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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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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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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末阑珊

1、

千金易得,时光无情,蓦然回首又到了戊子年的岁尾。端坐桌前,眺望窗外万家灯火,盘点这一年来的那份收获,那份喜悦,那份惶惑,那份愧疚,真是千般感慨、万端思绪萦系心头。

孔子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英雄侠义、少年轻狂,这些与我似乎已经渐行渐远,增长的,大抵只是人生的阅历、生活的积累、默然笃实的生命积淀。当一个人真正度过了那段“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龄,生活的重担掮在双臂之上,面对眼前这个功利深重又是是非非的世界,唯有丢弃虚幻,走向真实的自我。此时已非彼时,荣辱、功利于我已成漫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片冰心在玉壶”,我更喜欢不理“烦事”,沉浸在自己喜爱的读书写作事业中来,在善始善终做好本职工作之后,8小时之外放任我的自由,驰纵我的思想,感受到生命的又一次充实、升华与庄重,体验这生活的另一种欢欣和美好。一年来,我读书30余册,记日记13本,约有26万字,写作各类文体作品130余篇,约计40万字,在各类报刊杂志发表文章27篇,编入相应书系作品6篇。

在本职工作方面,所分管的工作,连续几年被市级业务主管部门授予先进集体荣誉和先进工作者称号。所有这些,我没有感到惊喜和荣耀,心底平实如初。坐在桌前,怔怔地想想,仍有许多得失欠缺,但也只是一晃而过矣,季羡林老人说得好:“不完满才是人生”。人生岂有完满之说呢?那是神,不是人,我们都是布衣草民,因而没有必要去追求完满与完美,只要心安理得,自我感到生之充实,去之无恨也就是了。

再读冰心先生的文章《生命从八十岁开始》,依然给我强大震撼,己虽年过四十,且身体罹难,但距80岁之年仍有30余载,我有何理由自满或自弃的呢?生命的意义,在于实现她的价值,在于追求与创造的那种价值过程中的快乐体验,在于享受生命给予我们的那种喜悦、美丽和惊奇,很多时候,并不在于她的结果。

我常常伫立阳台看日出日落,当晚霞散尽,群鸟投林,我便产生一种深切地撼动和激情:一种美好的消失,恰恰是另一种美好的升起,就像这余晖脉脉的落日,太阳从西山沉落,却又在东海再起,大自然就是这样循环往复以至无穷。从这个意义上讲,人的生命是永恒的,我们又何必期期艾艾于自己的短暂人生呢?唯有把生命的壮美推到极致,这才是我们永恒生命的伟大意义!

心念甫动,神魂内敛。荧荧灯光之下,墙壁洁白如雪,那上面已然添置了新一年度的月历——家人过年比我更是心盛。望着那册精美别致的缤纷彩页,我心底蓦地涌动出温温馨馨的一种释然:其实人生之旅只有始点没有归途,而在这苍苍莽莽漫漫的生命旅途之中,是没有永居地的,唯有驿站而已。既然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后悔可以言说的呢?我不觉摇头微笑起来,心中默念:那么好吧,就让我精心制定一份剩余旅途的时间表吧,在新的一年一岁中更加用心地去旅行……

2、

终于,在人们情愿不情愿之中,丁亥年走入了她的最后一天,2007年的除夕已在我们心怀中了。

弄不清是喜是忧,我立于新年除夕之中,似乎有些麻木的不知道什么滋味。年三十中午,我在母亲那边用过午饭,其实就多多少少吃了点炸的东西,大哥二哥和侄子们还在喝酒,门庭外的爆竹声中,我打了招呼回归我的寓所,大街小巷挂满了吉祥迎春的大红灯笼,弥漫着火药烟雾的清香,但街面上的人却是稀稀落落了,尚有做生意的小贩,还在做着最后的坚守,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吆喝声声,大概喊着什么东西又降价了

我路过前街十字路口,那家修车小摊仍在,大年三十的中午,阳光和煦地照着这座小城,小摊前没有一位主顾,那对修车的老年夫妇,也只剩下了黑瘦老头一个,却是蹲在那里跟一个戴金丝眼镜的老者头对头下棋,一旁唯一一个观众,是个穿面包服的中年男人;昔日热热闹闹鏖战之所,今亦冷清了下来。我不知道那个酷爱下棋的摊主,是为弈棋而设了这个铺子呢?抑或是修车本来就是个美丽的幌子?但见老者投入棋艺上的精力,似乎要比修车奢侈几倍甚或十几倍;能在大年三十中午下棋,而心无旁骛所动,倘若不是游手好闲之人的话,那一定就是大彻大悟之人了。但无论如何,只是这等气定神闲的气度,已经足够让我感动的了。

除夕之夜,终于蹒跚着向我们走来。我想起了1982年,也就是26年前的那个除夕,那时在乡下农村,还没有用电,更没有娱乐,那年除夕濛濛着天,刮东北风,我站在自家的小院里怅然望天,有三五朵雪花冰冰凉凉扑打在我的脸面上;那夜里,零零星星爆竹声不断,我睡下挺晚,在半间东屋炕头,把双腿伸进被窝,我写我的日记,写我未来的理想与规划,笔尖沙沙在纸面上擦动,手冻得生生疼,扭头凝视地面,一只巴掌大的耗子在当面滴溜溜乱转,贼亮贼亮的眼珠不时地偷窥着我,我把它随手写进了日记里。26年后的同一天夜里,我翻开了那册日记本,又一次重温了那夜的情景,一切是那么的清晰历历,似乎就发生在昨天,不觉百感交集!当年那个煤油灯下做着玫瑰梦幻的小男孩已经久远,久远的再也不能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惑之年后的一个悲天悯人的大男人。26年,四分之一个世纪,是人生中多么漫长的日子呢,我的来日里还有多少个这样的26年?在风风雨雨中,饱尝了人生冷暖之后,大自然似乎还是按照它固有的轨迹运转着,并没有发生任何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那个小男孩被他自己的命运之神抛掷在了一个小城市的角落一隅里,喘息、还是喘息;如今他的儿子已经长成了他当年的那个年龄,为圆一个梦,漂泊在遥远的他乡异域;然而,那个梦,还是小男孩彼时的梦的持续么?

妻子在厅堂里看电视,我却一个人躲进书房缅怀那些毫无意义的过去,搅动着我的心魂。唉!人要是没心没肺的多好呢,至少尘世上少了担忧,少了设防,没了欢喜,亦没了忧伤,但人却不能,人是世间最最奇怪的一个东西:善良与奸诈并存,贪婪与占有同生,已经使这个原本无比温馨世界丑陋不堪。记得一本书上说过,人可以占有世间所有的一切东西,唯一不能占有的就是人类自己,倘若你占有了人的躯壳,却永远占有不了那个人的灵魂。我是不是那个不屈灵魂中的一个呢?

这样想着,妻子又一次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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