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邂逅

一个霏霏细雨的秋日，我从乡下的老家乘车去济南，再转车回山城学校。

秋雨中，当我度过黄河来到“归德”车站，已是中午十一点钟，又赶的不巧，上济南的客车，就剩下最后一班。彼时里，乘客很多，好不容易挤到车口，车门已经关不上了。我肩上一边一只背包，怎么也抬不起肩来，猛一用力，就听“砰”的一声，背带断了。也不知是挤的还是急的，抑或是秋雨淋的，我出了一身大汗。一抬头，猛然发现前面不远，一位白皙俊美的姑娘，正冲我微微发笑，我脸一红，也没发话，手却自然而然地，将右肩上的背包向她递去。

现在想来，那也许就是心灵的一种相通吧。那时的我，还是跟姑娘说话就脸红的年龄，没有想太多。说来也是天意，姑娘居然极快的伸出手接过背包，并且向前闪了闪身，让我挤到了她身边。

当时我又是激动又是感激又是赧然，像这样与年轻貌美的姑娘零距离接触，还从没有过。我满脸通红不知说什么好，倒是她大大方方冲我含笑着点了点头。

彼时里，我俩挨得那么近，连她胸脯微微的起伏和吐气若兰的气息，都清晰传感到我的身来。我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她似乎有所觉察，垂下眼帘，问我：“你到哪儿去？”我受宠若惊，赶紧说“去泰安上学”。“哦！”她微微一怔，眼睛旋即打量了我一下，别过头去。

秋雨，淅淅，再淅淅……

秋雨中客车风驰电掣。猛然间，车身一个颠簸，我一下扑倒在姑娘身上，我吐了吐舌头，心胸腔一阵狂跳，脸面发烧。姑娘回过头来，笑了笑，那双秋水似的大眼，眨了眨，没一点嗔怪之意。

客车飞驶着，“呼”的车向前一蹿，我这才意识到上坡了。也就在这时，车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姑娘也情不自禁倒在了我的怀里。当时我真得不知所措，我下意识的用双手揽住了她，我的心此刻就要跳出胸腔外了。

姑娘再次笑了，向我投来温馨的目光，那眼光分明在说，“谢谢你！”

我环视四周，发现乘客们向我俩投来善意的微笑。我再回看姑娘，她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客车一路不停，不觉中到了长清县城。这是个大站，下车人多，车上有了空位。我俩刚坐定，一位老大娘姗姗走上车来，我俩不约而同立起身来让座 ，四目相对，她睒眼冲我笑笑，小声说：“我们到后面去！”我这才发现她那青春色彩的脸上，明媚着一对浅浅的笑靥。

最后面是一排四人座，此时就我们俩个。

客车继续向济南方向行进。在这段短暂的路途中，她给我说了很多话，问我所在地，问我家里有啥人，问我何时再回家。

现在想来我真是个大傻瓜，居然连姑娘的名字都没问，至于她家在哪里，要到哪里去更无从说起？

很快，客车接近了济南市里。她就在第一停车点下了车。我看着她站起身来，把背包递给我（我这才意识到她一直替我拿着），然后对我深情一瞥，背过身向车门口走去。我目睹她走出车门，秋雨中，她隔窗向我挥手，口里说了句什么，便迅疾淡出了我的视线。我定定站在车里，凝视着姑娘刚刚坐过且留有余温的座位，心里旋即有了一种空落，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若有所失的怅然……

而今，倥偬间30余年过去，很多人经过我的身旁离我而去，又有很多人从远处向我走来；有些人忘掉了我，也有些人被我遗弃。但我总忘不了30余年前那个细雨绵绵的秋日，常常回忆起女孩那双眼充满笑意的明媚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