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冬天
落雪纷纷;落雪的街巷人头攒动。
我冒着雪,走进铺子去理发。那家小铺门面不大——夫妻店,在迎宾广场北侧一角。在进进出出中不觉二十余年了,那家少妇亦成老妻。近邻时我就去,远居后我还是来;倘若不是我生性固执的话,剩下的唯一一种解释就是——恋旧了。
这会儿人挺多,宾主照旧客气地打着招呼:“来了?”“来了。”“快坐下!”“好。”“掸掸雪,暖和暖和。”再一个“好”字;我问:“挺忙的?”对答:“还行,托你的福!”问我:“儿子回来没?”“没回来。”我答。
妻子已经第三次催促我理发了,再不去有点对不住她。
傍晚时分回家,妻子拎回来两只彤红灯笼,笼面上各一个大大的“福”字,金黄色的流苏下坠着一双金童玉女,倩笑兮兮的,粉脸香腮。我陡然于昏噩中感受到了新年的到来。
昨天下午,科局班子进行了调动,就像家庭过日子,有人欢喜有人愁。我呢?外甥打灯笼——“照舅”。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脑中无奢望,心里无惆怅。我想起了宋朝无门慧开禅师一首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真实想来,人生苦短,何苦把精力和生命干耗在唧唧歪歪的徒劳之中呢?倒不如及早拥抱这大好生命的春天。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每一新春的到来,兀自心境落差各异。刚进城居住那些年里,日子虽然苦一点,紧一点,倒是不知愁忧的,渐渐地就像耕夫的枷锁,越套越紧,及至做了父亲,人至中年,父母由乡下迁居城里,骤然感到身心的疲惫。老人与孩子是我们永远挥之不去的牵念之结啊。
整个冬天里,我一趟一趟到父母居住的平房里去。耄耋之年的老人已经离不开人了。
要过年了,不知怎么了,南方就忽然下起了暴雪。电视画面上出现了国家总理亲临慰问的温馨场景,我不觉想起煤炭事故频发期总理亲临几百米井下看望煤炭工人,想起前年底国家总理亲自为民工工钱讨说法;我忽然就记起了共和国总理6年前吟咏过的那句古诗:“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不觉泪水满面。总理,您瘦多了,头发已现斑斑白丝。
我打电话给滞留南方值班的儿子,儿子说:“不要挂念,没事的,不出房门,不冷也很安全。”
我心安然了许多。
一个家庭,一个人,一桩事,就这样如此地牵动着一个家庭的神经;同样,共和国的总理又有多少国事、民事而牵肠挂肚呢?!我不能回答,谁人又能够回答得上来?
……
落雪纷纷。新年就要到了。我感到了新年到来时的无限温存和幸福。那是因为,我生活在这样一个伟大而宽厚的国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