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麦
黍麦飘香,我想起了昔年麦收。
在乡下,麦收叫“过麦”。农谚:“争秋夺麦”,可见过麦既紧张又劳苦。
昔年农村收麦,一般有两种方法:一是割,二是拔。割,就是用镰刀割麦子。黍麦扬花灌浆前,农人们已把镰刀打磨的锃光瓦亮。“镰刀弯弯,割麦嚯嚯”。嚯嚯,象声词,说的是刀快茬齐,一镰下去,哗啦——麦秆倒下一片。
割麦子,看似简单,实则有技巧、真功夫。同样弯腰割麦,速度有快有慢,麦茬有高有低,“离把头”还常会削手砍足,“骨肉相残”。这里面除个体手头差别之外,还有一套浸淫功夫。右手握镰,左手外(内)旋,镰刀一递,从前向后,“嚓”地一声,麦秸秆从根底部齐刷刷断裂,一堆堆麦铺子顺着麦垄一个姿势卧地,金黄色的麦垛似一个个镀了金的“睡美人”。
凉风拂来,抬头揩汗,眺望由远及近由近及远绵绵天际的大田,绚烂的晚霞,啾啁的鸟雀,虽累犹甜。麦铺倒地之后,很快“绳捆索绑”运往麦场,曝晒二三个中晌,驴骡拉着碌碡一圈圈磙轧。老叟头戴斗笠,手扬马鞭。吆喝着陀螺般磙碾不停。打过了头场,隔几日再来二场。
至于拔麦子,顾名思义,就是把麦秸连根带稍一股脑儿拔下来。没什么“道具”,一人两手,一条毛巾搭脖颈擦汗,腰弯手抡,两臂发力,“噌”地一下,一小铺子麦秸缀着新鲜而略带潮润的泥土脱离了地亩,紧接着抡起麦铺在左脚抑或地上摔打摔打,放成一堆,再弯腰去拔另一铺子......割麦子,基本上适应所有的麦田,但拔麦子仅仅适宜松软的白沙地,另外,拔麦子还有一大好处,省下了秋种的“灭茬”。
“争秋夺麦”,一个“夺”字,使我想起了“虎口夺粮”。过麦的风险,其实并不亚于虎口抢粮,老百姓过麦最怕亦最厌烦的就是阴雨天,一场大雨过后,“连日不开”。到手的麦子就会发芽长霉,庄稼人一季的心血就要功亏一篑。好在打过头场之后,人就可以松口气了。
昔年农村过麦,麦籽秸秆皆收,就连麦楂根子也砸掉泥巴统统拉回家烧火,主要是贫穷所致。农人们过一次麦,无异于打一场战争,疲惫之状可想而知。如今收割打轧播种实现了一体化,过麦过秋与平时种地一般无二,劳动强度遂有了天壤之别,我由衷为我们的父老乡亲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