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
九叔家新屋落成的那一天,鞭炮的纸红铺了地面三层。房子里外墙由一色的青砖砌成,一连五间,是当时农村标板的配房。九叔是六叔公的独子,六叔公是爷爷的亲弟弟,爷爷生了父亲和八叔。
父亲出生的早,小学读完时,贵县(现贵港)只有一所初中。八叔读完小学,大圩初中成立,八叔入了初中,九叔读初中时,大圩初中正在扩招。后来八叔九叔领了财政工资,父亲依旧是农民。
父亲决定上梁!
说干就干,父亲拿出积蓄,第一年起了石脚(地基)。父亲还特意地跑到解放村的北山,选了上好的和泥,拉回家,堆起了一座小山。平时只要我们跑到上面玩耍,父亲总要拿起棍子一顿地臭骂。
大哥不爱读书,读了四年级就不读了。那一年父亲拿出多余的钱,买了木头。剩下的钱买了一头母猪,父亲决定养猪。
小舅有手艺活,会织猪笼,经常织猪笼到大圩街卖。父亲去买猪笼,小舅总不收钱,推脱不得,就跟父亲说先佘着,有了再给。七月初七母亲回娘家,别的姨小舅按礼节包回半边鸭,母亲的却独两份。小舅说,大姐难,四个儿子。
父亲去北村看窑了,终于,下了决心,买了一万块青砖。砖一毛,运费一分,父亲的砖比别人的贵一分钱,母亲不停的唠叨。运回来师傅都说我们家的砖选得特别的好,母亲就又夸起了父亲来。
那一年,二哥五年级,小哥三年级,我一年级。学期期末,校长把不交学费的人拉到操场站列。十几个人当中,就有我们三兄弟。过了几天,队伍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了。刚好父亲走过,被约到了校长室,在父亲的许诺下,我们回了家。
父亲岭上种了三亩甘蔗,是我们家今年的主要经济来源。父亲找了几次生产队长,我们家才砍上了甘蔗。夜半,被岭上的喇叭声叫醒,带着朦胧的睡意,兄弟四人摸黑上岭,那一夜,我们的干劲都很足。
第二年春,卖了一窝小猪,父亲的准备工作就算结束了。
师傅是老师傅,盖得很用心。外青砖里泥砖,梁也是中等的梁,但父亲依然很兴奋,逢人就说我们家的砖好!
新房盖成了,父母依然住在老房里。四间新房子,留给了我们兄弟四人。我在外读书,哥哥叫父母搬进我的房间住,父亲说,新房,怕住旧了人气。
后来,兄弟们都在外边起了房,父母终于住进了新房。
再后来,父母双双老年痴呆,怎么也不愿搬出来跟我们住,新房也慢慢地变成了老房。
夕阳落在了老房的门槛石上,父亲拢拉着脑袋坐在落日的余晖里,瘦小的身躯在夕阳里定格成了一个点,这个点,是父亲一生曾经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