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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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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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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君的故事

早些年前,我在一个边远荒僻的乡村驻队。那是一处残垣败瓦的院落,院子很大,有两株树,一株是树皮斑驳大半个身子光秃了的枣树,一株是葳蕤高大蓬蓬勃勃的桑树。

那是个夏天的夜晚,盛好饭后我和曹君在屋门前边吃边聊。电陡地停了。不觉中扯到人的胆量上来,曹君说:“我胆子太小了,一个人从不敢在房间里睡觉。”他说,他们单位去年底发生了一起“闹鬼”事件,从此他的胆子更小了。说到这里,他毛骨悚然地望望漆黑的院子,搬动凳子挨近了我,遂讲起了那段刻印在他心底上的惊心动魄的鬼故事。

他说,去年腊月里,就要到放年假的日子了,他们单位加强了夜间值班。腊月二十三日夜里是大老刘的班,二十四日晚上是他的班。故事就发生在腊月二十三日的那天晚上。

那个冬天特别的寒冷和空旷。他们那个“资金经理部”就在城西小市场里,那是最早开发建起来的一处市场,原来是处荒凉的坟冢地。相对的二层小楼中间是一条窄窄的街,正南正北的,南端是朱红色庙宇式的过街楼,北端一直延伸到城外村落中去。

资金经理部在过街楼西侧二十几米处,门朝东,上下各三间房,二楼三间须从下楼外间楼梯上去,是看门齐老头的宿舍,平时也作单位仓库;下面三间又分两明一暗,是办公的地方。年终临时在里间加了张床,夜里齐老头睡在楼上,临时值班人就睡在下面的里间里。

腊月二十三晚上,齐老头先睡下了,大老刘看了会电视,觉得有些冷,节目也是没看头,随后也闩死里外门就寝了。约摸子夜之时,他隐隐听见外间有窸窣之声,继而好似有人在轻轻走动,便疑是来了小偷,遂悄声披衣起床,顺手摸起床头铁棍,蹑脚来到门前,他从里间门上端镶嵌的玻璃上向外望去……

曹君讲到这里,声音开始颤抖,我明显感到他的惊悸,就连我这个平时吹嘘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有些许紧张,就觉得脊背上有风忽地掠过一般,凉飕飕一阵。我鼓励他讲下去,他说要点盏灯,我起身到黑洞洞房里摸来蜡烛,燃于门口,灯花轻轻摇曳着,偌大院子里,兀自显得格外孱弱。我忽然领略到了蒲松龄先生笔下的意境来。

大老刘从长方形玻璃上望过去,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他看到一个“人”,一个白衣白帽,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外间里来回走动。因光线灰暗,根本无法看清脸面,白帽下黑黢黢一团。大老刘开始并没有怎样的害怕,疑是小偷,小偷总是怕人的。遂大声喊道:“谁?干什么的!”那人并无丝毫反应,依然在外间来回晃荡,白白的手臂伸得老长,来回交叉摇动,并不理会大老刘的连串喊叫,似乎在忙碌着做一件事情:一会走向外间门,一会又走向洗手盆。大老刘就听见水龙头茲兹地流水声。

这时,大老刘猛地意识到什么了,瞬间感到了深深地恐惧,脸上身上陡然放了大汗,发出的喊声已经苍白无力。但人自救的意念倘还残存,便锐声喊叫楼上的齐老头,那凄恻之声在街巷里传出很远很远。

但是怪了,一向睡觉警觉的齐老头始终没有回音,而那白衣人,依然不紧不慢晃动着,忙碌着……大老刘吓瘫了,从地上爬到床上,将满床被褥缠盖住头脸,但外间那窸窣之声清晰依然,那沓沓脚步声就像在床前。巨大的恐怖向他袭来,他的口腔似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息。他张大惊惧的一双大眼,仿佛在等待末日的到来。骇惊错乱中,他张张惶惶想起应当打个电话,平时恁熟的杜经理家号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外间那兹兹流水声,沓沓走动声,却顽强传入耳膜,那一刻似乎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

陡然,他想起了杜经理邻居林成江家的电话,却手抖抖地打了几遍都是错码,当终于打通了,还是很长时间没人接。事后,听那家林姓邻居说,他家的电话在客厅,夜半电话很烦人,天又冷,可那电话顽强的叫着,猜想必有急事,急急摸起电话,大老刘说话已经不成人声。我怀疑大老刘发生了什么问题,抑或出了什么变故,哪敢怠慢,遂拍打杜经理家山墙,又打他家的电话,又到院子里高声喊他。

曹君说的这个杜经理,是乡镇调任的干部。我也认识他。胆大心细,什么样的风浪也见识过。有一次早晨散步,他跟我说起农村基层工作,他说那时经常深更半夜才步行着回家。有一次,他一个人在路上摸黑走,走着走着有个东西碰了他的头,抬头瞅瞅,一条黑影悬挂在树上,用手摸摸,却是人的两条腿和脚,原来是个吊死鬼。

那晚,听了邻居的诉说,杜经理立马喊来司机小张,邻居小乔,三个人带上棍子,开着单位那辆破吉普,急急火火奔城西市场而来。

车从北端驶入,停到经营部门前,便大喊大老刘,大老刘却吓得不敢开门。喊叫声中,街两旁有住户窗户透亮了灯。林经理又骂大老刘瞎活了这么多年,又高声喊叫二楼上的齐老头,齐老头终于醒来,听出是杜经理的声音,懵懵怔怔提着腰带下楼开门,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杜经理三人提着棍棒进来,挨个搜索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检查门锁,完好无损,遂将齐老头、大老刘喊近问话,齐老头说晚上天冷,贪喝了几杯,睡去了,什么也没听见。而大老刘却浑身筛糠不止面无人色,哪还能说话?就疑心他精神错乱,告知齐老头和大老刘一同睡在里间的床铺上。

杜经理三人出门上车,那车却恹恹病人一般爬不起来,吭哧半天依然瘫痪,只好弃车徒步回家作罢。第二天一早小张再来开车,搭匙车启,便更疑为奇事。而当晚他们走后,大老刘又听到了外间有窸窣之声,惶惶推齐老头去看,齐老头却早已鼾声如雷了。

曹君讲到这里,蜡烛噗地一下灭了,那本来就是半截蜡烛头。黑暗中他颤抖的声音住了,院中树叶微微婆娑,好似幕后有人幽幽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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