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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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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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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

在水泥沙石的楼群中住久了,心也变得慵懒而灰色,那日走过广场去,丽日下的天空,飘浮着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五彩风筝,我的心一下子回到了春天里。

在我的印象中,放风筝是一种行为的奢侈,总与乡野孩子无关,我的以前的祖祖辈辈生活在穷乡僻壤的乡下,记忆中没见过一只风筝。鲁迅先生笔下的“风筝”,那是绍兴城的风筝,南国的,与北方无关,况且也在城镇。所以在我久居城里很多年里,我对风筝并没有任何善意,更别说有特别的感情,直到我的孩子那年5岁。

那也是这样的一个丽日晴空吧,天瓦蓝蓝的,刮着习习春风。儿子闹着掉泪央求我说要到广场去放风筝,我正忙着手头一件东西,并没有把幼儿的乞求搁在心上,当儿子吵闹极了那霎里,竟狠狠揣了他两脚,好在小儿只是咧咧嘴,翕动了半天,眼里噙着泪,却终没哭出声来。当我忙过一个中午,又忙过一个下午,忽然想起来时,却在巷口处发现了独向一隅的儿子。我走过去,儿子小手里攥着一截风筝丝线,而那只玫瑰色的纸蝴蝶,跌落在墙根处的砖石下。我心中有些愧疚,毕竟他只是个孩子呀?我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天真烂漫的幼儿呢?我有什么权力抹杀儿子的纯真美好的天性呢?于是,我向儿子郑重道歉,并询问风筝的来历。儿子噘了小嘴,说,小姨给他买的,但小姨也没工夫陪他去广场,他一个人在巷口放,却怎么也起飞不了。那一刻里,天光暮色朦胧,我的心有些生疼,我紧紧抱住儿子,收了丝线,我答应明天一定陪他到广场去,并且要买个大大的“黑蜈蚣”。

我清楚记得,儿子笑了,脆脆地喊了声爸爸,一串细细而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过他那细嫩的两腮,又黏黏的粘贴在我的脸面上……但是,我终究还是没有陪儿子去广场,更没有给他购买一只大大的“黑蜈蚣”。

现在想来,我竟然记不起在儿子成长的这些年月里,我自己都在忙活些什么?我的心魂都在哪里游荡?我竟然没有陪伴儿子放过一次风筝,甚或从那次之后,又陷入一种怎样的怪圈,竟再也没能想到过自己曾经对于儿子的许诺,似乎儿子从那一刻起,也再没有一次对他的父亲提出过这样的请求!

我思想着,不觉在广场上驻足。宽阔的广场四周,红花、绿树、碧草;蓝天上,紫色的春燕,花彩的蝴蝶,粉黄相间的风筝仙女,褐色的苍鹰,银色的巨龙,竟然有人别出心裁绘制了黛青色的青蛙……草地下,一条条丝线牵动着一双双稚嫩的小手,孩子们花衣绣鞋,笑声泠泠,还有一齐欢笑着的陪同的年轻的母亲、父亲们,我不觉痴了。就看到一条飞舞着的大大的“蜈蚣”,黛黑色的身、黛黑色的须、黛黑色的飘带,那么长,那么飘逸,上下翻动,洋洋洒洒……沿着那条发亮的白色丝线看下去,看下去,一个黑发大眼的幼童,轻轻跑动着、跳着、笑着,眼睛那么专注,神情是那样的怡然、惬意而美丽,那张生动的脸上,写满了满足,一刹那间,幼童幻化成了我的儿子——眼中噙满泪水的儿子,我不觉喊出了声来:

“儿子?”“我的儿子!”

可是,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我的儿子不见了,儿子,你又在哪里呢?……

很多年过去了,儿子,你还记得当年的那处情景么?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假如让我们重新再做一次选择,你还会向你的父亲提出同样的请求吗?父亲还会同样无情地拒绝你吗?不会了,一切都不会了,我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已经远我而去。此刻里,儿子正在几千里外的南国山区,我不知道忙碌中的儿子,丽日下,还有没有当年那样般的心境,但我深深地知道,几年之后,儿子对儿子的儿子的请求,会恰恰与我相反,他们一定会荡漾在蓝天丽日下,生命的风筝,鼓动在热情洋溢的春风中。

儿子,儿子,对不起,爸爸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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