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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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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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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香椿

大地逢春,草木萌动,春光里,到处涌动着一种淡淡、浅浅地悠然香气。

那日,去平房老宅,看到紫红紫红的香椿芽绽满了枝头,幽香扑鼻,遂想起那香气原来是由紫香椿发出的。

香椿芽一般分为青、红两种,以紫红香气为最,烹、炸、煎、拌、炒,均宜,是一种上好的好口菜。

小时候,在乡下老家,最口馋的就是香椿菜。当第一缕春风沿开阔的河岸缓缓吹拂过来,我们小孩子便迫不及待地脱掉了那身脏兮兮的黑旧棉衣,家乡门前那棵紫色的香椿树便开始萌动发芽了,先是干秃了一冬天的树枝开始发青,继而翘翘的枝头开始萌芽,那嫩芽绒绒的如线似豆,拿眼瞧过去,先是浅绿,接着青葱,不经意间却忽忽就长长了好许。这时我就涎着脸对母亲说,吃吧?香椿芽已经长长了哩!母亲和善地笑笑,拍拍我的头。

家乡门前的那棵又高又大的紫香椿,从我记事起就长在了那里,每年春天里,我都眼巴巴地望着它发芽、吐绿、喷香。当紫红紫红的椿芽刚刚长出四指长,大清早里,母亲就吆喝我们起床了,我高兴的猴子似的三五下爬上树去,一个钟头里就采摘了半大篮筐。这时母亲饭也不吃,两手拢拢头,挎起篮筐就去外乡赶集,往往天过半晌才满脸汗水回来,手里捎带着给我们的是几块糖果。母亲显然很疲乏,但却很高兴,每次回来差不多第一句话都说:“不错,不错,头茬赶了个好价钱。”

我就噘了嘴赌气,不吃饭也不去理她。母亲半真半假地对我说:好孩子,听话!娘卖了钱给你哥姐交学费。有时候还会说:这是为了爷爷买药花。母亲每年都是这样说,说多了,我就开始不信她。但母亲总能想出新法子,半天不到又会让我欢快起来的。

我们家的香椿树真棒啊,总是掰去了一茬,不几日又长出新的一茬来,到掰完第三茬,母亲便不再让掰了。这时香椿芽已不再发红发紫,青须的杆子发硬,叶梢上的,母亲就一个一个掐下来卖了,青皮杆子的,她就挥舞小棒槌轻轻敲打,等皮骨脱离开去,又用手扒掉清水洗了用刀剁碎,撒上盐、搅入粉面放在大锅头上去蒸,一大家人吃饭,你一筷,他一口,就着饼子、窝头,齁咸齁咸的,但我们吃得格外香甜,可母亲总是没吃几口。

家乡的香椿树就是这样,悠悠悠,给我童年留下了苦难而香甜的回味。

我有了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在院子里栽植了一棵香椿树,也是青青的皮,紫红紫红的叶,春天里盈盈然绽满枝头,浓浓香气溢满了整个院落和巷道。我可舍不得卖掉,很嫩很嫩就摘下来,炸了吃,煎了吃,炒了鸡蛋吃,拌了豆腐吃。当我们大人孩子满口流油吃着香喷喷香椿芽的那刻,我总是想起小时候乡下的那棵香椿树,想起总也舍不得吃一口的现在已经老了的我的母亲!彼时里,我早已深深理解了她。

后来母亲随我来城居住,每逢春季,每到香椿芽悠悠吐香的日子,我都会给母亲早早地摘些下来,变着花样做给她老人家吃。有几次里,母亲眼里噙了泪花,母亲说,其实她真的很馋香椿芽吃的。

如今,平房老宅香椿树依旧,而我的母亲已经离开我们三年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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