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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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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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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一处学校一个人

30余年前,我就读于董桥联中。学校在外村,离我家二里半地,每次上学,都要翻过一座高高的黄河大堤。

我读初中时,他做校长,兼政治课教师。有一次课堂上提问,在十三名上叫到了我,我回答了上来。校长就说:“看来全班唯有他是背过书的。”从此,我深得校长喜爱。那个时期劳动课多,学校在二里外的西南角有块地,凸凹不平的,劳动强度大。劳动课上,校长看我是个孱头,便委派我守校,说:“我宿舍有个低橱,里边有些东西,看看适合不适合你。”其实那个时期,我很喜爱看连环画——即小人书,但校长指给我的,却是些“大头部”。那是学校的存书,从不公示学生,校长给藏了,似乎专等我来去读。后来我不止一次的去想,百思不解其时校长的个中深味,难道早在36年前就对我有所期待么?但我知道,我爱上读书、写作,却真切与那件事情有关,与读那些书籍有关。我至今记得读过的部分数目有:《苦菜花》、《山乡巨变》、《吕梁英雄传》、《红旗谱》和马烽的《我的第一个上级》。

初中劳动,不仅有地,喂猪,还要出外。似乎全公社统一调动,打着红艳艳校旗,站着方队,喊着口号、唱着响亮的歌曲。彼时里,我们植过草,在黄河长堤上,那是一种俗名叫“马鞭草”的植物,生命力特强,根须嵌入深深的红胶泥层,枝枝蔓蔓似鞭似网,且骨骨节节落地生根,牢牢护卫住长堤的坡低坡面,耐旱耐涝耐瘠,任凭雨雪风霜的吹打,任凭洪水的冲击,坚忍不拔,日日夜夜坚守在万里黄河大堤上。校长总是与我们一起劳动,凡事事必躬亲。大堤内侧是学校的操场,平时跑操兼上体育课,春秋季节也作运动场,涂满了红的白的黄的圈圈杠杠,师生们在此召开运动会。有一天种草收工早,校长和几个年轻的教师在操场上埋球杆,不知道那时是木材紧缺,抑或是水泥杆子更耐腐蚀,反正是勤工俭学自造的篮球杆子,很沉很重;那日立杆,正要上篮球版面,有一截水泥杆子突然倒塌,校长眼明手快,一把掳过近前那名教师,就听“呜”地一声,水泥断杆瞬间里擦过校长面门而坠,相差不过半寸,众人无不惊出一身冷汗。

其时校长个矮体胖,鼻炎不愈,说二三话便吸一下鼻翼,很难受的样子。但他极爱素洁,一身灰黑或藏蓝色衣褂,总是有板有眼,即使衣袂起了皱褶或毛边、褪成了浅白,也总是一尘不染。我们出外劳动,他有一辆“金鹿”牌大轮自行车,但校长总是在队伍前面,打旗手后面,推着,和我们一块走,无论目标地或长或短。记忆中的校长,很馋,有一次我们到十里外的水乡插稻秧,午间歇晌,我用秫秸做钓竿钓鱼,所钓之鱼无非三五指草鱼、鲢鱼、鲫鱼和鲶鱼、圪牙,但校长却一一宝贝似的收了,说拿回学校蒸了吃。有一天他偷偷对我说:“你不要稻田插秧苗了,就躲在桥下钓鱼儿,但绝对不许让人看见!”我不知道彼时里,校长是为了我那不堪重负的身体呢?还是为了他个人的口馋?甚或是对我的偏袒和昵爱!但这种方式,却使我脱过了一次又一次的体力劳活。

1976年黄河发大水之后,我们村庄成了孤岛,我们读书成了问题。水大的时候正赶上秋假,但开学了,水仍然成方连片,每日里我们摇了小船出来。记忆中读初中出村读书的有我们五六个人,一早带着干粮,午饭在学校搭伙。其时是校长一个人的伙房,有一老妇人负责做饭,中午喝大锅溜汤水,校长把自家的咸菜均出一点给我们,就在院落中的大柳树下就着啃饼子。大柳树上有口铜钟,上下课敲击用的,这时树下就作了我们的战场。校长吃过饭,走近来,喊着我的名字,说我们来盘棋吧,于是我们在柳荫下铺上雨布,开始厮杀“军旗”或“跳棋”,但校长两样棋艺均无特长,我却厮熟,当时又年轻气盛,不谙世事,因此每每校长丢盔弃甲、落荒大败,但他总不着急,下次借故再战。

初中就读的那所学校,离我们村二里半地,在长堤的内侧,白墙红瓦,春夏里绿树掩映,秋冬季或霜或雪,白皑皑一片,美丽而恬静。我离开那所学校之后,离家更远了,有时匆匆从堤坝顶上走过,总是禁不住回望一番,彼时里,课钟悠扬,心中总生发一种难释之情。工作之后,那所学校便合并了,改作成了一所村小。不久,恩师去世,那里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连同遥远的往事和我心中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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