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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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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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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

刚走进办公室,电话就打了进来,漫不经心一听,立时就听出了是刚离家不久的儿子。

儿子说:“爸爸,上班了?上岗培训结束了,都分配了工作,我申请了‘工程部’,分配到贵州兴义工地去了。”

儿子的声音平平静静地,好像述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今年大学“土木工程”专业毕业的儿子,签约到了省内一家大型矿业建筑集团公司,刚从家走了去单位报到没10天,立即就要到几千里外的南方去工作,还签约了3年的合同啊!

我沉吟了一下,问他:“其他同学呢?”儿子说,大部分同学都在“土建项目部”,在省内施工处。我说:“就你一个人去南方吗?”儿子说:“不,还有一个人,我们两个。”

“知子莫若父”,对于儿子,我不用费心去猜,就知道是他自己选择了这个去处的。果然,儿子开始解释说:“领导说了,去贵州的,可以不下基层,直接到工程项目部工作。”儿子听我不语,又补充说道:“经济待遇也很好的,每月比内地多拿600块钱的补助费呢。”我问儿子:“你愿意去?”话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这话的多余。儿子说:“我愿意,就是我妈她有点那个,我刚才跟妈通了电话。”我说:“你妈那里我去说,临走能来家一趟吗?”儿子回道:“不行了,后天就走,项目部派人来接了。”说完了,双方一时都找不到要说什么话了,还是儿子说道:“爸爸,没什么事了吧,到贵州兴义我给家里打电话,我现在挂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咔嚓”,电话断了,儿子也随着那声清脆的响动,瞬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在桌前呆坐着,一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霎时,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又骤然响起来,那端传来妻子焦躁的声音:“你知道了吗?儿子给你打电话了吗?这个小王八羔子,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商量一下,简直要气死我了!”妻子一迭声地说了这么些话,当意识到我没吱声时,就问我说:“你哑巴了?你倒要说句话啊?”我说,怎么了?说什么呀,到外地工作有什么不好吗?妻子急了,恨声地骂我,说:“你这做父亲的也忒心狠了吧,儿子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呀!刚参加工作就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呀!”说着,说着,竟然在那端呜呜咽咽哭出声来了……

唉,儿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打从小你就偏执和任性,你的偏执任性有时候让我们生气,有时候也让我们高兴,简直分不清到底是长处还是缺陷了呢。

上幼儿园那会儿,别人家的孩子都说做大人的下班后早来接,你却单单说要晚来接,而每次去接你,无论是早是晚,有时就剩下你一个人了,老师都说我们以后要早来点接,你偏偏还说:“不是说好了么,怎么还来这么早啊?”叫我们做爹妈的哭不得、喜不得,恼不得,笑不得。一旁的家长或老师听了,直笑你个性特别。入小学的第一天,你又闹着自己去,你妈放心不下,说要过一个十字路口的,就用车子带着送你。但到翌日再去,你还是一个人走了。从那一天开始,一直到你升上初中,念上高中,读完大学,又到签约单位报到上班,我们当大人的没再送过你一次,就是有一次例外。因此,我们很自责,后悔养成了你过于任性的性格,使你吃了不少的苦头,也走了不少本不应走的弯路。

上高中的时候,你疯狂地爱上了小说,尤其对科幻和武侠书到了狂痴的地步,以至于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老师一次又一次传我和你妈未果,万般无奈之下,我拎了你退学回家,生气不再管你。后来你闭门思过一个半月,要求转入几十里外的一处乡下高中就读,在你不断线的泪珠面前,我再一次心软了。那个星期天的黄昏,我带了被褥和你走进那家乡野校园,把东西扔到门朝北的大通铺宿舍里,赌气不再看你。已经返身回走了,灯影里,又走回来,塞给你手中50元钱,还是没正眼看你,也没有跟你说一句话。就听见背后你喊了句:“爸,爸爸!”声音是那么的细小,却又是那么的清晰;尽管我双眼里涌满了泪水,还是没有回头,只是略微缓了缓脚步。这下本以为你必会从此金盆洗手了,却没想到,尽管你学习成绩提高了不少,后来,也考上了大学,却并没有抛弃你的固执、任性和你的作为。

你上大学以后,我翻看你的东西,无意间看到了你的作文和日记,才知道你那段时期思想进行了生与死的搏斗,反反复复在看小说和学习之间争来斗去。有几篇你写的文章,我都背得滚瓜烂熟,读后满面是泪,至今竟然弄不明白我对你的强制是错还是对?!你在《中国教育的误区》作文中,陈述了你对枯燥课本和教育方法的不满和厌烦,在通篇发泄不满情绪之后,最后还是表现出了无奈和无助。国文老师末尾的批语这样写道:“既然不能改变教育制度,就尽量适应吧!到大学里做‘狂人’吧!现在,要好好学你的习!”你在文章《有谁会问我是谁?》里说:“有谁会倾听小鸟的对唱?有谁会欣赏小鱼们的舞蹈?有谁能为流浪的小狗伤心?又有谁会问我是谁?”“我赤裸裸地来,又赤裸裸地去,但我为什么偏偏在这世界上走一遭?”儿子,当时我后悔死了,我这个自以为疼你、爱你、知你、懂你的父亲,竟有那么多关于你的未知,我羞愧的只想落泪。后来又看到你写的《我还可以任性几次?》一文后,内心稍稍有了安心。你在文中这样写道:

“已经是1月10日了吧,我坐在床头,心里涌上一阵疲惫。

“已经是新的2004年了,我真的有些疲惫,疲惫的不知新年已与我擦肩而过。

“向后望,是茫茫一片,我不知我以前做了些什么?向前看,路上种种的艰险清晰可见,我没有开道的匕首,没有助我彳亍的拐杖,没有帮我攀登的绳索。此刻,我突然感到我的无力,我精神上的苍白。

“表依然‘咔咔’地走着,多年以前,它便是这样子了吧,那时我在干什么?我是否想过?此刻灯下无声,月下无魂!是我认真想一想的时候了。

“我突然想到白天时陈泽月读的那篇文章:‘……有一个好朋友,遗憾的是他却离你非常的遥远;你努力了一段时间,遗憾的是考试成绩并不理想;你真心实意爱上一个人,遗憾的是她爱的偏偏不是你……’我无言。我有三个好朋友,一个在‘实中’,一个在济南,另一个却断讯3年,始终不知所踪。期中考试之后我比从前又努力了一倍,但期末考试给我的感觉却是心痛,我也真的爱上了一个女孩,从初中开始,7年了,但给她打电话时,她的口气永远是淡淡的……

“我不能责怪上天,我无权。因为当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时间递给我时,我却随手把时间扔了。我应该感谢上天,因为他给了我半年的时间,因为他安排了我和她一年前的那次邂逅,使我们现在至少成了朋友。

“家中没有买新一年的日历,我看着那颗钉子,似乎看到了公元2003年正孤零零地挂在那里。我能再任性几次?

“曾经读小说成癖,我怕影响我的学习,所以现在连碰都不敢碰;害怕上网会上瘾,所以我现在成了全班男生中‘硕果仅存’的几个不会上网的人。我说过,我不再暗自心伤,所以我有些事不再去想。

“好了,制定一个剩余旅途的时间表,在新的一年中用心去旅行吧!”

儿子,你的这篇文章我不知看过多少遍了,每一次看它,泪花中带着宽慰,凄苦中含有微笑。如今,日子一晃,又是几年,你大学毕业就要参加工作了,可是,儿子呀,你为何还是那么的偏执和任性啊!竟然连申请报名去外地工作这么大的事情,就不提前打个招呼呢?儿子,你是家中的独苗,父母把你拉扯大不易,你偏执地认准了什么呢?还固执的坚持不肯回头!我知道这件事情你心头早就有了盘算,现在回想起来,前些日子你在签约单位实习结束回家,曾经无意有意之间透露说,集团公司全国各地都有工程,内蒙也有,贵州也有。可那个时候,你的心思怎么就被我们的喜悦给忽略了呢?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给忽略了呢?!

我坐在办公室里,前前后后地回想了这一切。其实,也用不着再思再想什么了,我在电话上问你那句“你愿意去吗?”之时,我就分明感到了你的去意已决。你妈在电话里说,她问你为何不商议一下?你说:“这个还有什么商议的么?”儿子,我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的箭”,你去吧,就去吧!你人已经大了,就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做你喜欢的“旅行”吧,爸爸不会再来阻止你的。只是,你的妈妈还在生气、还在心疼、还在不舍和哭泣,而她一定会找出一大堆阻止你去的理由:比如,你生活不能独立,懒得理发,懒得在家不知叠被子,不知道身上衣服、鞋子的尺寸和号码;说你是家中独子,奶奶爷爷年岁大了,正需要孙子打支应;说你爸爸去年身体患病了,现在一直未能康复;说“父母在不远游”等等,等等。

儿子,我在你面前这次又妥协了,我虽没有半点的埋怨你,我却再一次领教了你的偏执和任性!你的这种性格又使我糊涂了,我已经分不清对与错,弄不明白哪是你的长处,哪是你的缺点了呢?

好了,就这样吧,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更让我劳心的,是我在考虑下班回家,或者说余下的几天里,我怎样对你的母亲诠释你。我说什么呢?又怎样说你呢?我说:“好男儿走四方吗?”我说:“儿子大了不强留吗?”我说:“权当没这个儿子吗?”啊,儿子?你说,除此之外,你叫我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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