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远近闻名的石磨匠,从外边收工回家时,村里已临近过年了,空气里外透现着节日的气味。家家户户的石磨坊都在忙碌着,家里的大黄猫“嗖”地爬上屋顶,躺在天井的瓦片上晒着太阳。
只有老人和孩子们是闲着的。
邻家的女孩们玩起了点兵兵的游戏。游戏里大抵讲述了先民们一段艰苦而励志的历程。我们男孩子也会,但玩多了终究觉得是无趣的。
远远地看到五伯母坐在门前的石条上讲着故事,旁边依然围了一圈的人。看到一旁挫了腰的二奶奶蹲着的吓人模样,路过时我便远远地躲开了。
代销店旁边的修理铺已经挤满了人。来蹭烟的聊天的歇一会的通通都有,大抵都是上了年纪的,汉香三边修车边在搭讪着,这是农耕年代里农村常有的一种现象。我最终还是退了出来。
男孩们大多都在玩着火柴枪。用一根铁丝弯成枪的形状,把单车链条拴上,再用车内胎条把链条固定住,一把火柴枪就算完成了。父亲是反对我玩这玩艺的,说是不太安全,其实父亲是心疼火柴的金贵。看来,我只能找女生去玩跳绳的了。
年三十晚,家家户户的炊烟升起时,忙里忙外的大人们终于闲了下来。年饭后,我们要去邻里串门了,母亲还在给耕牛添草。守岁,我们在古老的习俗里漫长地等待着。
第二天,我们是被断续的炮竹声惊醒的。于是早早地来到了祖父的水井屋前,进行新年里的祝福。
村里是没有庙会的,女人们大都拜春社去了,我们只能跟着武狮队去凑热闹了。“起人梯”是村里武狮队拜年的一种习俗。东家将彩礼高高地挂起,里边大抵含有高升之意,武狮队在众目注视中取下彩礼的那一刻,鞭炮声振耳袭来。
年初二,就要跟母亲去走亲戚了。外婆住在十里外的上莲,午饭吃得还算尽兴,出来玩时,碰到了偻着腰的寿人,被他狠狠地盯了一眼。晚上回到村子的时候,村里按惯例安排了村戏。
这不是我的兴趣,村里人爱演三国,当白脸曹操扶着玉带出场时,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退场了。回来的路上经过池塘时,月芽露了出来,远处的戏台上人影阑珊,隐隐地在表演着我们极为讨厌的唱白。
门石上早早就聚满了来闲聊的爷爷奶奶们,几句话她们就能聊上一个上午。我们拿了恭喜钱,买了鞭炮,就消失在了村头巷口。
回家时已是黄昏时分,头顶上成片的蚊虫透映出夜的葱茏。巷口里传来了六奶奶的叫唤声,远处的村落像是一幅泊在炊烟里的画图。
过了初四就基本是过了年了。晚上,六叔公烤起了火盆,大家聚了过来,像是聊天,又像是呢喃着新一年的收成。夜空里星光点点,不知道那一颗是我的梦。第二天一早,父亲剥起了甘蔗种子,母亲跟我剥起了花生种豆,春天就要来了。
原野上的桃花开在了春天里,年的味道渐渐地远去。我的记忆却回到了那个暖暖的年夜,大家围在炉火旁,还有一群点兵兵的孩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