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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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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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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趣

下雪了,圣洁的雪花纷纷洒洒自天而降,髹白了山川、堤坝,铺满了田野、大地,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一片妖娆。

其实,下雪天挺有趣的。儿时在乡下,下雪的日子好似过节,孩子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穿草毡踏雪、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自不待说,就是雪地捕鸟、逮兔,也有极大乐趣。

雪天过后,万物萧杀,这时过冬的鸟禽惧于寒冻,全部迁栖于村舍的树林,冻天雪地里,鸟儿飞落牛栏或户家小院觅食,这是捕捉的大好时机。二哥是最善于诱鸟捕鸟的,方法也挺简单,先用铁锨扫把在院中铲出一块空地,把一只空竹筛子或铁筛子用一截短小木棒口朝下支在当院,木棒系长绳牵引进门里,筛下撒秕谷,人躲进屋去从门缝中瞅着,用不多久,就有鸟儿从不明角落飞临而来,先是落脚光秃秃树枝上、房檐上,吱吱喳喳叫着,过一回跳脚下来,踏着小步,亦步亦趋,向筛子靠拢。鸟们缩头缩脑四下里瞅着,跳几步,停下,倒几步,再跳步向前,叨几口,紧接着惶恐逃离,几次三番,确认没什么危险之后,方大着胆子一哄而上钻进筛底争抢而食。我们几个孩子,屏住呼吸,心口怦怦直跳,人却总是按捺不住,火急火燎地撺掇二哥赶快拉绳,但二哥从不为所动,两眼瞪得体圆,目不斜视盯着外面,耐心等到鸟儿们钻入筛底中间部位了,才倏地将绳头猛牵,我们便大呼小叫夺门而出,这个时候捕捉到的鸟儿往往颇多。

在捕逮的鸟儿中,麻雀最多,小灰鸟次之,但有时也能逮到“小红帽”,那是一种叫声婉转动听的漂亮鸟儿,只不过这种鸟性情刚烈,不吃不喝,用不几日便会绝食而死。逮住这种鸟,二哥总是在我们一片惋惜声中就地放生。但对于麻雀就不那么客气了,有多少逮多少。我们痛恨它“祸国殃民”,因此下手就狠,玩弄够了之后,有时团上泥巴塞进锅底烧了吃肉,有时淋了煤油点火“烧天灯”,那着了火的麻雀儿惊悸而鸣,一溜火光飞扑天空,暗夜里极像划过长空的流星。现在看,那时的做法有点残忍。麻雀既吃黍粟,也吃害虫,并非完全祸鸟。

另一桩孩子们要做的快乐有趣的事情,便是追逮野兔。田野一片冰海,野兔寒冬迁临村舍的草垛、坑塘背风处取暖过冬。雪后的日子里,唤只狗,吹着口哨或哼着小曲,沿村边转悠,极易发现野兔滞留雪地的踪迹,沿那花瓣形的兔趾追觅,经常在某个柴垛或草堆或坑塘旁发现它们,冰天雪地中,野兔已失去了往昔的灵敏和狡诈,往往需用木棍或吆喝声才将它们惊跑。兔子腿短,家犬腿长,雪地里“扬长避短”,狗犬们吠吠着穷追一气,用不多久便自有收获。

下雪的日子里,有趣的事情还很多,譬如说相间的兄弟姊妹拥挤于一盘大火坑上懒床,听大的或纠缠奶奶讲故事;抑或是在学堂大土坯炉上烤蒜、烧地瓜吃,烤出的蒜瓣有一种痒痒的奇异的香味,吃一个面甜,而烧出的地瓜热腾腾鲜黄的瓤子,模样及味道令人垂涎。有一次,我在家“装蒜”到学堂烤了吃,被母亲发现,母亲笑了说:“饿死卖姜的,饿不死卖蒜的。”我不解其意,母亲就拿来一小块生姜给我,说“烧烧吃吃”,我果真在火炉上烤了,但无论怎么烧,味道依然辛辣无比,没法下咽,我顿然憬悟过来。

下雪天,门窗玻璃上的结了厚厚的冰凌花,母亲做熟了地瓜黏粥,盛一碗端着当门吃,哈口热气“噗”一下喷向的玻璃门,冰凌花瞬间化出一个“口”印,变幻着各色图案,有的像饱满开放的牡丹,有的像被褥面缎上的大红花,有的像秋日的向日葵……这些形态各异的图案花纹,是我们儿时无穷无尽幻想驰骋的天堂。

我想,这种天然乐趣,大抵城市长大的孩子是没有过的吧?!周国平在一本书里说:“一个人的童年,最好在乡村度过。一切的生命,包括植物、动物、人,归根到底来自土地,生于土地,最后又归于土地。”又说:“在一定意义上,城里孩子是没有童年的。”我读到这段话,人已届不惑,回首儿时岁月,却无比信然,我庆幸我有一个乡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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