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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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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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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师傅

李笑生

师傅,圆脸、光头、圈脸胡,像李逵。

我找他的时候,师傅正依在城墙的树萌下打瞌睡。近几年城里的工程少,活儿也少。

我说要在墙壁上砸一个洞,安上窗户。

二百!师傅一开口就吓着了我。你咋不要个“二百五”呢,都在墙跟晒一早晨了。我只出一百。

师傅笑笑,望着我说,你不知道,那不光随便砸一个洞,那得用切割机切的,完了还要测平,抹灰,一个下午怕都干不完。

虚张声势谁不会呢。我向旁边望了望,快到中午了,附近再还没几个干砖工的。找他只能是我无奈的这择了。我气哼哼地说,活要干好,看不上活不给钱。

师傅缄默不语。

这房子是我2008年在城郊买的一方院子改建的。那时城市扩张得快,买院建房等拆迀是个好生易。当时为了占面积,院内房子盖得墙挨着墙,透光不好,屋里黑得像窑洞。

父亲来城里后,住不惯那高上低下的楼房,我决定在那院墙上开一个窗户,夏天让父亲住这儿。

盖时,想着这房子很快会拆迀,用的是价格便宜的“铁砖”(烧过了火候),它真是太硬了。

师傅工步站立,双手将切割机摁到墙壁上,只听刺啦啦地响,砖块就是不破。沙灰沫子随风扬起,就将师傅包裹在那白色灰尘中。

这二百元还真不好挣,我感叹着,但我不愿表现出我的同情。经验告诉我,一旦他看出了我的心里,也许,他会立刻诉苦要我加钱。灰尘向我吹来,我装作去买烟,故意走开了。

没走多远,只听喷的一声,切割机就停了。远远望去,我看见师傅顺势栽了下去。

了不得!我赶忙跑过来。切割片破了,使着力,他的头撞到了墙面上,立刻生出一个大青包,师傅倒在地上不住地呻吟着。

人倒霉了,干啥事都不顺。干这么一点活,还染上事故了。我心里叨叨着,但我还是表示了关心,要送他去医院检查。

师傅捂着头,摇着手,慢慢地说不要紧的,让他歇一歇就行。毕竟伤在头上,我再三追问,师傅显得有些烦,说干他们这行,磕磕碰碰的事天天有。

歇息片刻,他新换上了切割片,又一次置身于灰尘中。

切割完毕,凿孔倒不费事,沿着切线,电锤几下就捣出一个方孔。有了亮光,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父亲听到消息后,也来了。他和这位师傅似乎很投缘,他们说农业合作社时期的辛苦,说改革开放后的快乐,感慨社会好了,他们老了。

父亲怨我太贪心,好好的一个院子,硬是让我给盖坏了。说现在有了窗户,生了炉子,他冬天也在这儿住。

师傅干活很细心,窗台做得有棱有角,白灰抹得均匀,看不出新装的印痕。临近黄昏,活干完了,师傅要走,我掏出了准备好的三百元。

这叫干啥?师傅望着多给的一百元,显得很惊讶。

我和父亲极力相劝,说算是他受伤的一点补偿。看到他实在无法推脱,这才收了。大概他的腿上也受了伤,一瘸一拐地走了。

夜影下来了,我赶忙收拾地上的烂砖头,破瓦砾,一直没注意身边,一抬头,却看见师傅颠簸着又回来了。怎么,丢东西了吗?我紧张地问。师傅说,他记起父亲说冬天也要在这儿住,这墙壁上差一个炉眼的,他有电锤,顺便打一个。

师傅打的炉眼又圆又直。

父亲搬到这院子里住了,住惯了农村的平房,父亲总说住在这里好,平平的。

很快,夏天过去了,冬天来临了,清理炉眼,我们准备给父亲生炉子。

麻雀也真会找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它们竟然在这炉眼里安了家。一疙瘩柴拉出来,在那最深处,却看见一片落满鸟屎的纸片包裹着一百元钱,纸上写道:价钱是说好了的,我不能多收……

哎,这光头师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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