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三）

1、旧电视

家有旧电视，十余年矣，正宗青岛产彩电5439，其间，维修过一次。半年前忽然图像颤动，进而模糊不清，现已半月有余。

妻说，换一台吧。我说，换就换呢。于是，睡不着的夜里，就商议着换台什么的好。商议来商议去，妻说要不就再修修？我说你改主意了？妻说也不算改什么主意，只是觉得平时也不怎么看电视，花钱买吧，买辰子就不能迁就，买了又没有人看，再说儿子长大了，人在外地，也到了花钱买房子找对象的年龄，这年头没房子没车哪个女人肯跟呢？我们能迁就就迁就吧！我未置可否，说，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半夜了，我却醒了，我想起妻子嫁给我那时的寒寒酸酸，反复考虑妻子的话，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前几年政策原因，妻子好好的工作被迫买断，我呢，又没有别的收入门路，害得妻子整天缩手缩脚。想来思去，就埋怨一通自己，看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贾平凹说读书人就得受穷，这下我信了。不觉唏嘘一番，感叹一番，又怅然一番。

想归想，做归做，第二日我悄悄给销售商打了电话，心里有谱没搭地想，旧电视这么多年了，人家还理会么？没想到对方却极热情，问了住址，留了电话，说尽快就给安排。

这天是星期六，上午打电话，下午我午休未醒，手机却响了，一个男人问我具体居住方位，一会儿人就到了，而且半柱香功夫，茶没喝一口，烟没吸一支，竟没添没去任何一个部件，旧电视却完好如初了呢。心下大喜。

当晚妻子下班，我本不想立马告诉给她，无奈隐忍不住，我见妻子坐于对面翻看我的书本，就撵她去看电视，说今晚有残奥会开幕式的，看看去吧。妻子说看什么看，什么也看不见了。我说不大可能吧！妻子瞥我一眼，放下书，缓缓走进客厅。一会儿工夫，我听到一声惊惊喜喜话音大声说道：“哎，我说呀，你真行啊，手脚这么麻利快呀！”

我低头看书，却一个字没看进去。我在想：过日子，就不能那么较真，该迁就就迁就，该出手就出手。那要看具体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妻子给个人买件衣服，总是舍不得，而给我置办电脑，却二话没说。有一次几家子聚会，一主妇显摆两千元一条裙子，妻子没有搭茬，但妻子从此再不与其同桌聚会。

我喜欢妻子的风格——洁净、大方、朴实、美丽，不张不扬。妻说，人以本分质朴为主，物以洁净实用为本。

我，记住了她说的话。

2、开锁

某日晚，有朋来坐，茶烟侍候。兴至，送其出门。楼道串风，呱嗒一声，楼门关了。我趿拖鞋，妻着裙装，两手空空，钥匙、手机，一切一切皆滞留在了房间。

这下大眼瞪小眼——没辙了。

妻说下楼吧，下去再说。客人随我们鱼贯而下。立于大楼底部，仰望四楼自家窗口，我说电视机还开着呐。妻说，那倒没多大紧要，好在煤气炉上没烧水。客人说你家的钥匙没放外面一把，住楼房的一般都作两手准备。妻说，没有，孩子身上有一把，但置身千里，远水解不了近渴。

门卫老张听了我们说话，凑前来说，要么打110，要么找西楼道某某某，给消防队打个电话，从窗口爬进去不就得了。我听了，口里应着，却并没采纳，兴师动众的，不好，再说天快11点了，那么大的动静，和发生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我说客人你回吧，他不走，说，城里有专门开锁的，只是不知道电话号码。

他这一提，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就在前天，我过去的一位女同事打电话找我，问我一位朋友的家庭电话，我随口问了一句找他有事请啊？对方说电动车的钥匙丢了。当时我还挺纳闷，没听说这位朋友会开锁呀。

妻子说那就打个电话问问吧。客人就掏出手机，我说了号码，果然朋友在家，我说楼门锁了，朋友说他的侄子专业开锁，让我们耐心等待，他这就给侄子打个电话，不过他居住铁路北，来去需要时间。

我又一次催促客人回去，客人执意不回，三个人就在楼头说话。妻子呢，倒坦坦然然，独自一个人在楼东侧的健身器材上一仰一合地摇摆身体，看着我心里发急、来气，但也不能说些什么。当时我曾想，看来今晚是进不去房了，得步行到母亲那边的平房去睡。又后悔平时不多个心眼，没留给母亲一把钥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群楼的窗口，有一半人家没了灯光，夜风吹来，竟有了瑟瑟的凉意。我在琢磨，生活中，这种自己把自己拒之门外的事情，大概比比皆是的吧？有的是意想不到而疏于防范，有的是身不由己关闭自己，有的却是不自觉一步步陷入泥淖。其实，置身事外想想，似乎才明白很多道理，但真实的生活里，又有哪个人真得干干净净，不云里雾里？

这样想着，北巷口就有人有车来了，而且还是两个人，其中一人是朋友的儿子。我们尾随上楼，但仅仅到了三楼街墀便被劝止，说你们在此等候便是了。我还有些疑惑，客人却说，这叫“道”，各有各的“道规”。

就听见噼哩哗啦一阵响动，楼上人说：“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