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麦飘香,又是一个麦收时节。俗语道:“争秋夺麦”,在人们眼里,过麦是又苦又躁的活儿,一身泥汗一身乏,没黑没白没有家,过完麦人就要脱层皮;可在我心中,那却是个欢乐飘香的甜蜜日子,因为,就是那场麦收,使我赢得了一场爱情。
那还是28年前的事情了,我和妻正进行一场马拉松式的恋爱。由于我的老家在一个春起风沙、 秋被淹的黄河滩里,所以,我们的爱情迟迟得不到岳父母的恩准。妻就跟我出了个锦囊妙计,说她家没有男劳力,要我到她家过场麦,说不定就会有意外收获呢。听了她的话,在一个晴朗没风的早晨,我们在单位告了假,便骑车一同奔她家而来,一路上,田野金色的麦子飘着恬习习的清香,麦田里到处是割麦的人群。妻笑着说这回就看你的了,表现好了不会吃亏哩。我虽然出身农家,却从小上学,正儿八经没有过完一场麦收,对于自己能否坚持下来,能否得到认可心存怯意,但又一想,自己是个男子汉,为了捍卫爱情,拼了,一定要坚持到底。来到她们村子,家里没有一个人,妻倒了碗凉开水让我喝了,我便嚷着要下地,妻笑了说:“呵,想开门红啊!”也便从旁屋子里拿了两张镰,一同到南坡麦地里来了。到处是收麦的人群,有割麦的,有蹲着捆麦个的,有用牛驴车往打麦场运送的,虽然一望无际的田野车水马龙,但一片寂静,各家都争先恐后忙着自己的事情。妻引我来到地头,见她家的麦收远远落在了人家的后面,老两口正犯愁呢。我打了个招呼,便一头扎进金黄色的麦田里不见了,一气干到日西斜,妻在那边地畔喊我了,才知道这是要吃晌午饭了,直起腰,疼疼的,酸酸的,腿肚子发胀下沉,手心里也磨起了三个血泡来。妻见了就白瞪眼,说我傻死了,不要命了;岳父见了乐呵呵地,坐在地垄上,递给我一个咸鸭蛋,自个削开一个,又倒满两茶碗老烧酒,说是喝了歇歇身子骨。那天晚上我倒头就睡熟了,竟然没做梦。第二天麻麻亮又随岳父下了坡,早饭又吃到半头晌。村人遇到就问岳父说,这是哪来的亲戚,怎么没见过?岳父就回答说,是亲戚,不常来。我在一旁就窃喜,心想有门儿,总算认了是亲戚。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第三天傍晚时分,南坡大洼里的麦子刚刚全部放倒,一疙瘩乌云脱缰野马般奔涌而来,刹时便隐没了太阳。麦收的人们随即惊慌起来,如果收割的麦子运不到场院里,淋在地里,地是红土地,好几天就进不来车,麦粒就会发芽发霉,整个收成就毁于一旦。一时间,原有的寂静被打破了,娘吵孩叫,车欢马嘶,如临大敌。岳母傻了,说这可怎么是好。我就说全运走,一定要抢运到麦场里去。岳父便立马牵过牛车,我便用叉拼命地往车上扔麦个,妻和岳母也奋不顾身用手抱还没来得及捆扎的麦铺子。一车一车,一趟一趟,直干到两眼发涩发花,当把全部的麦子运送到场院里,又盖严压实塑料布,我也一腚瘫坐在了场地上,妻和岳父母也累得扑踏了。这时大雨也随了电闪雷鸣哗哗啦啦下起来……
此后,雨一连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我也几天没起床,一会儿发烧,一会儿发凉,闹个没完。岳父就请来了村医为我下药打针,那村医乐呵呵地问岳父:“老哥,哪来的亲戚?”岳父笑着递了烟,说:“不是别人,是咱小红家。”然后殷勤让着到正房去喝茶。我听了,乐哭了,面朝了墙,就想,这次值,虽然累瘦了,黑了,也病了,但对一个小伙子来说没大碍,暂时的,而我此次来过麦,不仅赢得了麦收,更重要的是收获了爱情,给了我生命的美丽和永恒!
我甜甜蜜蜜地睡去了,这次我做梦了,梦中的我变成了一只美丽的布谷鸟……呵,又一个黍麦飘香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