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赖秀球的头像

赖秀球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2/24
分享

古道弯弯坡上绕

写下这个题目,脑海即时浮现家乡辐射到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古道。

我的家乡在粤北的一个小山村,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开通能行驶车辆的村道之前,小村虽然交通不便,但也有路可走,无论东西南北,都有山间小道通达。往东,可通往邻村上寨,再经上寨通往桃源村和从化、龙门;往西,可通往邻村例径,再经例径通往佛冈的青竹、迳头、水头,以及高墩、维新和英德的白沙;往南,可通往佛冈的荆竹园和中洞;往北,可通往邻村杨梅凹,再经杨梅凹通往沙坑、山下、官田段、江下、遥田圩;往西北,可通往邻村石教围,再经石教围通往车旗洞、竹园、岭下和遥田圩。

对于道路的产生,鲁迅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家乡先辈从中原结族辗转南迁并自清乾隆早年来到遥田圩附近的江下村后,又因为迁徙赶路时慢了半拍难于找到落脚处,而再度迁进距离江下村近十公里远的深山密林,如今的狗子脑村。多年来,有个疑问总在我的脑间打转,成了难解之谜,那就是先辈从江下跋山涉水到狗子脑时,是有现成的山道可走,还是要一路披荆斩棘,找到合适生存居住的地方才安顿下来?

据家乡所在小镇遥田镇的简介,明隆庆三年(1569年)遥田就已存在,并称之为遥田约。显然,遥田的存在至少要比家乡先辈在狗子脑安营扎寨长住下来早几十年时间。而无论家乡先辈当年从遥田到狗子脑去,有无现成的通道行走,狗子脑到遥田的山间小道都成为了有二百多年历史的山间古道。

可以说,家乡通往东西南北各处地方山间小道的每一处弯道、每一个步级都凝聚着家乡先辈的智慧。家乡小村与遥田圩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小村子聚居点的海拔要比遥田圩高出好几百米,加之山岭之间有许多山沟、坑谷,不可能直线开辟通道。遥田圩在家乡小村北面,而家乡人走得最多的,经杨梅凹通往遥田圩的近十公里长的古道中,就要朝北上一百多米长的坡道后,又要往东绕着山腰翻过几座山,随之再朝北下坡,接着又得往东顺着山势斜着下坡,然后再继续下一个风车手柄状的,被家乡人称作风车扭的急弯坡道后,接入邻村杨梅凹的山道和梯田小道,并经杨梅凹、沙坑、官田段、江下等村的田间小道通往遥田圩。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前,家乡人到遥田圩去,走的都是这条通道。

从西面出发经例迳村往佛冈方向的古道,也是历代乡亲经常行走的通道。少时听祖母和伯父他们说,在新中国成立前,他们与许多乡亲一样,为了生计,沿袭先辈做法“走水头”,担板去水头换米;有米的人家,则担米去水头换布料。在新中国成立后,随着106国道的开通,以及距离家乡小村不算远的佛冈青竹至迳头公路的开通,迳头供销社青竹经销点成了家乡一带售卖竹木的首选站点。而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通遥田经青竹至迳头的县道X362线前,乡亲们到青竹售卖竹木,走的都是上坎下坡绕弯的山间古道。从家乡小村到青竹,虽然比去遥田圩要近一些,但通道同样是弯多坡陡,特别是挑着竹子或扛着木料到达例径斜子地段后,就要沿着一公里多的石坎或泥坎上坡,到达与青竹分界的分水坳后,再在山坡里用家乡人的话说绕绕绕绕下坡。家乡人把在山坡里绕来绕去转弯称作绕绕绕绕,其中前两个绕字用阳平发音,后两个绕字用上声发音。

从东面出发,经上寨和桃源的合掌引到从化和龙门去,是家乡人走的最长线路的古道。当年,祖父到龙门蓝田为盐商打工挑盐,就辛劳地来往在这条古道上。

从西北方向通往邻村石教围,再经石教围通往车旗洞、竹园、岭下和遥田圩的山间古道,则是历代乡亲到石教围、车旗洞和竹园村必走的通道。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随着石教围至遥田公路的开通,尽管从这条通道到遥田圩去要多走两公里路程,并且还要走几公里的家乡至石教围的梯田小道和山间古道,但到达石教围后,就有平坦的公路可走。因此,自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至2007年底开通水泥村道前,乡亲们到遥田圩去也主要走这条通道,基本不再走经杨梅凹通往遥田圩的古道。

往南通往佛冈荆竹园、中洞的山间古道,其的主要功能在于几个地方的联通往来。家乡与荆竹园村的海拔基本持平,但隔着海拔近九百米的狗头壳山。到荆竹园去时,则从家乡西南面的梯田小道和山间古道绕来绕去穿越过去。

可以说,家乡每条在坡上绕来绕去,承载着历史风霜血雨的古道,都留下了一代代乡亲艰辛跋涉的足迹。

曾经在阅读冯骥才《挑山工》一文时,我深深被文中描述的泰山挑山工顽强的毅力打动。阅读此文,我的脑间立马浮现家乡人肩挑重担,以及肩扛、肩抬重物吃力行进在山间古道的场景。弯弯古道洒满了乡亲们的汗水,而勤劳坚毅,既是农耕者,又是挑山工的一代代乡亲没有一句怨言。以前政府下达有征粮任务时,缴纳的公购粮一定是最好的稻谷;饲养的生猪,也坚决按照购六留四标准,将大猪抬到食品站集中屠宰。少时,我也多次用小布袋帮忙挑一点公购粮,跟着大人们从途经杨梅凹的山道到公社粮所去,工分则记在父亲或母亲名下。乡亲们累了就用扁担横跨在两袋粮食之间,以坐下来休息,或者拗来几束树叶放在地上席地而坐。在这条古道中的杨梅树头、大石古、亚相地、杨梅凹等地段还成了乡亲们挑着或扛抬着重物往返的歇息地。在上气不接下去放下担挑准备坐下时,乡亲们还互相提示要待呼吸均匀后再坐下来。而准备挑起或扛抬起重物再启程时,乡亲们总会坚毅并且有点小幽默地吆一声:“哎哟磅,顶硬上!” 然后重新赶路。

家乡每条山间古道大多为黄泥土路,间中也有一小段、一小段用石块垒砌的步级。家乡流传着“修桥补路有功德”的话语,少时听长辈们说,石块垒砌的路大多是旧时一些有能力而且想行善积德的人士修缮的,一些是新中国成立后生产队修缮的。

近山多雨,近山也多雾,自进入雨水节气后直至清明节气到来时,家乡简直是雾的世界,尤其早上或者阴雨天气时,一片白茫茫的。当白雾茫茫行进在山间古道时,那“拨云寻古道,倚石听流泉”山间独有的意境也能让人从中减压,并且心旷神怡。当年行走在家乡的每条古道里,虽历尽艰辛,但我也像长辈们一样,不怨叹,不嫌弃,在几乎是伴着溪水而行的家乡小村至石教围的古道里,我哪怕是挑着重物,也常会侧耳聆听那哗哗啦啦、叮叮咚咚的流水声。

20世纪90年代末,政府为了改善乡亲们的生产生活条件,拨款开通了顺着村西头山势绕了好几个大弯,能行驶小型农用车的简易村道。2007年,政府又拨款给家乡对简易村道进行了扩建,并铺设了水泥路面。随着水泥村道的开通,家乡古道变通途,分布在各个方向的古道都被遗弃不再行走。如今,大部分古道路面还湮没在浮土和草木之下,成为山岭的一部分,这既是时代的进步,更是中国共产党为人民谋幸福的有力佐证。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