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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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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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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来客

黄昏,雨声淅沥。电话铃响,却是A君,说是今晚登门造访,借着雨夜,喝酒谈天。

A君,我十几年前驻队时的朋友,那个时期他正在乡镇,分管我们驻队的村子。他人高马大,说话做事敞快豪爽,喜爱喝酒,更喜爱交友,一来二去我们便成了朋友。后来我回城,他也到了城里,开办了一家私人公司,没成想三五年间成了气候,人也阔气多了,还是经常来我家喝酒聊天,却不知今夜又要说些什么。

我正忙着做菜,A君又打进电话,说不要做菜了,他在外面买回几个就够了。一会儿工夫,他就风风火火过来了,两个人摆上盘子碗子缸子杯子就喝,一杯老烧酒下肚,彼此话都稠了,A君提及了他的家庭,说起了他的父亲,他说,父亲节那天,他约了哥哥姐姐们一同回乡下的老家看望父亲,中午在店里喝酒,他说他给82岁的老父亲唱了支歌,是崔京浩演唱的《父亲》:

“……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的肩,父亲是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忘不了粗菜淡饭将我养大,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

唱着唱着,A君说他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眼眶里却涌满了泪水,而开始不叫他唱歌的父亲,此时也老泪横流了,父亲赶忙说,“别唱了,别唱了,我们喝酒,我们喝酒!”A君说到这里,眼角又一次湿润了。他说和他的父亲相处,就像朋友一般,他热爱他的父亲,敬仰他的父亲,更疼爱他的父亲。A君说,他娘死得早,他是在父亲的宠爱下长大的,记忆最深刻的是,17岁那年他考上了县城重点中学一中,时任公社供销社主任的父亲,那年55岁,高兴得了不得,带领着他,一人一单车,行程70多华里,到济南千佛山游玩。A君说他清楚记得,千佛山下有个卖萝卜的小摊,青皮红瓤,他第一次见到,挺贵的,一块多钱一斤,他不吃,父亲非要花钱给他买了一个。

A君说那个时候他很不懂气,为了一个女同学而决定不来一中读书,父亲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到城里请求一位老教师劝说自己的儿子。A君说,那是个秋天的午后,他走进那个很大院落的单身平房,门敞开着,房间里空荡荡的,桌上的碗子盘子还没收拾,而父亲侧面躺倒在东墙面下那张单人木板床上。A君一眼就看到了父亲的脚,看到父亲脚上穿着一双露脚后跟的袜子。A君当时眼泪就哗地流下来了,刹那间似乎长大了许多,他说他没有想到一直让自己吃好穿好的父亲,竟然自己这样的勤俭。从此,他再也没有拗背过自己的父亲,进入了一中读书,而且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学习一直出类拔萃,一直到考入大学。

窗外,夜雨淅淅。我给A君倒了杯茶,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会慢慢说下去的,每次都是这样,我们早已默契。果然,停了一会,他又缓缓讲起,A君说,还有一件事使他至今难忘也不能释怀,那是在他考上大学的那年冬天,那个冬天风格外大,特别的冷,一日,父亲冒了严寒,坐了一宿的火车,一大早就赶来学校给他送棉衣,当他从父亲手上接过厚厚的黄大衣返回宿舍时,A君说,他竟然傻得忘了回头看一下站在大门外的父亲,竟然不知道问问父亲冷不冷,吃没吃饭……A君说到这儿,猛地饮了一大口酒。我看了看他,他喉咙的骨节上下滑落一下,而他的眼里,早已蓄满了泪花。A君低下头来,摆弄着挂在胸前的一个小铜钱,说,这就是他很小的时候,父亲挂在他脖颈上的护身符,他一直就这么戴着,无论走到哪里,也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看到它,就会想起父亲,好似父亲就在他的眼前。A君说,他的父亲为了他们一直没有再娶,又是爹又是娘,没黑没白把他们兄妹几个拉扯大,真的很不容易。我静静地听着他的述说,内心也被这位普通而又伟大的父亲感动了,我似乎看到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站在乡下的院子里,望着天上悠悠白云,挂念着他的儿女们。A君长长地出了口气,缓缓地说道,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买辆车,带着他的老父亲重游千佛山,然后再到东北走一遭,去看看父亲的二弟,他的二叔,到二叔的坟前举一抔黄土,燃三株黄香,了却父亲未了的心愿……说到这里,我们又都沉默了,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喝酒……

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A君将最后一口酒倒进肚里,站起身来,说天不早了,他要回去,我也没有留他。A君下楼走了,我伫立后窗,在明灭的灯影里,望着他的背影,在淅沥的雨丝中,缓缓拐出了长长的巷道口。我伫立了良久,感慨了良久:我还真的不知道A君有如此的一段心事!而我们生活的这个大千世界里,究竟发生着多少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动人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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