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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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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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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工细活面飘香

中午,丈夫从外面提回几斤土制米面。丈夫说,这是老乡阿强给的,他远在连南的亲戚捎了一些给他们家。

我对土制米面有着特殊的好感,由此兴冲冲走到饭桌前,迫不及待地打开丈夫放在饭桌上的包装袋。刚打开袋口,一股熟悉的面香便扑鼻而来。哦,这就是少时闻到的面香了。欣喜地看着一扎扎土制米面,心里有一种久违而且亲切的感觉。

米面,就是用大米制作的面条,家乡人直接称它为面。在我少时,米面是家乡家家户户必备的辅助粮食。说它是辅助粮食,是因为它不是家乡人的主粮,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拿来煮。比如家里有人生病不想进食时,就会煮来给生病的人吃。记得当年家里有人生病了,祖母就会在做饭时,专门煮上一碗清汤米面给患病的家人吃。祖母生病时,伯母、母亲或者婶婶等家人也会煮给祖母吃。长辈们说,米面容易进食,也容易消化,能够迅速为病人提供能量。土制米面的这些优点,成了当年家乡小镇探望病人的首选物品。记忆中,家人去探望患病的亲戚时,都会带上一些米面上门去。家里有人患病时,其他亲戚也会带着米面上门来。

手工米面不仅容易进食、容易消化,还容易煮。假如用半开的水来煮清汤米面,将面下锅后煮到沸腾时,整锅米面基本就熟了。对于米面,我是要感谢它的,当然,我更要感谢的是宠爱我的长辈家人。我少时听祖母和父母说,母亲生我不久就怀上了弟弟,因此缺少母乳喂养我。为不让我挨饿,在我婴孩期中,祖母和父亲常常在半夜里煮米面喂我。由于每次煮的分量不多,在灶里生火会浪费柴草,他们俩便一人端着小锑煲,一人握着篾骨,用篾骨火煮米面。祖母和父母还曾对我说,当年半夜煮面给我吃时,专门浸晒的一大捆破篾之后废弃的篾骨都烧完了。他们没有说我当时吃了多少米面,但可以猜测,将一大把篾骨烧完去煮容易熟透的手工米面,那么我婴孩期所吃的米面,一定不会少。

    当年,家里储备的米面大多是用大米去换回来的,这是以物换物的一种方式。用大米去换米面,可以到集市换,也可以直接到米面作坊换。以前在家乡小村子与墟镇之间的半路上,就有一间社办的米面作坊。我在家乡小学读完四年级后,便与几个同伴走出大山,到墟镇附中寄宿就读五年级。五年级至初中一年级两个学年往返学校时,走的是家乡通往小镇最古老的山道。就读初中二年级时,县里拨款开通了那时叫“大队”的所在行政村连接小镇的公路。从这条路上学或者赶集,虽然仍要走几公里长的崎岖小路,但小路两旁大多是田园,即使一个人走,也不会觉得害怕,因而自这条公路开通之后,我和同伴都选择从这路往返学校。

    那时换面的米面作坊,就在往返学校半路上的公路旁。每个周末从学校回家或者从家里返回学校途中,我和同伴们常常走进这作坊,或歇脚找水喝,或拿大米去换米面。作坊不是很大,工人也只有几个,其中一位是上了一定年纪的大叔。最初去米面作坊时,刚走近门前,我们就惊叹不已,大家都被晒面架上多不胜数的面皮和米面吸引住了。那晒面场足有几百平方米,一排排用竹木混合搭成的晒面架晒满了面皮和米面。从大门走进作坊,我们一群伙伴又好奇地这里瞧瞧,那里望望,甚至还揭开人家的油缸盖,去闻那喷香喷香的用于蒸面皮的花生油。瞧望了一番后,才安静地观看工人们制作米面。

我们上学往返途中进作坊换米面,都安排在周六。大家知道家里需要换米面时,便会在周日多带一些米粮返校,待新一周的周六中午从学校回家时再换。在往返学校途中出入米面作坊,让我们一群伙伴既增添了路途乐趣,又熟悉了手工制作米面的过程。当年这米面作坊的工人们洗米、泡米、磨浆、蒸面皮、晒面皮、过水、切丝、盘面、翻晒等劳作情景,我至今仍历历在目。

洗米、泡米、磨浆、蒸面皮,这几道工序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掌握好米浆浓度和每张面皮的米浆量就成功了一大半,我十多岁时,就独自完成过家乡人称作“猪嫲皮”的咸面皮制作。制作米面,则要多出几个而且也较为复杂的工序,比如过水、切丝、盘面这些工序,操作起来既复杂又要有一定技巧,尤其过水这道工序,更加含糊不得。为面皮过水,就是把晒干了的面皮重新过水,然后再切成面丝。蒸熟了的面皮在展平晒干后,便会失水发硬,并且凹凸不平,但过水之后,一张张面皮又会重新柔软起来,便于切丝。用作面皮过水的必须是接近煮开的水,而且得一张一张地过,过一张往案板叠一张。据当年米面作坊的大叔说,面皮过水的时间不宜太短,也不宜过长。时间太短,不能将晒得发的面皮泡软;时间过长,又会造成面皮水分太多容易断裂。作坊的工人们为面皮过水,在案板上叠好一定量的面皮后,随之会在面皮表层盖上干净平整的特制木板,然后又在木板上面放置重物,以便将过水后的面皮压得更为平整。将面皮压平后,接着便进入切丝、盘面和翻晒等环节。

纯人工制作米面,得依靠晴好天气的成全,因为只有天气晴朗,才能顺利晾晒面皮和面条。家乡小镇每年入秋后至冬至节气来临前,天气比较稳定,而且晴好天气居多,其余时段则晴雨参半。当年上学路过米面作坊时,每逢天气晴朗,作坊门前便晒满了面皮和盘好的一扎扎面条,一大片雪白的面皮面条在太阳的照射下,银光闪闪,诱人极了。然而,每逢遇上阴雨天气,晒面架则空荡荡的,让人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家乡小镇与全国大多数地方一样,农业生产实行分田到户承包经营,由此就没有组织再为这米面作坊的工人记录工分了,加之生产米面属于农产品再加工,纯人工制作米面效率较低,还要看天吃饭,米面售价高了无人买,太低又体现不出工人的劳动价值。诸多因素叠加一起,使得分田到户不久,随着家乡小镇的社办企业一间接一间解散,这米面作坊也毫无例外地散了档,从此纯手工制作的米面也匿迹于家乡街市。

我喜欢手工米面,不是因为它与我有缘,曾经有恩于我,而是因为它确实好吃,单是那特有的面香就能让人垂涎。曾听长辈们说,手工米面的面香味源自蒸面皮时,涂抹在蒸具的优质花生油,也源自太阳晒面时产生的香味。遗憾的是,自从那间米面作坊解散之后,直至老乡送手工米面给我们家之前,整整几十年我没有再见过或者吃过手工米面,以致我在平时煮早餐时,常常会想起以前家乡的手工米面来。

其实,一些话讲得好,慢工出细活,欲速则不达。制作米面也一样,机械制作米面虽然效率高,但远不如纯手工制作的米面好吃,几十年来我就听许多亲朋这样说。要不然,老乡的亲戚就不会远道从连南将土制米面捎到增城来,老乡阿强也不会从中拿出一些给我们家分享。就拿养殖生猪来说,几十年前人们为了丰富桌上美食,也为了赚快钱,一窝蜂用快速养猪法饲养生猪,殊不知添加了猪快长、速育精、肥猪旺等促长素喂养的生猪,虽然能很快长大出栏,但一点猪肉味都没有,吃得多反而还会危害身体健康,因而近些年人们又崇尚起土法养殖的猪肉来。“宁可吃少点也要吃好点”,所在小城一家超市标记为土猪肉的摊档,就有这样一句宣传语,这也是当下许多人的饮食理念。

愿望不要盲目追求速度,该慢的还是要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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