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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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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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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女人和车

40年前的晏城,车少、人稀,女人更是闺中之宝。

先说车。城区无公交车,更没有出租车。国营汽车站,五七辆班车,上午一趟下午一趟,定点固线发往德州、济南和县境内的乡下。头半个小时里售票,仨售票口,逾期或车票告罄,小窗口一闩,任你捶破门扇喊哑嗓子不应声。辗转之旅,十有八九要滞留半天一宿。夏日里好说,候车室连椅上一躺,凑合凑合;冬夜天天寒地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方觉天旷夜长、寂寞难耐。工厂企业大都有一辆半辆接货送货的“解放”或“东风”;机关单位多无车。县委县政府大院内,几十家机关单位,仅有五七辆半新不旧的“北京”吉普车。年限节下的,职员们回家,临时征调一辆两辆敞篷车,今儿个明儿个的把人分南北东西送了,往往也只是拉到大路的岔道口。大部分人骑自行车驮着袋面粉或几瓶晏城酒厂生产的限量供应的“祝阿大曲”、“祝阿二曲”、“祝阿特窖”、后来高档点的“晏婴春”酒,百里八十的往家赶。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才有较大改变。

平时小城人回家,县境内的,无论远近,很多人也不坐车。一是客车只到集镇驻地,还得由家人接站;二是骑车走自由、方便:想停下就停下,想走就走。骑车长长时间,漫漫路途,走村过镇,鸡犬相闻;逾畴越陌,寂寥清净之心。可以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想;也可以没由头的发笑、或自说自话;也可高歌一曲、抑或默默落泪。倒也别有一番心头滋味。倘使友人结伴而行,喁喁而言,抑或相对默默;路桥停来点支香烟,处溪下车洗把手脸。那份感受也挺罗曼蒂克,也很美好。我同室而居过的刘师傅和年长的老宋,一个家在马集,一个大张,离城都在百里之外,五冬六夏也都是骑车回家。我呢?更是如此了。我的那辆“永久”牌,一气跟随我了将近10年,后来丢失了,我好不心疼!一直到今天还时时想起它来。有一次同学来,我俩同骑一车,一路上你带我,我带你,从县城出发,到仁里,下午辗转赵官,翌日赶刘桥、又赴县城,纵横行程200多华里,也没感多么“鞍马劳顿”。大抵年轻人如是一样子的吧。骑车回家,路途中常常和陌路人相遇或与熟人相逢,有时同走一程,有时只是一瞬,或喜或悲,或欢颜或寂寥,聚也默默,别也默默,聚聚散散都是缘分。我有几次,在浓荫馥郁的二道坝口,或微风拂面的菁菁纱帐穿行,抑或是曲曲弯弯不见尽头的阡陌拐角处,猛然间邂逅我的同学,彼此迎面骑车而来——“相见欢!”刹那间的相视,继而大呼小叫,你喊我名,我唤你姓,然后开怀大笑,然后停下来吸烟、攀谈,然后挥挥手风中作别……工作之后回乡下,我很少坐车。开初,因托人购买的自行车一时尚未到手,我坐车回老家一次。种完麦子突兀就是一场大雨,我在赵官大徐车站等车返城,却因土路泥泞,连续3天候等而不得车。可见彼时里不仅客车少,且车为土路和天气所囿。

说完了车,再说邑中人。小城人少,女人更是闺中之宝,这是彼时的事实。大白日子里,大街上蝉声嘶哑、单调。人影并非“憧憧”。黄昏之后,更是一片“缥缈”无际。惺忪的路灯,在寂寥的飔风中,无精打采伴陪着杨叶桐叶哗啦有声。此时置身于斯,顿悟“夜凉如水”、“万籁俱寂”。倘若时序轮换至夏秋之际,城里人大都回家帮锄,小城更是人声寂寂,整个中午看不到大街小巷一车辆儿驶过,门店懒洋洋的似在打烊,就连平时车站、医院叫卖糖炒栗子、冰糕冰棍、花生米的老头老太,也难觅踪迹。我工作的八十年代初那几年,秋冬里由乡下返城,自行车后带床棉被子或捆个西瓜,自城南狭窄马路进入城里,再穿过“井”字型街道到住处,开门烧水,时间稍晚些,“十里长亭”相遇的并无几人。

至于城中女子么?则更稀少了。德州工厂实习时,同学们曾总结戏谑德州有四多:“垃圾多、臭水沟多、苍蝇蚊子多、女人多。”我悄悄问过财务科的潘会计,他眯眯着长眼呲呲牙未置可否。但小城彼时里完全相反。说女人少到什么程度呢?我说一个笑话,十几年后有一帮子男人雨中小店吃酒,闲聊之际提说起当年各自找对象,数来数去,大家吃惊不小,在座的有7位,竟有4位同时追求过小城同一位女子,而互相间的现任老婆有两对互为相处过对象。我恋爱时,对象在乡下的小镇。有一位在城里很难找到对象,后来成为某科局领导人的高校毕业生,深有体会且半真半假地说我这是“下购”,大家听了觉得很生动、形象,于是哈哈大笑。这些听来似是笑话,实则却是真实。30年前的城里小伙子们到乡镇或城边子上找对象,这是普遍不争的事实。小城稍微姿色之女子,被十个八个出众小伙一同或轮流追逐,并非天方夜谭。有一家国营企业的行政女职员(后来我认识了她,其实长相很一般般),党员,工作又好,好多机关小伙子追求,均告无果。她开出的条件:三不谈,一是不是机关干部的不谈;二是不是大中专毕业生的不谈;三是不是党员的不谈。最终着实惹恼了小城里众多男子汉,大家不约而同举胳膊伸拳头宣誓让她美梦成空。后来那个女子果真就放低了“招赘”条件,但还是没找上“如意”郎君,最后不得不去了另一座城市。我还有位师哥,对象在乡下,早我几年毕业,来小城时单位的住房任其挑选,分他两间都嫌空旷不要,随随便便住了个单间。这个事例当然与城里的女人多少并无多大关系,但也可说明彼时里小城人员稀少的某种程度。

女人少,但并不是没女人,一阴一阳方构成一个完美和谐的世界。我来小城工作之后,来来回回上下班,差不多总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在那个街沿子旁、那段绿荫下,邂逅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儿:我南,她北;我北,她南;擦肩而过。一天,又一天……终于,她点点头,我笑笑……我说句:“你好!”她答声:“你早!”然后又是一天天、一年年……大致成为约定俗成的“相会”。当偶然有那么一天两天我见不到她,内心竟生发了空落落的感觉,有几次我竟突兀地想去找找她,但却茫然于不知是处……但是,她最终还是不见了。直到今天,我仍然感念着她给我带来的那份心头的愉悦和美好,甚或清晰无比的记得那个女孩子——白面黑发,明净的大眼,夏天里粉红衬衫,冬日里披件栗色小呢大衣……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突然之间,小城变得的拥拥挤挤起来了——楼房林立,街巷似网,车辆如织(现今,城区、乡镇有全部免费公交车,十多分钟一班次。);男人西装革履,靓靓丽丽;女人袅袅婷婷,长发披肩,如云、似风……置身于街头人流,让人都头晕目眩目不暇接了。而这一切一切的到来,之于小城来说,她似乎默默地等待了一个世纪,又好象昨天刚眨眨眼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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