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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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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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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博士的菌谷

郑博士的菌谷

 

柳长青

1

 

在鄂皖交界的长岭关下,在巴水源头的麻城木子店镇,有一处网红打卡地——东山菌谷。

我曾多次接到菌谷主人郑永良博士的邀请,但直到今年4月1日才和几位朋友一同前往。那天春风和煦,阳光灿烂。同行者中有位黄冈师院的生物教授,是郑博士的同事。他已来过三次,却和我这个第一次来访者一样,颇有震撼。

东山菌谷坐落在346国道旁,紧邻群山环抱的上马石村。远远的,就见一片绿茵环绕的连排大棚,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走进之后,得知这片80余亩的平地上,竟建有85个标准化的钢架大棚。一条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从北向南,将大棚分隔成东西两区。我一见排列整齐、颇为壮观的大棚和用U型槽硬化的排灌沟渠,就为偏远山村有如此规模的现代化农业设施感到震撼。而令那位教授震撼的却是大棚中正在等待人们采摘的羊肚菌。

我很庆幸,第一次到东山菌谷,就赶上了羊肚菌新鲜出棚。

一群身着蓝底白花对襟小褂、头戴同色头巾的中年女性,手提竹篮,走在前面。看着这群腰身被衬托得无比健壮美丽的乡村女性,我问郑博士,你的员工都统一着装啊?郑博士笑着说,她们都是来拍抖音的。跟随她们走进掀开遮阳帘的大棚,只见那一垄垄的羊肚菌宛如一片片微缩的森林。密密麻麻的菌株,让我不知从何下脚。那群有说有笑、喜气洋洋的人,却熟练自如地在其中穿行,并摆出各种姿势,手在采摘,眼睛却望着正在或即将向她们扫过来的手机,仿佛是电影中定格的画面。

教授叫我们换一个大棚,免得影响人家拍摄。我们一出来,郑博士就说,只要有菌菇出棚,就会有人前来直播,体验采摘带来的愉悦。即便有些时段没有菌菇可采,那平躺在一片湿漉地上的羊肚耳菌棒,那些刚穿上洁白伞裙的竹荪,还有扒开层层秸秆才能看见的细密白嫩菌丝的大球盖菇,都会进入他们直播的镜头。

走过几个大棚,教授才亲自掀开遮阳帘,刚好有两个农妇抬着一大筐堆得满满的羊肚菌要出来。像是在搞随机抽查的教授在无意间充当了一回卷帘人。教授的手没有放下,这并不是为了让我们好进去,而是接着还有六个妇女抬着同样满满当当的三筐羊肚菌要出来。

进到棚内,还有四五个妇女正在提篮采摘,看得出她们是在挑选大的采摘。见我们缩手缩脚,有人指点,叫我们踩着白色的营养袋行走,还叫我们像她们那样拣大的摘,把小的多留几天让它再长大些。这不是菌袋吗?我自作聪明地说,做得像个棒子的叫菌棒,像个袋子的就叫菌袋嘛。郑博士说,这是营养袋,里面装的是浸泡之后又经高温灭菌的麦粒。羊肚菌,是把菌种撒在地里面,怕土壤里面的营养不够,就加营养袋,作为外源营养。一般是在菌种播撒7天之后,看到土里有了白毛,再来加这种营养袋。郑博士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我这个学过几年生物的人,面红耳赤。我赶紧俯下身去。端详肥硕饱满,个大肉厚的羊肚菌,仿佛就是童话世界里的小城堡。触摸那圆圆的白色菌柄,就感觉到了诗意般的润滑柔嫩。看着一个个可爱的小精灵,我始终不忍下手。

教授手采一株,端起来一边展示,一边为我们讲解羊肚菌的生物特性。随即赋诗一首:东山沟谷见羊肚,弥足珍贵出沃土,闻得菌香满庭芳,可谓三月不思肉。继而又说,这个春天气温偏高多雨,在经历了几次高温高湿天气的考验之后,这几十个大棚内的羊肚菌不仅都出了菇,长势还这么好,确实令人惊喜,让人震撼。

接下来的参观,同样让人震撼。

在这里,吸引人们的还有一座占地面积500平方米的科普馆。馆内展出的采自大别山区的各种食药用菌标本,许多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郑博士亲自讲解,不厌其烦。原来大别山有这么丰富的菌类资源,人们在感叹的同时,对家乡的热爱之情油然而生。经过加工、包装的自产菌菇也在此陈列。为着科学普及的需要,这里还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展出了国内和世界各地最具代表性的菌菇品种,就连有毒蘑菇的识别也极尽其详。这里还有全面介绍大别山野生食用菌资源的专题片。因为有这样一座科普馆,再加上近在咫尺的出菇示范区,人们可以获得菌棒制作、菌菇生产、采摘加工的全程体验。

参观临近结束,一位当地领导匆匆赶来,向他的教授老师说起一件趣事。以前泡桐树下面的羊肚菌多,但人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更不敢贸然采食。看了这些实物标本、图片展和专题片,才知道这东西原来是个宝贝。所以,现在到了三四月,只要下了几天雨,就有人提个篮子坐在旁边等着摘。

七个多月以后,当我第二次踏进这座科普馆时,我向几位嘉宾转述了这件趣事。

双11那天,气温骤降,还下了一场雨。得知在省科协当领导的老朋友要到东山菌谷考察,我连夜赶到了麻城木子店。第二天雨霁初晴,远处的山头还压着在乌白之间翻滚变幻的云团。虽然寒风习习,却阳光明媚。赶到东山菌谷,不仅见到了老朋友,还见到了几位昔日的同事,更让人惊喜的,是与华中农业大学的边教授和他的博士生小宋不期而遇。边教授是现代农业食用菌产业技术体系岗位科学家,担任多年湖北省食用菌协会会长,他是专程前来考察指导的。

郑博士介绍了东山菌谷的建设情况和羊肚菌种植情况。在问明当地春天气温的变化情况后,边教授肯定搞羊肚菌是对的。

郑博士领着边教授进到大棚,我们紧随其后。已经深翻了一遍的土地早已撒上了一层薄薄的石灰。边教授环视一番,称赞大棚很标准,通风、透气和遮阳都很好。又俯身查看土壤,说这种砂壤土比较适合种羊肚菌。得知已经种了三年,边教授提醒要注意连作障碍。郑博士介绍了他的处理办法。

一从大棚出来,郑博士就指着东边的一排大棚说,这些都是准备用来轮作种大球盖菇的。这排大棚正是上次网红拍抖音的地方,是郑博士的那位教授同事当卷帘人的地方。我第一次见到羊肚菌正是在这片大棚。

边教授说,大球盖菇的耐高温能力强,可以采用两段式种植法,发酵做发酵,出菇做出菇。可以提前在别的地方把料堆好,发酵好。发酵可以用发酵池,集中发酵。发酵好以后把它放在那里,先让它长菌丝,把所有的料都长满,等气温一降到20度以下,甚至在25度左右,就可以直接往地里铺。很快就会出菇。这个时候的价格都在十块钱一斤,有多少卖多少,一直卖到春节之前。如果等到3月份以后,蔬菜一出来,那就没什么效益了。边教授还说,下周五要去福建讲大球盖菇的两段式种植法,他对推广这种种植法信心满满。

一席话,说得郑博士连连点头。我看他目光专注,若有所思,应该是边教授的点拨,让他打开了新思路。上次来,我了解到,大球盖菇的传统种植方式,是11月份在地里铺上30公分厚的稻草,再把菌种撒在上面,然后盖一层土,再盖上地膜,让它自然生长,到第二年3月出菇。现在,按照边教授的种植法,11月就可出菇,这就把大球盖菇的上市时间提前了五个月,其经济效益之高,不言而喻。我很惊讶,克服连作障碍,边教授说的郑博士都做了,郑博士正要做的又都是边教授所要说的。两位教授,真是心犀相通。

接下来,郑博士邀请边教授一行参观大别山菌菇科普馆。科协领导,对科普馆大加赞赏。我不失时机讲述了那件亲耳听说的趣事,科协领导就说科普的力量如何强大,边教授说把科普馆建在田间地头还真不多见。在看完陈列的菌菇产品和反映郑博士回乡创办食用菌示范基地、助力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专题片之后,特别是在了解到这些菌种都是郑博士和他带领的博士团队采自大别山,又都是他们从中分离,筛选得出的适生性强的优质菌种时,边教授感慨万分,说没想到还真有位教授在大山里带领农民种菌菇。菌种在大山里采,菌菇在大山里种,带动的是大山里的群众。他称郑博士是大山之子。

两次造访,让我明白,东山菌谷是菌菇生产的的展示窗口和推广平台。这个只有80亩土地面积的小地方,不仅为当地提供了几十个就业岗位,还辐射到周边乡村,带动千余户群众参与食用菌的种植、加工、销售,实现户均增收8000元。这使得东山菌谷成为名副其实的助力乡村振兴的示范基地。

 

2

 

离东山菌谷不远处,一道山岭,与东西走向的沪汉蓉高速,遥相守望。一块不知何时从何而来的蘑菇形巨石,雄踞山头,默默注视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昼夜奔忙。

就在这山脚下,有片建筑群。第一次来时,一片金黄的油菜花前,矗立着一座四层高的大楼。当我跟随边教授和科协领导,再次来到这里时,一茬成熟的绿豆早已匍伏在大楼的脚下。只是楼顶上金顶循环农业产业园九个红色大字,依然引人注目。大楼的后面,依次是自控接种培菌车间、液体发酵接种培菌车间和出菇试验车间, 18栋能够依靠自然环境对温度、湿度和通风实现较好控制的大棚。一旁还建有高温高压蒸汽灭菌室、保鲜库、烘干车间。秸秆粉碎机、搅拌机和高效生物发酵罐也各安使命,在属于它们的作业场上,静静而又充满希望地等待着。

得知这里原先是个废弃的五千头规模的养猪场,边教授有些惊诧,你这要冒多大的风险啊?郑博士笑而不答。

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了解到,这座私人的养猪场毗邻木子河,为避免水源污染,当地政府花了两千万元巨资,才将其关闭。本想引进资金,将其改造,发展其他产业。却因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一直无人接手,只好将其闲置,任凭它日晒夜露,风吹雨打。直到郑博士被请回乡,曾经空荡残破的猪舍和到处脏乱差的环境,在经过将近一年的改造和新建后,才实现华丽转身。

可爱的郑博士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处所,创办食用菌研发中心和生产基地呢?公开的报道说,郑博士是带着对家乡的情怀回乡创业的。对一个生物学博士和大学教授来说,他不会不知道,在废弃的养猪场栽培食用菌,一直是专家们认定的禁区。是盛情难却、迫不得已,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问过郑博士,他也是一笑了之。边教授饱含赞赏的问话,又勾起了我的疑问。

凭我多年的了解,郑博士不会做无把握的事,但看准的事,他就会说做就做,义无反顾。在这方面,他还真有点英雄气概。他的同事和当地的领导说,郑博士连人带物一头扎了进去,拿出全部积蓄和家当,并动员亲属和亲戚帮忙,注册成立了一家现代新型农业科技型企业——湖北金顶生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然后,改造猪舍、整治环境、购置设备,创办大别山食药用菌研发中心……

这才有了眼前所见。

不算起眼的办公楼前,挂着湖北金顶生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湖北中科大别山食药用菌研究院和黄冈师范学院博士工作站等招牌。楼内建有多个功能实验室,从大别山采回的野生食药用菌样本在这里进行组织分离,筛选纯化之后,再作显微镜下的形态观察,然后做分子鉴定,获取它的进化背景,以确定是不是所需的菌种。然后再培养,做初步实验,进一步筛选得到品质优、抗性和适生性都很强的菌种,作为生产用种。这些工作都是在这座不起眼的大楼里面完成的,虽然悄无声息,却最具决定性的意义。

边教授甚是赞许。

接下来参观栗蘑的层摆催蕾大棚和地摆出菇大棚。郑博士介绍,循环产业园这边能够依靠自然环境对温度、湿度和通风实现较好控制的18栋大棚,不仅全部用来生产栗蘑,而且每个大棚除了中间轮作大球盖菇外,一年要生产两季栗蘑。我们这次看到的栗蘑,是在9 月中旬将长满菌丝的菌棒地摆,至10月开始出菇的。等11月采摘完后,紧接着种一季大球盖菇。待到来年3月中旬地摆,4月又可出菇。如此循环,周年生产。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长在菌棒上的活体栗蘑。以前,我只在网站和报纸上看到过郑博士手捧栗蘑的大幅照片。眼前所见,似乎没有照片上的那么大,更不像长在地上的羊肚菌那样密密麻麻。被我摄入手机镜头的栗蘑,都长在菌棒上,重叠成丛,外形酷似绣球花。

我说栗蘑真像一朵花。

边教授说,它本来就叫灰树花嘛。又对郑博士说,栗蘑这个产业做了几十年,一直没有做大。最大的问题是产量不稳定。产量不稳定,经济效益就难保证。关键是定向催蕾技术不成熟。再就是传统的种植模式地摆、地埋要改变,最好是室内工厂化,能够对它的生长环境作出精准控制。我看到郑博士频频点头,似乎对边教授所言早有体验。

接着,两位教授就大棚空间的均匀性问题、地埋的温度湿度控制、粘菌感染的原因,在交换看法。我在一旁纳闷,明知产量不稳定,怎么还这么大规模搞栗蘑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栗蘑的价值高?我觉得边教授也有此疑问。等他们都没说话,我就把它提了出来。

郑博士说,大别山区的板栗树随处可见。板栗多本是好事,却也有让人头疼的时候。每年养护板栗树,会修剪许多枝桠;改造嫁接老板栗树,要砍伐大量的树枝;还有采摘板栗剥下的带刺球衣,到处都是。没人拿这些做柴烧。留之无用,挥之不去。人们对它们还真有几分无可奈何,只好任凭它们堆在那里影响环境卫生和村容村貌。

郑博士觉得应该把这些都利用起来。大别山区昼夜温差大、环境污染少,用它们作基料生产栗蘑,应该是非常适合的。通过试验,毫无意外地获得了成功。他又把花生壳掺和进来,与废弃的板栗树枝、采摘板栗剥下的带刺球衣一起作基料,再接种不同的菌种,结果栗蘑、香菇、木耳都能产出。但他大面积种植还是首选栗蘑。他说他就喜欢这个栗蘑,他现在只做几个品种,不搞全面开花,就是想把它们搞点名堂出来。

这就清楚了,明知栗蘑的定向催蕾技术还不成熟,导致产量不稳定,郑博士也要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大面积种植栗蘑,就是为了给大别山废弃的板栗树资源的转化利用找到一条更好的出路。

边教授说,我知道你的投入过了千万,但你不要指望这个东西能赚多少钱。我觉得你现在的核心,还是要带动周边发展,带动能人去发展。你的优势是科技、是培训、是引领。理想的运作模式,是你在这里集中制棒,统一提供菌种,中间进行技术培训和指导,最后把农民生产的菌菇集中回收。没想到你亲自动手,一个教授该有多忙啊,除了教学,还有科研,再忙着自己种菌菇,你多累呀!边教授欲言又止,听语气,似乎是郑博士做了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边教授因要为重要学术活动作准备,考察完毕,来不及休息,就直奔武汉。临上车前,又深情回望产业园,喃喃自语般地说道,没想到还真有个教授在废弃的养猪场种菌菇,还真花了不少钱,硬把自己跟这个事业牢牢捆绑在一起。真不简单!这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我就不敢这么干。我说你是大山之子,一点也不言过其实。

我注意到,没想到的话,边教授已经说过了多遍。

小汽车已经发动,边教授突然放下车窗问,你们的学生能不能来实习?郑博士说能。边教授说,应该让学生好好接触一下,这地方是个好课堂。

 

3

 

送走边教授,科协领导就成了我们这群人的核心。他指着一块巨大的宣传牌问,在这里搞活动,能不能和你的教学、科研结合在一起?这位领导曾在大学里带过高等教育管理的硕士研究生课程,他关心郑博士的教学与科研,似乎与他的专业背景有关联。

这块书写着黄冈市食用菌协会2023年会暨羊肚菌产业发展论坛的宣传牌,上面的落款时间是2023年3月30日。我第一次来,就看到它矗立在办公楼东端的空地上,历时大半年,依然还是那么醒目。

郑博士说,这个活动早就搞完了。前两天,我们搞了另一场活动,有近80人参加,主要是交流探讨食用菌的种植技术和过程管理。别看这个地方现在比较安静,其实来的人并不少。这两年,学校每年都有20多个处室、院系到这里来搞主题党日、学科建设活动。除了我们学校,还有武汉纺织大学、华中农业大学的师生来实习考察。当地学校除了到东山菌谷那边参观,也到这边来研学。还有外县市组织乡镇村干部来观摩。郑博士说,他做的事不大,但闹腾大。曾经一天接待过6批来访的客人,简直没时间做事情。

我问,你做你的企业,怎么牵扯得这么深这么远呢?

郑博士说,他是在黄冈师院和麻城市有关方面的支持下,投资创办的湖北金顶生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当时的初衷,就是想用食用菌助力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创办这样一家农业科技型企业,是想改变传统的扶贫方式。而作为科技型企业,如果没有人才作支撑,是不可想象的。2020年11月9 日,学校在这里创办了黄冈师院驻村博士工作站,校党委书记亲自来揭牌,并让他带领生物与农业资源学院的博士团队常驻公司。这个团队的11人,都是清一色的博士。菌种的采集、分离、筛选、驯化、扩繁、鉴定、推广等一系列工作,都是他们共同完成的。

科协领导说,在这个过程中,应该能出些科研成果。

郑博士说,他的团队取得了一批原创性的科研成果。他本人也接连完成了《大别山适生性食药用菌栗蘑的种质创新与利用》等十多个科研项目,发表了多篇论文。这些都是在公司创建之后完成或发表的。一方面有成功的实践基础,另一方面,又为食药用菌的大规模种植,提供了强有力的技术支撑。实际上我们就是把论文写在田间地头,把科研做在祖国大地。郑博士说,这是习总书记的话。近几年我的很多成果还真是在这个基地搞出来的。

郑博士把我们带到一处安装了光伏板的大棚前,说物电学院有博士进驻,他们在这里建了一个光伏农业基地。植物生长需要要光,食用菌也要光,没有光它就不出菇,但它需要的是散射光,而不能是直射光。其中的机理如何,还没有完全研究透。几个有不同专业背景的博士已经联合起来,正准备对此进行深入研究。商学院成立了大别山乡村振兴研究院,在东山菌谷那边建了乡村振兴产业基地。还有些学院正在积极谋划商定利用这么好的基地做点事情。

因为把博士工作站建在乡村、建在农业生产的最前沿,这个地方,事实上已经成为黄冈师院的综合性学科建设基地和人才培养平台。学科建设最典型的,是在2021年5月,他们的校长,把农业资源与环境学科的40多位博士、教授,带到这里召开学科建设研讨会,还请来武大、华农、华科的6位博导现场指导。博导们说,地方高校就是要搞这样的一些基地来推进学科建设。

科协领导兴致勃勃,他要求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这一坐下聊起来,就让人眼界大开。

生农学院,除了有11名博士常驻这里之外,还有硕士研究生在这里接受培养。郑博士已经在他创办的基地联合培养了7名研究生。这些研究生长期驻扎在公司,在公司找课题,以大别山野生食用菌的采集驯化作为课题进行研究,论文完成在大别山。在此基础上,郑博士总结提炼出一套基地托管式研究生培养模式,完成了《农林专业硕士研究生基地托管式培养模式的创新与实践》的课题研究。这个培养模式作为优秀案例,在全国拿了奖。去年教育硕士培养模式又申报并获得了湖北省优秀教学成果二等奖。

除了研究生在这里培养,生农学院本科生的教学实习和创新创业实践也在这里进行。应该说这是专业对口,不足为奇。令人惊喜的是,商学院学生也以此作为创新创业实践基地,居然还在省市拿了多个大奖。除黄冈师院外,还有在武汉的几所大学,也在这里建立了学生实习基地。

博士在这里建服务站,研究生在这里选取课题做论文,本科生在这里进行创新创业实践,这就形成了不同层次的科研和人才培养模式。这里在直接服务三农,助力乡村振兴的同时,既产生经济价值,又出科研成果。属于那种既叫好又叫座的大戏正在上演之中。

科协领导说,郑博士做了一件既有意义又有意思的大事,其引领示范带动的效应越来越明显,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可与追捧,也就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了。

 

4

 

参观菌种保存室,才知道那里面保存着56种菌种,而这些又都是从大别山区采集到的100多种食药用菌中精心筛选出来的。现在推广种植的几种菌菇,正是从这56种当中选出来的适生性强和经济价值高的品种。

科协领导到底是做过大学教授的人,他说,经过分子鉴定,纳入种质资源库的菌种达到了56种,这很了不得啊!这就为构建大别山野生食药用菌种质资源库奠定了基础,这个事有价值有意义。赞赏之情,溢于言表。郑博士说,他们同时还筛选得到了30多种可以降解木质素、纤维素的一些功能菌株。我问,这30种菌株也包含在那56 种之中吗?郑博士说,那56种菌种是用来生产食药用菌的,而这30多种可以降解木质素、纤维素的功能菌株则是用来生产生物有机肥的,比如对废弃菌棒进行二次发酵,就得用到这些菌株。

我又问,生产用的菌种不是可以从外地采购吗?郑博士说,外地引进的菌种,第一次种植可以出菇,质量也还可以,后期慢慢就不行了。因为它有可能出现菌种快速退化。这就是菌种的适生性。而我们采集的菌种是长期在这边生长的,把它提纯出来之后,它对大别山地区的气候环境特别能适应,它就比较稳定。他们现在大面积生产使用的菌种都采自大别山,就是基于适生性而做出的选择。

然后,郑博士如数家珍。羊肚菌是在李峰山的栖凤尖上采到的。李峰山海拔900米,山高林密,它所在的那个地方正在建设世界磁谷旅游项目。这里的地下蕴含铁矿,地磁很强,山泉水经专家鉴定,是名副其实的地磁水。在这里采集到的羊肚菌,品质特别好。栗蘑是2018年6月初,在黄泥坳村蔡家山后面成片的板栗树林中采到的。大别山的板栗树多,只要有一段时间阴雨连绵,雨过天晴之后,就能够在死掉的板栗树桠或者树根部采集到野生的栗蘑。栗蘑有特殊的芳香,才长到那么小一点,就被动物或者昆虫吃掉了,能够采到一株完整的野生栗蘑,实际上是碰运气。金耳是这年的八月,在海拔800米的搁云尖采到的。毛木耳是2019年5月在吊桥沟磨盘石附近采集的。血红密孔菌是同年7月在牌楼村龙浃谷采集的。2020年4月30日,在马牙山海拔700米处,采集到了天麻、灵芝、茯苓、血红密孔菌和百合、黄金、苍术、野生猕猴桃等种质资源。

采集菌种,他们去到的最高山,都有海拔1200多米了。

我说,公司成立到现在只有四年多时间,中间还遇到了疫情,能采集这么多野生菌种,说明你们的工作效率很高。

郑博士说,在公司成立5年前,对大别山野生食药用菌资源的野外调查,就在按规划进行。大别山的野生食用菌资源丰富,它实际上是个宝,只是长在深山人未识。调查越深入、越广泛,越觉得让它沉睡在大山之中,实在可惜。

郑博士说,野外调查不光是为了做科研写论文,更重要的是想把这些宝贝挖掘出来,推广出去,让它产生应有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在这方面,我们国家的林占熺教授和李玉院士都取得了很多很好的成功经验,无论是在学理上还是在具体实践上,都有重大创新。正好黄冈市科协搞了一个智库项目,学校也搞了一个。他就在想,一方面还没有脱贫,一方面又让这么好的宝贝躺在山上睡大觉,为什么不把它们开发利用起来,助力脱贫攻坚呢?种植食用菌投资小见效快。既可以使用现代化设施规模化种植,也可以在房前屋后种,在庭院的角角落落种,还可以在林下种。发展食用菌产业具有不与人争粮、不与粮争地、不与地争肥、不与农争时、不与其他产业争资源的“五不争”优势,非常符合生态农业、循环农业和有机农业的发展理念。于是,他就写了《食用菌产业有效对接精准扶贫的实现途径和模式》,作为智库报告,交了上去。

郑博士说,在黄冈市推出“能人回乡”计划后,家乡木子店镇的领导希望他回乡创业,助力家乡的脱贫攻坚。他不好拒绝。到目前,他陆陆续续投入了上千万。他说,当初要知道会要这么大的投入,还真不敢搞。既然赶着鸭子上了架,那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谁叫你当初说得那么轻巧、那么简单呢?

正面询问,得不到我满意的回答,没想到不经意间问点别的问题,竟然找到了我要的答案。科协领导说我迂回进攻、旁敲侧击、声东击西,终于得逞了。郑博士今天提到的两个人,上次也说到过,只是我当时完全没把他们与郑博士回乡创业联系在一起。这两个人,一个林占熺教授我多少还有点了解,他是热播的电视剧《山海情》中主人公的原型。另一个李玉院士我就太陌生了,几无所知。马上百度,方知李玉院士是吉林农大教授,是国内“南菇北移”“北耳南扩”的首倡者和实践带头人。这两位大名鼎鼎的食用菌专家,无疑都是郑博士心中的楷模。一个心里有楷模、胸中有情怀、肩上有责任的人,一旦得到施展才华的机遇,他能不全身心投入到他追求的事业中去吗?

接下来,我把郑博士的所述稍作梳理,整个脉络就清晰可见了。

从2018年底开始,经过多次洽谈,达成了当地政府出场地、出设施大棚,而生产设备,包括研发中心的投入都由郑博士个人负责的合作意向。谈判还在进行,为了显示合作的诚意和回报家乡的信心决心,郑博士在2019年8月22日,就在麻城市注册成立了湖北金顶生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协议还未签,对废弃猪场的改造就在9 月大张旗鼓地展开了,他相信政府的信誉。虽然跟镇里的合作协议在2019年11月8日才正式签订,但他却在2019年9月10日这一天就让公司正式挂牌运作了。选择这个特别的日子,是为了向教师节献上一份特殊的礼物。

后来麻城市将他作为“能人回乡”创业的典型上报给黄冈市表彰。再后来黄冈市有关方面,又来总结推广,并以在金顶循环农业产业园召开现场会的方式,大力推进全市“教授回乡”千人计划项目。

郑博士说,这就等于是把自己绑上了战车,他只能随着时代的车轮一直向前。

 

5

 

郑博士是黄冈师范学院生物与农业资源学院教授。在华中师范大学生科院攻读硕士、博士学位后,又到日本和美国做了一段时间的访问学者。长期以来,他始终立足于大别山的生物资源禀赋,一直以农村生物质资源综合开发与循环利用、大别山食药用菌种质创新与利用、农业环境污染与生物修复为研究方向和工作重点。

因为常年活跃在食用菌种植现场,郑博士被当地干部群众亲切称为蘑菇教授。

一个偶然的机会,郑博士听村干部说,当地满山遍野的芭茅草在枯萎后容易引发山火,村里每年都要组织人手上山割草,费时费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博士立马想到何不就地取材,用芭茅草作基料来培养食用菌呢?这既可以节约农作物秸秆,又可以消除山林火灾隐患。尽管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先做了试验。试验的结果是,用芭茅草代替稻草、油菜秆栽培大球盖菇不仅产量高,而且品质好。毕竟芭茅草有那么粗的茎杆,像小甘蔗一样,里面的含糖量比稻草、油菜秆高得多,焉有品质不好、产量不高之理?

郑博士家乡酿造的老米酒名扬天下。酿造老米酒,要采用一种名为美人糯的优质糯米。美人糯收割之后,种植它的稻田从头年的10月到次年的4月,会有长达6个月的闲置期。郑博士建议村里利用这个空档期,利用芭茅草,栽培大球盖菇。

虽是家乡人,但还是有人不大相信。郑博士做了很多说服工作,将信将疑的人说,如果收了糯谷又种菇子,收了菇子又种糯谷,那不是坐在家门口捡钱?

镇里很支持。2021年镇里搞了个割芭茅草运动,要求每个村送2万斤芭茅草到西河桥上面的田畈来,大面积示范种植六十亩,当时的场面很是壮观。他觉得大别山的芭茅草那么多,如果这次能成功,后面再把相关技术进一步集成,用它生产大球盖菇,应该是一个前景广阔的产业。因为种大球盖菇,不需要大棚,也不需要投入太多的劳力,老百姓在房前屋后都可以种,这就把农民增收的潜力挖掘出来了。虽然他对群众说,大球盖菇从种下到采收,中间什么都不用管,但他还是有种时时放心不下的感觉,没隔几天就去看一看。越看越发现,用芭茅草种的大球盖菇比稻草种的要好很多,不仅出菇早、出菇齐全,而且个大厚实,品质上好。这大球盖菇一出来,就像春潮滚滚,势不可挡,上马石村在家的男女老少都出动了,还是采不赢、收不完。看到一捆捆芭茅草变成价高味美的大球盖菇,当初心存疑虑、甚至说风凉话的人,这才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大球盖菇采摘完了,原先的栽培基质就地还田,让它们作为美人糯种植的基肥,由此实现了菌稻轮作,这又给了父老乡亲极大的惊喜,原来美人糯还能这样种啊!

郑博士说,首次用芭茅草大面积露天栽培大球盖菇,确实取得了成功。但我们的种植模式太传统太落后。如果按边教授的种植法,那效益会有成倍的增加,这才真正是坐在家门口捡钱。下一步,我要试验边教授介绍的两段式种植法,如果成功,一定要大面积推广。用芭茅草生产大球盖菇,本是一件富有创新的事,现在听他的口气,却分明是在自我否定。

科协领导说,边教授是中国菌物学会名誉副会长、中国食用菌协会名誉副理事长、湖北省食用菌协会名誉会长、华中农业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他对你的评价那么高是非常难得的。作为一个搞学术搞科研的人,他说些真话、直话,也是很难得的。可能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但你也不要太有压力,更不要妄自菲薄。

郑博士说,边教授指出的问题,像克服连作障碍、大球盖菇的两段式种植、栗蘑的定向催蕾和种植模式室内工厂化,都切中要害,让人芒刺在背,如梦方醒。我怎么能没有压力?我不会盲从,但边教授的指点,会让我少走许多弯路。我真是要感谢他,也要感谢你帮我请来了边教授。

我感觉他们的话题过于沉重,赶紧岔开,边教授说大棚空间不均匀,是说你的大棚大小不一样吗?

郑博士说,传统大棚的空间都不均匀。这主要是说,一个大棚内,地面的温度跟上面的温度不一样,上面的二氧化碳浓度跟下面的不一样,边上和中间也不一样。栗蘑催蕾的菌棒只有在一个均匀的体系里,才能每个地方都出菇。地摆完全是将菌棒放在不均匀的大棚空间里,地埋的温度湿度相对来说比较稳定一些,但最大的毛病是出来的菇子会带有砂子。这就是为什么要实行室内工厂化的原因。关键是我暂时还没有足够的资金投入,但作为发展方向,今天是可以明确的。

科协领导说,边教授是说产量不稳定,不稳定不是没产量,只是有时高有时低而已。真要搞一个对温度、湿度、二氧化碳浓度、光照强度等做到百分之百精准控制的室内工厂,那是一笔不小的投入,这一定要慎重。

郑博士说,这是发展方向。见他露出微笑,我又来劲了。我说,郑博士有许多创新,其实,他用废弃的板栗树枝、板栗采摘后剥下的带刺的球衣和花生壳作混合基料,生产栗蘑,同样具有创新性。我的这个看法,得到了科协领导的认可。

郑博士对栗蘑情有独钟,拿最好的大棚来种植,生产的全过程,不使用任何农药化肥。期间所需的用水全部采自地下100米深的泉水。不仅如此,他还对栗蘑的深加工和综合开发,作了许多探索和尝试。栗蘑不仅能泡酒,还可以泡茶。还能和大别山耳一起制成低脂肪、低淀粉的保健饮料,还有栗蘑面、栗蘑酱,郑博士和他的博士团队也通过多次试验做出来了,只是目前还没有进行商业化量产。郑博士曾对来参观的人说,他把废弃的板栗树枝种成菇子,一次转化之后再进行二次发酵,让它变成有机肥,然后施到板栗树下,让它再把砍掉的树枝长出来。

科协领导说,这就是郑博士的树枝循环论。

 

6

 

郑博士他们自产的有机肥除了施到板栗树下,还远销到别的农业公司。废弃的菌棒,重点用于研发花肥。好多人在庭院种菜,都争着要用这种有机肥。这就是资源的综合利用,也蕴含着重大的商机。尽管他的公司已经具备年产5000吨有机肥的能力,但他还是把生物有机肥的规模化量产交给了浠水的一家公司。郑博士曾在这家公司担任过科技副总。他们那里有大量的鸡粪猪粪。仅用这些畜禽粪便作肥料,会臭气难消,难以降解。把废弃的菌棒拖到那边去,同时派出博士帮他们研发,生产的有机肥不仅不臭,反而还有一种淡淡的芳香,因为有很多功能菌丝在里面。这既消除了畜禽粪便对环境的污染,又变废为宝。郑博士说,资源循环利用要做的事很多,但他的时间精力有限,做不了那么多,就让有资源有兴趣的公司大规模去做。

对于全市规模化的食用菌种植,郑博士觉得还是要从总体上去把握正确方向,要立足黄冈实际,扬长避短,充分发挥大别山野生菌种的种质资源优势。做到有所为有所不为。比如对大规模种植香菇,郑博士就不大主张。他觉得,外地一些地方,香菇种植历史悠久,生产规模大,群众技术掌握熟练,产加销已经成龙配套,黄冈再大规模种植香菇,已经没有竞争优势。这就应该做出新的选择。在他的基地,重点是以栗蘑、羊肚菌和大球盖菇为主,再就是大别山毛木耳。他要通过自己的先行先试,给人们起到示范引领的作用。他觉得,作为黄冈市食用菌协会的会长,他必须把这份责任担当起来。

好一个有所为又有所不为。

统一制作菌棒,少不了要对树枝、秸秆等基料进行粉碎。出菇后的废弃菌棒要进行二次发酵也需先粉碎。这些原来都是他的公司在做。后来发现周边有些农户也有粉碎设施,也能加工各种粉碎料,就把这一块切了出去。他只根据生产的需要,向社会购买所需的基料。此举竟催生出几个专业大户。还有栗蘑的深加工,他也准备把技术转让出去,或者寻求合作伙伴。他要集中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把他正在做的事情做好,做到极致。同时,还要给周边群众提供致富门路,给别的公司一个新的发展机遇。

科协领导说,郑博士这样做是聪明的。

郑博士虽然不喜欢迎来送往,但他对食用菌行业的技术培训,却热情有加。他说,不仅要吸纳村民务工,更要对他们进行菌种培育等多方面的技术培训,把他们成技术工人,为今后的扩大再生产打下坚实的人才基础。通过系统的技能培训,他的员工,对备料、拌料、装袋、灭菌、冷却、打孔、接种、菌丝培养、出菇管理、采收、烘干、包装等环节的技术要求和操作要领,都能熟练掌握,都能独立地自主完成整个菌菇生产的全过程。作为从家乡走出去的“蘑菇教授”,他在木子店镇的长岭关、上马石、黄泥坳、马牙山等村现场手把手地教愿意种食用菌的农户实用技术。作为黄冈市食用菌协会的会长,他组织了一系列培训。每次培训,都是他去讲第一课。在麻城的三河口镇、张家畈镇,在团风的总路咀镇,在罗田的外婆桥生态农业园,都留下了他一连几个小时,用手端着老式麦克风站着讲课的身影。为了让农民一听就懂,一学就会,一做就成,他除了精心准备课件,还把复杂的技术要求和关键的操作要领转换成通俗易懂的语言。他的讲解深受培训人员的欢迎,都觉得他拿出来的都是实打实的“干货”,管用。

这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看了问了,时间已近傍晚,新鲜的栗蘑已经做好端上桌了。栗蘑泡的茶已经喝过了,上次喝的栗蘑泡的纯谷酒又斟满了。这是精心准备的“菇子宴”,除了栗磨烩肉片,还有羊肚菌土鸡汤、清炒羊肚耳、红烧赤松茸,还有状似猪耳、又肥又大、吃起来脆嫩可口的毛木耳。这些让人大饱口福的菌菇,都产自郑博士的基地。我感觉这种集中展示的方式有些特别。

郑博士又把栗蘑的种种好处不厌其烦地说了又说。酒酣耳热之际,我想栗蘑如此神奇,对疫情是不是也有某种防治的功效,又突然记起了什么,很冒失地问,疫情期间你们没受到过什么影响吧?郑博士说,公司第一年的原料准备相当充足,那一年搞了两万棒的平菇,当年卖的非常好,基本上是供不应求。后来原料进不来,没有原料就不做或者少做,基本上也没亏什么。所以疫情期间,相对来说,比较平稳,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我心有不甘,随口又问,公司投产以后,一切都很顺利,一点困难也没遇到是吧?我的口气似乎有点将军的味道。

郑博士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说,其实刚开始还是蛮艰难的。主要是原来的养猪场环境卫生整治不是很彻底,厂房之间的地面也没有硬化,到处都是猪粪,导致菌棒制作的污染率非常高。我们第一批做了将近10万根菌棒,竟有一半以上受到了污染。菌棒的成本每根至少需要4元,这一下子就损失了20多万元,真是首战失利,出师未捷。尽管我不断加强灭菌室的消毒,但这里的环境微生物太多了,后期的污染率还是非常高。我有点招架不住了,就如实向镇里反映。镇里来帮助整治环境,将园内的道路、厂房之间的地面和沟渠全部硬化。我又进一步提高防止污染的级别,建了几个标准的无尘接种室,这才将污染率控制在10%以内。现在,总体污染率已经控制在5%以内了。

迈过这道坎,公司的业务发展才步入正常发展的快车道,并且像宋祖英唱的歌那样,越来越好。现在公司实际上有三个标准化的基地。一个是以研发为中心的金顶循环农业产业园,一个是以示范推广和产业振兴为目标的东山菌谷,还有一个专门生产反季节食用菌的马牙山基地。

这马牙山基地可是第一次才听说呀,我又不免要刨根问底。

郑博士说,马牙山基地有2000多亩,建在海拔800多米的地方,有林下的基地,也有大棚。那里的出菇比山下早,结束比山下晚,出菇的整个周期拉长了,因为一般的出菇温度是在25度左右为最好。海拔800米的山上,夏天有时候还要盖被子。明年酷热难耐的时候,再请几位去指导 。

我说,不用等到明年了,我们明天就出发。

 

(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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