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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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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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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笔记(九)

9、家来至亲

大清早,喜鹊就在院中大杨树上“喳喳”欢叫。我伸了个懒腰,就猜想今天会有啥喜事要来临呢。

小时候在乡下老家,我馋了,母亲就说,大清早喜鹊叫,不是喜事就是有客人要到。客人来了,我自然就有好吃的了。于是我天天大清早盼着等着喜鹊叫。有时候喜鹊叫了,我舅来了,我姨来了。但大多数时候,谁也没来。

这几天班下我几乎没有出门,正集中精力悦读张扬的长篇小说《第二次握手》。这本书当时在泰安书店没有买到,还是托时值在德州师专读书的李圣军同学购买后邮寄给我的,这次再读已经是第3遍阅读了。

傍晚的时候,我正在宿舍写日记,许合吃晚饭从外面回来,进门就喊:

“学民,看看谁来了。”

我瞅了瞅后面,见祥民和树亭紧跟着进来。

我说,咋来这么晚呢?祥民说,这还晚啊,下了班来的,都跑出一身臭汗。

夏季的天,晚7点还大明。烟厂开饭时间已过,我带他俩到常去的“友谊”餐馆去吃饭。

祥民说,你这里真不方便。我说,我这里比你那里女人多。

树亭闻听此言“哈哈”大笑起来,接话说:

“你俩都说的大实话。”

“友谊”餐馆并不大,在东南西北向通往市里马路的路东侧,3间门厅,通连着1间厨房,另有2间职工寝室:员工有3、5个,大都是本地人。老板娘是个大美人,大约有30岁出头,河北人,(河北与德州搭界);除厨师是个老点的男人外,其余都是年轻的女职工。

见我领人进屋,正低头拨拉算盘珠的女老板笑着说:

“来客人了?”

我说:“不是,是同学。”

老板娘就招呼一声:“春杏!下壶茶来。”

一位身着花格子裙装的姑娘就跑过来。我摇摇手说,老规矩不要茶,一壶白开水,另要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份清炒土豆丝,3瓶苹果汽酒,外加2碗清汤面。

春杏就立在那儿笑吟吟看着我不走。我撵她说还不快去,我们都饿了。春杏还是不走。我问她为什么还不走。春杏说,你话还没说完呢,我说我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春杏就说,两碗面你仨吃,这是咋吃法?

祥民“喷——”地一声笑了,树亭就说,他吃过饭了,你快去吧。

春杏这才 “吃吃”笑着,迈开碎步转身去了。

说到春杏,还有一段插曲。那是我来烟厂后,中午自个来饭铺吃面(许合请假去电机厂了),进门一张嘴,老板娘就说:

“济南客啊!”(我老家距济南地10里,口音像)。

我说不是。就有意无意打量起对面墙壁上的对联:

上联是:“乡野小店羁旅家”;

下联是:“阶前尺院春杏酒”。

我说老板娘,你们这里有“春杏”酒啊?老板娘抿着头发说,没有啊,有“又一村”“洛北春”“古贝春”“禹王亭”“渤海春”,请问你喝哪一种酒?

我说,那你们这里没春杏酒,就是有“春杏”这个人了。老板娘上下重新看了我数眼,就喊:

“春杏,春杏有人找你。”

随着话音,从后院转来一位女子,看年龄不过十七八岁,上着无袖杏黄短衫,下穿墨绿筒裙,脚蹬一双白色革制凉鞋。

姑娘进堂就说,谁找我啊?

她见我站在当门,随说随打量起我来,紧接着说,这,这不认识啊!

我也说,不认识。

老板娘就狐疑的瞅着我。我说我是猜到的。老板娘就说你是咋猜到的,我用手指了指墙上的对联,3个人的目光就同时转移向了墙上。

那小女子忽一下,捂着嘴“吃吃”笑起来。

我说谁写的对联?小女子说俺爹。我又问你爹是干嘛的,女子说盖屋的。我说建筑头子吧。女子说不是就十拉个人。我说老板娘是你什么人。女子说她小姨。我说你爹写得一手好毛笔字。那女子翘翘嘴角说这算啥,俺爹还会拉二胡吹笛子敲大鼓砸铜锣呢,俺妈还会演戏呢,每逢过年过节村子里搭台唱戏,俺娘前台演戏俺爹后台吹奏。

我说好,你爹妈都是有才人。我再送你们一副横批:四季春天。

老板娘就说我也是个小文人,哪天姐姐姐夫来了招呼一声謀个面。

我说春杏你爹很宠你吧。春杏说,就我一个你咋知道。我说,要不你爹写不出这样的对子。

我在圆桌前坐下,春杏就过来问我吃啥菜喝啥酒呀。我说吃面,她竖起杏眼说文化人不喝酒。我说我不是文化人,今天也不喝酒。她说他爹就喝酒,每天都喝,在家时还要她喝。我说你会喝酒?她说跟爹学的。我说会喝啥酒,白酒、还是红酒。她说不,啤酒。她爹就只喝啤酒。

我说我今天吃碗面不喝酒,她说那你吃啥面,清汤面,肉丝面、炸酱面,还是荷包鸡蛋面?我“忒”一声笑了,春杏就跟着我笑。

今天再次踏入此店,见到春杏,倒不觉勾起我浮想联翩。

祥民就从裤兜里往外掏烟,我摁住他的手,把“嘉奖”扔到桌子上,说今天不抽你老“泉城”了,来到烟厂就抽“嘉奖”。

德州烟厂的香烟,主要有“巨轮”“嘉奖”“灯塔”“菲王”“梅花”“金缸”“振华”“大丰收”“天坛”“前进”“鲁北”“喜庆”“新湖”“塔松”“雪梅”“春晓”等50多个品牌,“嘉奖”属中上等的了。

记得小时候,二哥每次回家就给我带很多差样的烟盒,他不仅自己抽烟,还撺掇我抽,我学着他样子鼻里嘴里冒烟,呛得眼睛冒清泪,二哥高兴地拍手跳高。

我正想着,祥民喊我:“哎——我说,你别瞪着啊,喝酒啊!”

我喝一口,撂下杯,说:“这酒真难喝,比泰安的汽酒难喝多了。”

树亭说:“德州的水不行,含氟量太高。”

祥民说:“制作技艺也不精良。”

3个人吃饱饭,走出来,外面的天已蒙蒙黑。祥民从“嘉奖”烟盒里掏出最后一支烟,说他吸了吧,我说别扔烟盒,祥民不解地把空烟盒递给我,并随口说你要烟盒干嘛,我没告诉他。

3人围着马路转了一圈,转到砂石厂了,也没放电影电视的。祥民就说天这么热,要不我们下水库去。

有一天晚上,树亭祥民陪着我从电机厂回烟厂,为了减少路程,我们攀上火车轨道,一直向东南走,斜插到烟厂后面的马路上再往东走回我居住的宿舍。其间途径一水库,在铁道路东,岸长菖蒲;此时,夏月初升,水平如镜,波澜不兴,只有远近的蛙鸣间隔着往来火车的轰鸣。3个人脱光了衣服跳下水库,在水中濯洗透了,方才上岸。可能祥民猛然间又想到了上次水库洗澡之事,顺嘴就说了出来。

我还没搭话,树亭却抢了先,说,我们还是不去了吧,今天走了那么多的路,累了,现在只想赶快睡觉。

返回住处,许合已经睡下。树亭进屋扑倒床上就睡,我和祥民又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我俩从学校说到这次实习,又从实习说到即将面临的毕业分配;从自身说到了家庭、社会,穿插着说了些同学和朋友之间的往来关系。其间有喜悦亦有惆怅,沉默一会再说一会,一直到祥民抽完第五颗烟。祥民说几点了,我说3点40分了,天快明了。祥民就说,外面起风了,我们睡点吧。

我抬头瞅了瞅窗台上的蚊香,已经差不多燃尽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们厂休班的日子。我和祥民足足补了一觉,方才起床吃早饭。放下碗筷他们就要走,我也留不住。祥民见我不舍,就说你今天闲着也是闲着,就和我们一块回电机厂吧。我想了想,问许合,他说不去,树亭就拉我一下,说,走吧。

我们3人顺着马路往市里走,经过“友谊”饭铺,树亭捅捅我说那小妮看你呢。我侧头望望,春杏正提着个竹框子往店后面池子里倒垃圾,远远地招招手。祥民就说,怪机灵的一个丫头,可惜不读书了。

走过机床厂俱乐部,往北就是一家医院,门口有个农妇喊叫卖甜杏,正想买2斤尝尝,祥民忽然喊了一声,我们赶紧走过去顺他眼光看过去,十几步的前方,一老一少两个妇女正背对着我们向人民影剧院方向缓步走去,只一眼我就看出来了,那是祥民的母亲和二姐。

大娘是来德州医院看病的。祥民就和我商议说,你那里人少,也有闲铺,老人就暂时住在你那儿吧,一会他送架蚊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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