鹅黄。远边水天空濛的岭南田水岗处,清风轻拂过的溪涧垄头,泛起了片片蛙鸣的空蒙 。和着迷离的春早,拂堤的靡靡暖风就醉醺在了繁花妆点着的二月河岸。

母亲正挥锄在不远处枝芽儿漫卷下的垄间地头,隔着岭南低低的菜畦垄,花蝴蝶翩翩地穿飞在绿蔓儿缠绕着的竹竿篱垄间,闪烁着一双金色的翅膀。不远处的村子口边上,春意泛漫着的荫柳池岸,刚出水的绿头蜻蜓点点飞飞地点水在春水泛扬着的败叶枯蓬下,像是刚从冬日的漫长里缓过劲儿来。

河岸边上迎春的风信子,像刚出浴的仙子,正招摇在二月的河水里,星罗棋布地妆点着岭南的垌野两岸。

在那个春暖花开的岭南晨午,四明端端地坐在了春风沐浴着的教室里,闻着一路的书香,四明又醺醺地来到了梦里。梦里头,四明再一次回到了童年时代的草房子里,这里的时光不老,微风不燥,春阳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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