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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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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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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

我的故乡是一个座落在黄河湾里的小小村落。村东紧依黄河,最近处有五、六米远,村西傍着黄河大堤。

我的故里有一个古老的村名—水坡。只从这个村名上,便可以想象出这是一个靠水的土坡上的村庄。我不知道我们村哪年哪月从哪里搬来,但听老人们说,我的村子原来属于河东岸的长清县,不知怎的,一宿之间,黄河漫过我村,从村西滚到了村东,把我村撇在了河西岸。这种传说未必真实,也许是黄河发大水决口改道造成的。

我村那时有五、六十户人家,四百来口人。为了抵御黄水的侵袭,每家都象筑堤那样,把房子建在高高的土台上,在我们那一带这叫“房台”。那时我村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盖房不难,垫台子难。”由此可见那土台子多高了。很多外乡人对我村的台子惊奇而敬畏,因此,也很少将自家的女儿嫁到这里来。我们村的女人们也大多数愿意往大堤外的集镇上跑,故此,那个年代,我们村的男人们说个媳妇难上加难,偶尔一年半载谁家娶房媳妇,就是全村最大的荣耀,举村欢庆。那个时候,村里有老光棍,有小光棍,有的家庭儿子多的,一家光棍就好几个,还有的四、五个男人守着一个女人,有的为续香火被逼无奈用女儿换个媳妇回来,有的把儿子送到大堤外的亲戚家当“过继”儿子,图的就是讨个女人,有的想方设法到对方家里做个“倒插门”的“养老女婿”。于是,就演绎出许许多多悲喜交加、令人心酸也无奈的故事。

村后街有我一个远房堂哥,他父亲嗜烟好酒,母亲是个长年的病秧子,家境很贫。堂哥尽管有才有貌,婚姻却很凄惨。堂哥是高中生,很有文采,又吹得一口好笛子,那时在我们村很有名气的。我曾见过他写下的几首诗,至今还记得他写的《生命》里的几句:“生命似黄金,孰能捻度的/生命时间虽已定,能否让之长一些 / 十倍日事一日做,吾为斯长些。”

有一次,提及他的婚姻问题,他眼珠好久没动,许久才痛苦的说:“兄弟,我这是给你说,当然你还小,在与我年龄一般大的人中,数我经历的坎坷,遇到的痛苦事多,找个你爱的和爱你的人难啊 ,你看我们这个村,看我这个家,哪个女人愿意嫁我?”

后来我离开了故土,后来我听说堂哥娶了个疯傻老婆。听说他女人模样倒挺俊,就是不知拉尿,到处疯疯癫癫乱跑。再后来听说堂哥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把女人送回娘家,可娘家拒之门外,说,娶进你家门,就是你家人,是死是活不管了。

我可以想象出堂哥那凄苦无奈的生活日子。

我们村西还有一户董姓人家。那时没有计划生育一说,母亲生到第五个小子,取名叫“五金”,后又生了个小六子,还有一个女儿。孩子小的时候吃糠咽菜还没觉得有什么,当一个个孩子高高个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又都找不上女人时,当大人的就着了慌。四处应人,求爷爷告奶奶给儿子说媳妇,可到头来把家里仅有的储蓄都抖擞光了,也没有媳妇过门来,一年一年还是如此。逢到过年过节,别的人家披红挂彩,燃鞭放炮、喜气洋洋,而他们家就像北风中的孤草,在凄婉中哀鸣。这家的母亲,大年三十、初一都是蒙头大睡,有多少的伤感和沉重积压在她这为娘的心头,但她别无他法。

是啊,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生活中又有多少无助和无奈!

日子就这样缓缓过着。忽然有一天,人们好似突然发现董家唯一的女儿长大了,像一朵出水芙蓉,美丽耀眼。

于是,跟董家提亲的人家就络绎不绝了。尤其是我本村的家庭条件稍好些的人家,更是屡次三番托人登门求亲。但本村求亲的,无论家庭好的还是孩子俊的,没有一家被应允的。那是因为董家开出来一个条件,要娶她家女儿,对方家的女人必须给她家儿子当媳妇。这就是常说的“换亲”。

我和董家女儿是一发人,从小一起上学、长大。我很熟悉她们家的一切。写这篇文章,虽时隔二十多年,她却依稀就在我的眼前,我又仿佛看到了她那哀怨、无助,让人心碎的眼神。

最后,她还是屈从了她的母亲,屈从了她的不幸和无辜的命运,最终离开了她深爱着的男人,年纪轻轻就远嫁他乡,为她二哥换回来另一个女人。

三年后,她撇下一个不到两岁的女儿,含恨喝药去了天国!

试问,天下人谁能替我说明白她那时的念头?

但愿她的亡灵得到安息!

后来,我写了篇文章《枣花》,祭祀她那凄苦又孤独的亡灵!

如今,我的故乡早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很多人都进城混事了,有的还在大城市里买了房子,发展了自己的公司,购买了自己的小汽车。我村也修葺一新,生活富足了,人也扬眉吐气了,再也没有说不上来女人的后生了。

可是,这些,早走了的董家女儿,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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