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

我的案头有一蓬文竹，菁菁郁郁的，青绿色的躯干，云雾状的叶子，给我梦幻般的温柔和馥郁；是朋友文清送与我的。我是那种懒惰的人，平时除了不睡懒觉以外，其他都懒得去做；日常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宁肯饿一顿两顿的，也不进厨房膳食，因而常常受到母亲的嗔责，也无时无刻不让她老人家牵挂。

因此，对于养花之道，我更是谬之千里了。可我的朋友执意送给我一盆文竹，说，读书累了，写文久了，看看它瞧瞧它，你会赏心悦目的，也会逐渐喜欢上它的。我只好报之一笑，其实我是不太相信朋友话的，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生出养花赏花的细胞来。

文竹到来的时候，是干瘦孱弱的一盆，精细的单株上没有几粒碎叶，颤颤地就干瘦的一支主干；我是极不喜欢它的，处于对朋友的热心和情意，便很随性地扔在了阳台的一个角落里了。

就这样过了些日子，有一天的下午，单位通知我去南方出差。我打了个电话给母亲，准备收拾必要的东西，翌日一大早便登上了去往南国飞机，竟然把那盆楚楚的文竹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忘了倒好，有很多事情，忘了就没有心事，没有心事也就没牵没挂，天下之大，还有什么比没牵没挂，更自由自在的好？

于是，在南国的日子里，我了结了工作任务之后，没有任何负担的尽情地玩了几天。南国的初夏，艳花绚丽，江南水乡如诗如画；天下之大，领略了江南风韵，可以说风骚天下了。我欣赏过南国的山茶花；风姿绰约的凤尾竹；茂密的椰子林；傣家芬芳的玉兰花；长长短短辣椒红的蝎子菊；还有霏霏细雨中，擎着油纸伞，细腰长腿，款款碎步的江南美女。江南小桥流水，江南田园风情，江南楼阁烟雨，江南山川美女，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我一点也想不起了那瘦骨嶙峋的灰色邋遢的小盆文竹了呢。

终有一天，我玩累了。行驶在赶往机场返程的高速公路上，司机打开了收音机，正播放谭咏麟演唱的《披着羊皮的狼》：“……我小心翼翼的接近，怕你在梦中惊醒，我只是想轻轻的吻吻你……我真的好爱你，我愿意改变自己，我愿意为你背负一身羊皮，只求你让我靠近，让我爱你相偎相依，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听到这首歌，我的思绪忽然就回到了北方我的小城来了，我陡然一个惊醒，我记起了我的那位朋友，朋友说最喜欢的就是谭咏麟演唱的这首歌曲，说是每次听到这首歌，就有一种流泪的感觉。现在，车奔驰在高架桥上，我陡然听到了这首歌曲，我惊骇于自己这些天来的麻木，竟然在自娱自乐中忘记了朋友，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人了呢？！想起朋友，我自然记起了朋友送我的那盆文竹，心里就有了一种愧疚和不安；我的文竹现在怎么样了呢？我为何没有嘱托母亲打理照看一下呢！

带着惶恐之心，登上了飞机；几个小时后，我走出了机场，然后匆匆驱车赶往我居住的那座小城。打开房门的时候，我没顾得及换鞋脱衣，径直扑向我家的阳台，却见分别月余的文竹，已经分列长出了三道枝杈了呢，而那米粒状似的碧绿的叶儿，也像云像雾又像风了。

我高兴极了，遂打电话告诉我的朋友，那边没人接，再打，还没有接；迟疑片刻，又打过去，接了，好久，朋友说了一句话，说是你回来了？我说我回来了，我说那盆文竹长了，朋友说是吗，你还记得它呢？我说我记得的。朋友说，记得就好。我便说了文竹长了三道杈了，满目翠绿了；朋友好久没吱声，末了说，那盆文竹已经死了，这盆是我给你刚换的一盆，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说完，朋友把电话扣了。

入夜，旅途的疲惫并没有使我立马进入梦乡，我睁大了眼睛望着窗外的月光，月亮是半弦月的，散发着幽幽黯淡的昏黄黄的光。我想着朋友的话语，想着那盆死去了的文竹……我已经把新的这盆置于了我的案头，让它就这样天天夜夜陪伴着我，清香着我的灵魂和生活。

送我文竹的朋友文清，是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初恋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