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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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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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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小人书

小人书,亦称画书,又叫连环画。它是童年时代我的伙伴。

小时候,我最钟爱的东西有两件,一个是爆竹,另一个就是小人书了。作为一个男孩子,又有哪个不青睐过爆竹呢?但是,爆竹总是不常有的。每逢过年过节,外地工作的父亲才会带来为数不多的十几头,我之所以称之为头,是因为记忆里父亲带回家的总是单个的“二起脚”,一拃长,粗如擀面杖,牛皮纸做的面,底部有个寸许的捻,引燃后“嗵”地一声坐地而起,另一响却在漫天空中砰然炸开,携带着火药的烟雾与清香久久不散。爆竹是奢侈品,小人书同样也是奢侈品,但爆竹响过之后也就没了,小人书看过之后却能保留,所以我还是偏爱小人书。

读小学三年级的那年秋天,我母亲要到千里之外的兰州去,临行前她踌躇再三,饭吃不下,觉睡不好。现在想来那是因为母亲不得不去而去又舍不得我的缘故。有一日,母亲问我她去不去,我说去,到大姐那里之后给我寄小人书来。我的回答最终促使母亲下了最后要走的决心,那天清晨,天麻麻亮,母亲一早起床给我煮了鸡蛋,然后就被人簇拥着上了街面,当母亲在村西拐弯处站定了,又回过头来望栏圈口矮小的我最后一眼的时候,我的眼里霎时涌满了泪水,这才真切意味到慈母别我而去。但一想到那有趣的小人书,我就很快平息了内心的怅惘,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搬着指头数天数,竟然淡忘了对母亲的思念。果然第19天上,那满带着母亲的慈爱和油墨香的一本本小人书如翩翩鸿雁凌空飞来,在那漆黑的乡村长夜,在那贫瘠的日子里,我读着读着,往往趴桌而眠,把灯油熬干。我记得彼时里有《地雷战》《敌后武工队》《红旗谱》《雁翎队》《三毛流浪记》《孙悟空大战牛魔王》《神灯》《放鸭姑娘》……所有的小人书大多是彩皮、黑白页,画面栩栩如生,页面下面留有拇指宽的文字情节进展介绍。这些充满神奇色彩的连环画故事,充斥了我幼小的心灵,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美妙幻想,伴陪着我孤寂落寞的悠悠童年。

那一段长长的日子里,我跟我大嫂相依为命,大嫂彻天下地干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入夜唱一首忧郁的女儿歌。我却更加亲近了小人书。外地工作的二哥,也断断续续给我买回一些,我手里的小人书日渐增多,但我不满足。夏日里,晌午头,我钻树林捡蝉皮,秋天跑大堤刨挖蒲公英,夜晚一盏油灯溜旮旯,捕捉“土鳖”,积攒多了徒步20余里到集镇收购站上卖掉,再买回自己喜爱的小画书,居然几年间达到了几十册。我对这些来者不易地小人书极为爱惜,分类编号、包装,并在每册的扉页写下了“箴言”:“借书人,细心看;看完了,定要还;要不还,就难看;再借书,难上难。 ”

那个时候,农村生活很是苦焦乏味,除却几个月来一次的“露天电影”抑或“说书的”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了,小孩子玩的无外乎“藏马虎虎”“打瞎驴”“滚铁环”“嘎房”“跳橡皮筋”“翻牛槽”,但这些都是体力“劳动”,而精神上的富有还在“小人书”,所以我的童年时期还是很“幸福”的,我拥有很多孩子没有的小人书,因此也受到了小伙伴的推崇和羡慕,他们借我的小人书看,我也高兴借给他们,作为小孩子的虚荣心亦在彼此的快乐中得到了体现与满足。

说起小人书,还有一段插曲。我读初中那年在2里外的董桥联中,上下学要翻过一座黄河大堤。 1976年黄河发大水后,翌年调集了成千上万的民工拉土筑堤,民工们几个人一伙,在大堤施土一侧开辟很多斜斜的小路,一人推着装满土的小车,几个人用绳索往上拉,一趟又一趟。我放学回来穿过民工营地,正是他们歇息吃饭的时间。民工们的生活很枯燥:推土——吃饭——休息——推土,周而复始。时间长了,我就熟识了他们其中的不少人,他们就借我的小人书看,但也不白看,每次看我几本小人书,便给我几个又大又白的馒头。那个时节,在农村,家里除了过年外,是吃不上白馒头的,能有个白馒头吃简直就是上了天堂。我在欢欣之余,也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并不仅仅是我们小孩子喜欢小人书的。

我高考后的1980年,已经拥有小人书155册,满满地一大旧木箱。我把它们郑重地移交给了我的堂兄弟。负笈求学在外,我还时时惦念着它们,常常在睡梦里做它们的梦,有时笑醒,有时哭醒,时常被同室的学友误以为我在思恋哪个姑娘而遭戏谑,弄得我自己就觉得很难为情。工作之后,我逐渐爱上了“大头部”,但我依然梦魂牵绕着我童年的小人书,也许,这就叫“童结”或“恋旧”。但很多年月里,在我们村子的人家里,还有我的小人书。 10年后的一年春节,我到户家拜年,意外地在一家新人的床头发现了一本,后皮掉了,但扉页完好,我那扭扭歪歪的蓝色钢笔字清晰如故:

“借书人,细心看;看完了,定要还;要不还,就难看;再借书,难上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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