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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西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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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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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天使


黑人杂居的废弃的啤酒店的地下室;多为破败的三层楼建筑的纽约贫民区;在迷宫般的下水道系统里出没的“沼泽天使”之类的亡命徒帮派;专门收罗十来岁未成年杀手的“佛晓少年”帮;独来独往、横行不法的“城郊恶棍”帮,他们多半是彪形大汉,头戴塞满羊毛的大礼帽,衬衫的长下摆却飘在裤子外面,右手握著一根大棒,腰里插著一把大枪,叫人看了啼笑皆非。

                                                                  ——博尔赫斯 《小径分岔的花园》

(一)

西湾市拥有东方最宽阔的街道,从粼摩的大楼俯瞰整个城市:华丽、喧嚣、拥挤。迎着热带海浪发出的波涛声,霓虹分出若干条张牙舞爪的小岔。以北京路和上海路为基础构建的城市交通网,承载了西湾市风雨四十多年的深刻裂变。与此衍生而出的辅路也盘根错节的扭曲在了一起,这些缀余在城市末梢的淋巴,有的还形成了自己的产业。其中有以美食街闻名的:中山路、朝阳路、乌鸡路。主打电竞赌博,极尽隐晦的:大兴路、发财路和振兴路。因修脚洗浴按摩而人声鼎沸的:凤鸣路、铁流路、信号山路、十井路……西湾市包容的城市理念仿佛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市民: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潮湿的低矮平房在这些歪七扭八的辅路上依次排开,蟑螂、老鼠和蛇经常在这里出没。妓女、毒贩和各色行为艺术家也寄生在这里。

难得的安逸却被骑着高头大马的无良电视台开出一份“城市沼泽”的罚单。

梁良是市中区洛布派出所的一名基层警察。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他抢先阅读了近期下发的《关于整改城市治安,创建文明城市》的文件,所以对电视台循环播放的宣传片无比镇静。他扯了扯衣袖,站起身来,笔直高大的身躯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使命、荣誉、担让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副所长咳嗽了一声,让他顺手带走角落里堆积如小山的垃圾。

梁良对琐碎无趣的学生课堂很早就丧失了兴趣,高中毕业被一部《火蓝刀锋》顺利成章的拐带进了军营。健硕的身体加上伶俐的巧嘴,让他在部队很吃的开。在荣立几个三等功之后,转业到了现在这个单位。二十几岁的梁良在洛布派出所已经颇具名气,身兼文员、图书管理员、后勤部长等多项职务。去年还顺手破获了两个电瓶车盗窃案,荣获市公安局德育标兵和计划生育先进分子。所里的老人们吸允着杯子里的浓茶,送出半个大拇指。深切的叮嘱道:后生可畏!

梁良溜达在下班的路上。没有扎眼的警服,一切显得真实且敏感。小贩对着假钞骂骂咧咧,放学的熊孩子乱串马路,淤积的渍水被疾驰而过的汽车溅起……梁良吹着口哨,沐浴在这南国夏末夕阳的余光中。手里塔拉的新鲜罗非鱼和几斤猪肘肉是去姐姐家蹭饭的见面礼。他对姐夫吹嘘了好几次的飞天茅台念念不忘。

梁梦是市三院的护士,也是梁良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梁梦的生母是难产而死,后妈对她又视如己出,所以一家人的关系特别融洽。“呦!良子,哪阵邪风把你给吹来了。死孩子,也不知道先来个电话。”一阵铜铃般的笑声从房间扩散到楼道,震下一层灰。“老徐快下来,你看谁来了。”

徐路从书房跌跌撞撞走了出来,像是偷摸喝了二斤刀烧。宽松的大裤衩、窸窣的胡渣和接近枯萎的长发从任何一个方面都能证明他艺术家的身份。是的,他是一名非著名编剧,也是一位非职业作家。写过一些理想主义题材的作品,比如在大鹏卫视晚间强档播出的《阳光恋人》。还写过更多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被禁的就有大名鼎鼎的《地狱偷情》《黑色眼睛》。梁良咽了一口气,没办法,他确信姐夫还是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谁让梁梦喜欢呢。

梁良抬高自己手里的罗非鱼和肘子肉,嘴角咧到后耳根,配合挑逗的眼神:“姐夫,整两盅?”梁梦一旁配合的提高了嗓门:“良子来了,快把你那瓶茅台拿出来。我去炒几个菜!”

梁梦与徐路结婚三年了,一直没有孩子。梁良想借着酒劲委婉的传达一下老家父母的殷切期盼。却先被姐姐要求相亲的猛烈火力完全压制。品尝着地道的家乡肘子,梁良满嘴流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直呼老姐这么好的手艺不去掌大勺真是可惜了。话锋转移技术施展的朴实无华,徐路瘦小而又粗糙的脸上露出一股黔笑。

酒过三巡,之前猛找话题的梁良,开始燥热起来,并主动聊上了工作。他先指着天花板,又跳上椅子,口里哈着酒气,像是一种挣脱。他说手上的枪茧早已被白纸文件磨的精光,每天还需要面对着和蔼的大爷大妈,温顺的流浪猫狗、主动敬礼的中小学生和安逸温暖的办公室。他享受着二十几岁的不该有的安逸,心理落差让他感到恐慌。

这个城市灯红酒醉得霓虹下真的如此和谐与生机勃勃吗?一定有哪里隐藏了违法犯罪的尾巴?他发问,然后笃定。

黎明总是期盼着英雄。他握紧酒杯狠狠的咬了一口,又掷在桌子上。他!梁良,一定要办上几件轰轰烈烈的大案子。慢热的徐路摇摇脑袋才反应过来,并以酒为誓,一定会在心里默默的全力支持,然后一饮而尽、再然后就是一醉不起。

(二)

当晨光隐射到被子上并开始发烫,梁良猛的抬起手表:9:45!来不及告别还在酣睡的姐夫,便夺门而出。9点要召开的全市城市综合整治电话会议如期召开。手机里铺天盖地的电话和短信也来不及解释。他好奇姐姐为啥没有叫醒自己。更好奇的所长接下来会说啥骂娘的话。换好警服,站在会议室的门口,梁良深呼一口气,掐了一下表:10:27。

打着哈欠的所长示意:快进来,先坐下。喝口茶,压压惊。惶恐以极的梁良哪敢怠慢,拿起生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就是大半瓶。额头上的水滴没有眼力劲儿的冒了出来。所长把准备好的“作战部署”摆在梁良的面前,拍拍肩,以此表示:我看好你。亲昵程度仅次于接吻和抛媚眼了。

西湾市市中区洛布派出所城市综合整治工作“作战部署”

所长:沈连

统筹推进辖区内治安环境整治工作。

副所长:余成

协调配合整治工作,分管重大案件。

副所长:杨敏

协调配合整治工作,分管民事纠纷。

警员:徐超

负责资料的整理以及报备工作。

警员:李志钢

负责车辆以及后勤保障工作。

警员:陈雨

负责网络监控以及刑侦技术工作。

警员:梁良

深入基层排查。

协警

辅助工作。

无疑,他成为了市中区城市整治第一线的尖刀。打黄扫毒、维系治安、巡逻排查等多种字眼将要出现在他新的军功簿上,所长说。好钢真正用在了刀刃上,大家附和道。

阳光越来越烈了,萦绕在梁良周围的酒气散去。冥冥之中他苦等的机会正在快马加鞭的赶来。他主要负责的这片区域(凤鸣路与大兴路交叉的方圆三公里),是市中区外来人员最密集的地区。工地、电子厂、服装厂的男工女工们因为这里便捷且便宜好多已经在这里长期安家。毛主席教导劳动人民是光荣的队伍。可是总会有一些人渣混进这支革命的队伍。他们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腐烂、堕落早已将之坠入深渊,并被亲切的称为“社会浓疮”。拜这些人所赐,无辜、其貌不扬的旧巷也被电视台扣上了“城市浓疮”的帽子。

姐夫徐路一年前被封杀的电影《地狱偷情》讲述的就是取自这里的真实故事。

梁良在办公桌前瘫坐了很久。万宝路的烟灰落了一地:他在思考第一步棋该下在哪里。路过的陈雨,从背后使劲戳了戳他,提醒少抽一点。双眼皮下亮闪的双眸和粉色嘴唇不经意间露出的皎白牙齿都在竭力证明她的单纯、善良和亲昵。梁良的这位警花同事是正经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现在负责所里最轻松的技术工作。作为单位里年纪最相仿的两个人,他们之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陈雨听说新开了一家牛蛙店,特地拉上梁良请客。大脑疲惫了一天的良子,钱包危机意识淡薄,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牛蛙已经摆在了眼前。陈雨吃的不多,话茬却是一段接一段。梁良明白她是“美女之意不在蛙,而在癞蛤蟆。”梁良是出了名的癞蛤蟆,自从到了所里工作,院子里时常出现几只慕名而来得大白天鹅。

陈雨擦一擦嘴,说她是来解决问题的。通过网络刑侦技术,她发现洛布片区很有可能存在一个特大地下网络赌博组织。梁良的屁股、掌心开始发热,进而演化成一连串不响的屁。他说天下没有不散的饭局,还是要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首位。硬硬的把陈雨摁回了办公室。梁良看着电脑硬盘里一帧一帧的资料陷入了思考。

“我们不了解他们的组织架构、人员规模,甚至不知道他们的赌注是什么。”“这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简单的网络赌场,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陈雨解释道。

“你呀,一定是看书太多产生癔症了。”梁良摸着她的头,咧着嘴露出坏笑。像极了前几天他亲手抓住的小流氓。高悬的皎月旁跑过几道乌云。

梁良送陈雨回家,并没有上去喝杯水或者吃个绿色的有机水果。他走在洛布老旧且拥挤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思索和踱步。眼前这些买糖水的小贩、骑电驴的情侣似乎与陈雨所说的惊天秘密产生不了半点联系。夏末的南国燥热、潮湿,让人呼吸困难。

梁梦的特护房里转来了一位病人。全身百分之九十的地方烧伤,生命垂危。火灾的现场就位于洛布片区的凤鸣路口,梁良比救护车晚到一步,还剩一堆冒青烟的残垣断壁。着火的是一间旅馆,五十块可以入住一周的轻奢套房。被各种性病毒包围的野鸡经常在这里出没。重度烧伤的人,老板和嫖客的身份还模糊不清,无法定断。但从硕果仅存的痕迹来看,这是他杀无疑。这是梁良跨界警界以来面临的第一次真正考验。

市局以及所里的意见相对统一,在创建创建文明城市的关口期,发生这种恶劣事件。这是对人民的挑衅,对政府的宣战。严惩犯罪分子,绝不姑息,坚决维护公平正义和法律的庄严神圣。

梁良找到梁梦,问及伤者的病势。梁梦转达主治医师的看法:情况不妙。由于从住院至今无人探望,他的下一步治疗也遇到了问题。梁良请求领导出面与院方接洽,传达人命关天,一定要把人保住的态度。自己则匆忙返回现场,努力寻求一些有用的蛛丝马迹。

(三)

徐路,出关了。听说妻弟遇到了麻烦,自己正巧也缺了剧本创作素材。便自告奋勇的给梁良当起了军师。警察需要一些发散思维,这是徐路的自荐语。好说话的梁良自然没有拒绝,毕竟五粮液的酒劲刚散掉没几天。

徐路是西湾市的土著,小时候曾经常到洛布这片约架或者挨打,所以对周围环境可谓相当了解。他回忆起这所被烧旅馆的前世今生。凤鸣路的诞生基本上与这一排房间的出现是同一时间。那个时候的街头混混受金庸老爷子小说的影响经常在这里横刀立马。而输出这些“大侠”的基地就是现在被烧掉的旅馆,以前的电子游戏厅。徐路曾在这里输掉几个月的零花钱而惨遭爸妈双人混合打,所以记忆深刻。经过十几年的发展,这里不断被改造成早餐店、杂货铺和洗脚城,最终以旅馆的身份火中正寝。

徐路的回忆被梁良的一通电话打断。电话里迸发出阵阵尖叫,是陈雨难以抑制的喜悦。经过几天的定点追踪,她基本锁定了网络赌博团伙的服务器所在位置。是位于洛布街道东南角大兴路98号的一处普通民房。不等陈雨说出请客吃大餐的要求,梁良就把手机揣进了口袋。以最粗鲁的方式,把姐夫徐路请上了警车。面上表露出儿时玩警察抓小偷的喜悦。

徐路差点被颠出了猪叫,他怀念起家中大编剧的躺椅和安逸的蒲扇。没等意淫结束,车子就停了下来。徐路本想说一句,人民警察真英武。却被梁良的一句,待在车里不要动吓住。从车窗的玻璃中,他看着梁良掏出了手枪,以半蹲的姿势朝着院内眺望、进发、躲闪、消失。

十分钟以后,梁良从里边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块稀巴烂的平板电脑和一个深褐色并印有西湾大学字样的学生证。他坐回车里没有主动同徐路搭话,徐路看到梁良的脸色,也识趣的一声不吭,连呼吸的声音都在竭力削弱。

梁良掏出手机。陈雨还在一片喜悦中,并赶忙问着有何收获。梁良说人去楼空,空空如也,也就是凉凉。不过总还是捡到了一些漏。微信里对话框里的烂平板和学生证是风风火火驱车一小时赶到近郊的全部收获。

梁良驱车往所里赶。车速慢了不少,路上也跟姐夫徐路说明了情况。徐路表示很是理解,并说出了那句酝酿了好久的话——人民警察真英武。梁良,笑着摇着头,嘴里吐出一连串的不。为了表达歉意,梁良提出请徐路吃火锅。陈赫的贤合庄在西湾市开了分店,生意火爆。陈雨提出过去试吃的意见。

梁良、徐路和梁梦、陈雨四人先后到达。梁良先为陈雨引荐徐路和梁梦,又给徐路和梁梦介绍陈雨。桌面上的气氛和火锅一样热烈。徐路趁机又搞了一瓶五粮液,以此庆祝弟妹的入局。梁良没有再说那一连串的不,陈雨也没有。四个人相视一笑,把酒开了。

家庭的话题越谈越淡,酒却越喝越尽兴。话锋又转到了让人头疼的案情上。梁良掏出从现场带回来的破烂平板和学生证。陈雨猛得盯了一会,发现了玄机。

“梁良,你快看。这学生证上的家庭住址不就是着火的旅馆凤鸣路22号吗!”

此话一出,六只眼睛和三颗脑袋齐刷刷的凑了过来。众人齐声发出一句,卧槽!

西湾大学学生证

姓名:罗宗武

性别:男

出生年月:1996.12.03

班级:计算机科学学院软件工程141班

家庭住址:西湾市凤鸣路22号

这么说来,纵火案和网络赌博案可以并案处理了?但是,这个罗宗武跟躺在医院的那个到底有没有关系呢?陈雨作为公安大学毕业的高级知识分子,严谨是一把利剑。

梁梦插话了,医院里的那个重度烧伤患者,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不过至于啥时候能过苏醒,就需要看个人造化。谈起沉重的话题,梁梦也没有一个劲儿的让弟弟多吃菜。

梁良使劲的搓搓脸,又挠挠头,表示脑子有点乱。徐路看到他鸟巢一般决绝的发型,提出建议。由他这个文字工作者帮忙捋清一下思路,就当作文艺界为社会治安献出的绵薄之力。

纵火案和网络赌博案原本毫不相干。由于梁良的主动出警,意外收获了赌博现场的烂平板和一张学生证。学生证上的信息显示,犯罪嫌疑人罗宗武与纵火案被害人或许有直接关系,鉴于被害人早已面目全非而且尚未苏醒,所以只能是猜测。但是并案处理的前提必须是有充分的证据或者事实支撑。那接下来必须往三个方向走:一、梁梦在医院特护病房,注意救治和保护被害人。有消息及时汇报、沟通。二、陈雨负责修复平板和进一步追踪赌博团伙的犯罪动向。有消息及时汇报、沟通。三、梁良则有必要前往西湾大学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叫罗宗武的毕业生。有消息及时汇报、沟通。

徐路在吞云吐雾酝酿而成的仙境里挥斥方遒,倘若再配上一把鹅毛扇,便是在世诸葛亮。梁良的眼里透出一道霞光,好像看到了部队时久违的团长。梁梦作为媳妇,当然最懂丈夫。在最高潮的时候,果断递过一巴掌:“那你干些啥?大领导?指挥官?能的你。”

“我当然是块砖,革命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徐路露出两排淡黄的牙齿,脸颊上的酒晕在老婆面前也显得可爱。

梁良对姐夫的部署相当认同和满意。他让大家匆忙干了最后一杯酒,分头行动。徐路显然酒兴正浓,支支吾吾的说着一些杂话。梁梦使出一招连环索脚才把他从凳子上制服。此刻徐路的脑海里满是多年以前风鸣路那个昏暗的傍晚,同样的脚法让他无比怀念那个逝去的夏天。

(四)

早上八点,南国的太阳已经起的很高了。梁良裹挟着徐路来到了大学城。

滨海大道12号的这片浅滩五年前还长满了芦苇荡。色斑蛇和鹭鸟经常在这里打架斗殴。洛布派出所由此在相隔五千米的地方安营扎寨。红树林自然保护区的木质栈桥隔着一条西江若隐若现。后来政府规划大学城建设,滨海大道这片闲置的土地重新放出了金光。各类商家在此布局。酒店、小吃店、KTV开了花。各地的学生和教师也慕名加入了这支队伍。教育部门闻风赶来,将学院升格为了大学。所以湾大诞生仅仅一岁,而罗宗武就是这所大学的第一届毕业生。

张飞是计算机学院的辅导员,人称飞哥。他对来访的警官表现了极大的热情。当梁良掏出那张深褐色的学生证摆在他的面前,机械式学院派的笑容渐渐在飞哥脸上淡去。

他表示这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得过三次国家奖学金,还当过学生会的副主席,人称武哥。毕业那年还签到了一份别人羡慕的工作,事迹可以在学校的官网中浏览到。

在飞哥的嘴里,罗宗武比亲生儿子更值得炫耀。“那他在学校还有没有比较好的朋友?”徐路避开锋芒。“比较好的那些都毕业了,天南海北的。不过,他倒是经常去刘叔那里喝酒。你们可以去那儿问问。”飞哥回应道。

刘叔烤鱼的牌匾挂在食堂三楼最显眼的地方。据说台风摧枯拉朽的光顾了三次,广告牌也由硬塑料升格为了不锈钢。岭南骑楼建筑式的食堂被点缀出一种硬派的气质。就像江南水乡的弱女子,遇到北方草原骑马的汉子。这是一件体面的事儿。学校门口,升格为大学新制的牌匾,用的同一种形式。应是由同一位师傅制作。毕竟鹏城真正的手艺人也就那么几个。

说起手艺,刘叔算是美食界的人大代表或者称之为大学城美食街的“老炮儿”。不过由于刘叔是地道的西湾市人,读不出儿话音。“老炮儿”容易变成“老炮”,如同一记哑炮。更多人称呼“大佬”,规矩些。

刘叔的儿子刘犇跟罗宗武是好朋友。他们凌晨猜码的声音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美食街最晚或者最早的喧嚣。刘犇,拥有一个体面的名字。他瘦小的身板,着实撑不住三头牛的体格。改为三条鱼,则更合适一些。不过仓颉造字的时候,应该把这一茬儿遗忘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借助刘叔的面子潇洒风光。他大学城酒桌上的“情报局长”。

刘犇说,罗宗武有一个人见人爱人垂涎的女朋友。她爱吃烤鱼,而且最中意刘叔的手艺。所以他俩经常光顾,一来二去大家都熟络起来。罗宗武的女友,名叫覃娴,播音生,校园里大名鼎鼎的交际花。她穿着白衬衫给领导讲解校史的照片,挂在学校的宣传栏里。每次从旁边经过,前凸后翘的身材,总让人联起两百米处的悦来宾馆。刘犇直言不讳,面部猥琐的表情像极了岛国动作片里的男主,言语中透露出一种朋友妻越刺激的感受。

在梁良作为人民警察的自觉作用下,大家暂停对话。刘犇看到了饭点,会做生意的他提出试试他家的烤鱼。梁良和徐路走访了一整天,胃口大开,称赞刘叔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梁良和徐路大快朵颐之后,擦拭着嘴角。鱼是富含高蛋白的食物,营养物质很快被胃部分解,然后传递到大脑中。梁良灵光一现,问及覃娴。

刘犇摇摇头,喉咙间弹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覃娴的名声臭了,连同她的身体一起臭了。朋友圈里巴厘岛的海滩落日、卢浮宫的壁展油画以及格调脱俗的欧式大餐,都曾极具说服力的证明她是一个拥有崇高品味和物质追求的尖端女性。尽管这对于一个曾经两次获得国家助学金的女大学生,一切又显得格格不入。直到,宣传反校园贷的信息在湾大的校园里如同暴雨般落下,覃娴故事的警钟才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裸贷、逼债、无力偿还、利滚利、群发视频威胁,一但撕开了口子,所有种种便如水库泄洪般袭来。十几万的负债,大三的覃娴根本无力承担。放贷人在违反法律和道德的前提下,提出了一个覃娴看起来还中肯的建议——肉偿。在所谓大老板的安排下,覃娴操劳了60多个漆黑如注的夜晚。她一边向主做着祷告一边庆幸事情终于过去。

事实证明,含苞待放的女人容易上当的原因,就是把问题想象的过于简单。大老板又一次重出江湖,这次攥在手里的不是借条。而是整整60多天的一段又一段“肉偿”的小视频。覃娴真切的意识到事态似乎要永无休止的发展下去,前方是万丈深渊。这一次她选择了反抗,包括精神上的也包括肉体上的。“老板”之所以称之为老板,极有可能含有老奸巨猾、铁面无私的意思。他把视频群发给覃娴老师、好友的行为印证了这一点。甚至不久后在某网站上还专门出现了以“湾大艳照门”为专题的无码资源,在大学城这一亩三分地火爆程度不亚于某苍老师。

罗宗武也知道了,跟所有人一起欣赏着女友的人体大戏。图书馆与大学城酒吧街一墙之隔。酒吧街的尽头有一栋“迎宾楼”。迎宾楼一共十层,拥有二十三间各色宾馆。悦来宾馆位于顶层,可以俯瞰整个校园,甚至可以窥见内海的一角。红树林和沿堤栈桥若隐若现。

那一晚,罗宗武抽着香烟,坐在窗户旁。已是入夜2点,外边漆黑一片。

覃娴还在喘着大气。他问她要不要开灯。她说不要开灯。要抱抱。

外面下起了雨,午夜的雨格外的凉。孤独的人也格外的凉。

罗宗武走在城市的小道上,一头野猪在快车道上疯狂的奔跑。它要跑去哪里啊,它能跑去哪里啊。

(五)

梁良质问刘犇,怎么会那么清楚。刘犇说湾大之大,没有刘犇脑子装不下的。再说罗宗武关系那么好的兄弟,有啥好隐瞒的。徐路吃饱了容易犯困,大编辑表示不喜欢听这种无聊的故事,这种狗血剧情自己一天能编十段。在你家消费,钱都花了,徐路示意刘犇说重点。

后来,罗宗武毕业了,覃娴辍学离开了。他们俩分手了,没了。

梁良说你这太敷衍了,还有没有啥细节。刘犇望着天花板努力回忆,眼睛不经意落在徐路身上,还会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白眼。

刘犇猛的一拍桌子,说还真有。罗宗武好像对一个旅馆很敏感,喝的烂醉的时候嘴里时常嘟囔着。叫啥名字,梁良和徐路一齐大声追问。两人声音分贝之大,吓得刘犇一哆嗦。

“好像叫什么温馨旅店。”

梁良和徐路相视一笑,“是不是凤鸣路22号那个?”

“这我就不知道了。”

时间静止了很久,梁良向刘犇伸出了双手,使劲晃了晃表示感谢。激动之余,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更诚恳且真切的表达谢意,便对着“刘叔烤鱼”的招牌竖起来了两只大拇指,放在高于头顶10公分的位置。嘴里重复着下次“一定多带几个人来品尝”,一步一步走下三楼。

回去之后,梁良和徐路隐瞒梁梦和陈雨连夜找来了覃娴视频的种子。虽然难免不了会产生一些生理反应,但他们还是敬业的,一切为了工作。两人猛点着头,佩服自己这种大禹治水三路家门而不入的担当精神。夜晚的星辰总能带来灵气和好运,通过资料对比,他们得出结论覃娴动作视频的背景正是温馨旅馆的内饰。

徐路当晚抽了五十多支万宝路,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嘴里嘀咕着,这么狗血的事,他都不敢这么编故事。梁良劝他看开一点,哲人说过,艺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其实不懂艺术的梁良,挖掘出重要的线索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棱角分明的脸上干净阳光,连皱纹也显得可爱了。

好消息接连不断,梁梦那边也传来信。病人已经苏醒!只是烧伤过于严重暂时不能说话。梁良只得扣下学生证上的照片托梁梦进去ICU让他指认。梁梦描述:他全身肌肉带动纱布而造成了剧烈颤抖。梁良可以确认罗宗武对于此案关系重大。

梁良坐在医院的长廊上,伴着淅淅沥沥的雨滴,他与自己的内心展开对话。时而夺门而出的万宝路的雾气,是一场战斗的硝烟。

就在这时,陈雨打来了电话,邀请梁良办公室一叙,话筒里的声音甜腻绵长。梁良感觉会有惊喜,特地换上了久违的警服。陈雨指着屏幕上的三个银行账户,和从银行部门查到的资金流动记录。她分析之前的破案思路有问题,这很有可能不是个赌博团伙,而是个违法放贷的团伙。之前没有证据查到赌博机制和模式就是这个原因。

“这根本不是赌博团伙,我们被带偏了。”

“你是说这是个放贷组织?校园贷?裸贷?这种?”

“对。很有可能。”

“多大可能?”

“百分之九十”

梁良脸上透露出一丝柯南式的得意。陈雨被他这种反应搞的摸不着头脑。本想质问他是不是看上了别的女人,才会这么高兴。梁良把在西湾大学所掌握的线索一五一十的讲给了陈雨听。陈雨听得入了神,脸颊还泛起一丝红润。

“良子,你立功的时候到了。”陈雨问,喝咖啡吗?最浓的那种。

咖啡很苦,很上头。梁良说现在覃娴是个关键人物,如果能找到她,好多谜团便能迎刃而解。体贴温柔的陈雨当然知道,军功章的一半,梁良已经为她预备好了。她说,那就交给我吧。潜台词是,我愿意做你背后的女人。

徐路这几天,也没闲着,他正在创作一部破案悬疑系列的剧本。就是以梁良手头上的案子为原型。他称之为原地取材,绿色有机、干净卫生。徐路叫来梁良给剧本提点意见。可惜梁良是个艺术上的门外汉,而主题也变成了蹭饭。

“姐夫,你打算来个啥样的结尾。”梁良嘴里塞的满满登登,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音。

“那就要看你这人民警察的破案速度喽。”

“来,姐夫碰一个。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

徐路在剧本《地狱偷情》里描写了一个变态性瘾痞子设计强奸邻居妻子的悲剧,拍成的电影拿到了包括厄瓜多尔、马达加斯拉、巴布亚新几内亚、阿拉斯加、刚果等诸多电影节的奖项。但是由于主题过于黑暗,迟迟不能在国内上映。不过,这已经足够让当时25岁的他享有盛名。他在一些街角小报的采访中也透露到故乡一些黑暗的角落让他充满灵感。

饭桌上,梁良又问起这部片子,向徐路请教:“这些荒诞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的吗?”

徐路露出瘦手嶙峋的微笑,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回答:“你跟我说过啊。艺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

徐路是擅长写悲剧的,他始终坚信悲剧拥有一种强大的魔力,任何伟大的作品都必将是悲剧的载体。比如他最爱的:《哈姆雷特》《基督山伯爵》《呼啸山庄》……他说切肤之痛更易抵达灵魂深处。

徐路的世界观在梁梦催他洗碗的吵闹声中破碎。梁良作为一名有着高度责任感的警察,自然不会被洗碗这种琐碎困住手脚。在礼貌着同姐姐、姐夫道别后,他自觉且熟识的抚摸着便便大肚,扬长而去。几百米开外,还能接受到梁梦的叮嘱:“良子,路上慢点。”

(六)

所长,在周一的例会上,通报了市局最新的指示精神。提出了更加简明扼要的目标方针“扫除藏匿在任何角落的黄赌毒和热暴力,创建美丽和谐的文明城市”。两位副所长,按照惯例每人重复了一遍。做笔记的声音盖过了屋外的黄鹂鸟叫。黄鹂鸟是所长的最爱。

陈雨在会议上紧挨着梁良。这股突如其来的恋爱的酸臭味自然瞒住警界老兵们灵敏的鼻子。捧着保温杯的前辈们,在散会的时候自觉排起了长队。一个又一个轻拍过梁良的肩膀,还是那句:“你小子,有前途!”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好白菜让猪拱了。毕竟陈雨是所里冒着彩虹光的一朵鲜花,同事、领导无一不对她赞叹有加。

陈雨不是花瓶。从她三天之内便又找到了覃娴的线索,就可以证明她的实力。

梁良听从女友的安排,走进了位于信号山路的一个偏僻胡同。徐路因剧本难产,所以再次跟随梁良踏上了揭秘之旅。在堆满了垃圾的犄角处,覃娴正站在洗脚坊的门口招揽客人。梁良和徐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里的环境符合电视台对“城市沼泽”的全部定义。女人们的阴道在这里如同下水道。

梁良和徐路向覃娴走近。

“玩儿吗?3P加钱。”

“我是警察。”

“扫黄抓嫖吗?老板不在,就我一个。老娘跟你走就是了。”

“有更重要的事。你认识罗宗武吗?”

“不认识。他怎么了?”

“放火,杀人未遂。”

“跟我没有关系。”

“跟凤鸣路22号有关,跟温馨旅馆有关。”

“他疯了!”

“现在可以说了吗?”

覃娴说罗宗武消失了很久。他们还是有感情的,罗宗武一直像他的哥哥。

“为什么一开始不把校园贷的事情跟罗宗武说?”

“那时候跟他说有什么用。他家庭条件也不好,根本不会有办法的。”

“所以,你就作贱自己?”

“都过去了。张柏芝还有艳照门呢,有啥大不了的。”提到明星的风流史,覃娴深吸了一口烟,在白雾缭绕中获得一丝的救赎,仿佛自己也是一个明星。

“跟罗宗武还联系过吗?”

“没有。”

“提到温馨宾馆你那么激动,肯定知道点什么。自己交代吧。”

“你肯定调查过罗宗武的身份信息吧。凤鸣路22号就是现在的温馨宾馆。”

“我们知道,我们还知道温馨宾馆也是他们强迫你的地方吧。”

“什么?你们怎么知道的?”覃娴扔掉烟头,眼睛瞪的像铃铛。

“是的。你们说的对。我是咎由自取,我认,可是这一切对罗宗武来说,太不公平了。”

罗宗武的父亲在他七的时候,跳楼自杀了。他的母亲转嫁了邻居单身汉。一家人在凤鸣路生活了二十多年。这段时间里,继父和亲妈给他添了两个弟弟。原本的老宅子也加以改造成了旅馆。这是温馨旅馆的由来。朴素的内饰和朴实无华的服务让旅馆的生意没有丝毫的血色。胆大的光头继父对旅馆进行了“改良”。一层保留了床位,不过更加的私密。为了营造气氛还特意添置了一些红蓝相间的旋转灯。这里成为妓女、嫖客和偷情者的天堂,生意好的不得了。二楼则更加的简单暴力,直接推掉床铺安置麻将桌,成为“地上秘密赌场”。

光头继父赚了很多的钱,但那与罗宗武无关。即使大学的生活费,家里也只给个600块,秉持能省便省的原则,像是在应付公事。但两个弟弟却手头富裕,即使他们很早便辍学,混迹在西湾市的江湖的血雨腥风中。母亲因为严重的哮喘在罗宗武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去世。母亲没能喝到罗宗武的升学酒,继父当然也没有为他操办。从此以后,罗宗武在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了亲人。

覃娴是他最后的情感寄托。母亲离世的那段时间里,他遇到了热情爽朗的覃娴。那个火红的夏天,伴着亚热带的风浪,他们相恋了。勤奋执着的罗宗武在覃娴的身上重燃起对家庭的希望。

覃娴说到这眼角开始湿润,问道梁良和徐路,有烟吗?梁良弹出三支万宝路。徐路掏出火机,按照覃娴、梁良和自己的顺序依次点燃。覃娴依偎在门柱旁,梁良和徐路笔直的站立在巷子中央。

“所以,躺在医院里的那个,是罗宗武的继父?”徐路望着梁良。

(七)

罗宗武自首了,陈雨在电话里说。

梁良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看到耷拉着脑袋、头发凌乱的罗宗武,结合到昨天覃娴的发言,一股怜悯涌上心头。

罗宗武开门见山:“火是我放的,人没死我很遗憾。他是我的继父,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不后悔。”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梁良一改往日犀利的语气。陈雨一边做着记录,一边望向旁边的梁良,心想狗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光头继父名叫刘汉,在罗宗武很小的时候,就听街坊们说过刘汉的诸多事迹。吃喝嫖赌无一不精的他,三十多还没有结婚。罗宗武的父亲是钢铁厂的一名工人,三班倒的工作,时常让妻子独守空房。罗宗武的母亲年轻的时候长得漂亮,是街道里有名的一枝花。刘汉这样的痞子流氓,面对这样的女人,难免不有些非分之想。

那是个燥热的夏夜,南国的热浪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威力。没有空调的制冷循环,一个人在家的她,打开了家里全部的窗户,吸允着徐徐的清风安逸的睡去。虫鸣从草丛里传来,象征着一切太平。

刘汉看到洞开的窗户,荷尔蒙催促着这个三十多岁的老年人做出决定。那一夜,他爬了上去……

一年以后,罗宗武的父亲自杀了。钢铁厂少了一位连续五年的劳动模范。凤鸣路22号的破楼也迎来了新主人。

后来,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有人甚至把它改编成剧本,拍成了电影。就是那部享誉国外的《地狱偷情》。

梁良和陈雨差点惊掉了下巴,感叹道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你们以为结束了吗?这是其中的一个故事。”罗宗武冷笑到,并示意需要一支烟。梁良掏出万宝路,里边还剩一支,那是和覃娴谈话剩的最后一支。

刘汉生了两个儿子,刘东和刘西。他们子承父业是西湾有名的小混混。当然地痞流氓也有自己的事业。他俩的事业就是放贷,校园贷。大学城厕所里的小广告有一半都是他们的业务。很多女孩上了他们的当。

“包括覃娴。”梁良说的很小声。

“对。覃娴是我最后的信仰,他们打碎了我的信仰。”罗宗武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坚毅,为民除害的光环仿佛就要降临。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学生证跟那个平板电脑是你故意给我们留下的吧。你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找到你。”说出这一番话,陈雨如同福尔摩斯附体。

梁良轻声的问陈雨,老婆怎么这么聪明。陈雨说,自己已经把那个平板修好了,里边全部都是一些XX视频和放贷的账目。

“你说的没错。刘东刘西兄弟俩的生意做大了,传统的线下模式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的贪念。为了让四年大学学费没白掏,刘汉提出让我帮助他们建立线上平台,开发APP。由于他们态度恶劣,其实,我可以拒绝。”

“不过你没有,你渴望报复。”

“是的,这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刘东和刘西没有怀疑你?”

“他们不知道我跟覃娴的关系。况且,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任人玩乐的小丑。”

“如果他们知道你们俩的关系,这一切还会发生吗?”梁良嘟囔道。

“也许不会改变什么。”陈雨对着梁良也嘟囔了一句。

(八)

在梁良和陈雨的极力争取下,罗宗武在隔离室和覃娴见到了最后一面。这是梁良和陈雨对爱情的尊重和敬畏。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知道,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已泣不成声,两腿发憷以致不能自由站立了。

南国的雨季慢慢过去,在这里并不容易发现秋天的印记,直到冬至的到来。家家户户煮起了饺子,当然还有的会选择煮煮火锅和火锅。全系标配南方人的梁梦家选择了后者。

就在立冬的前一周,通过罗宗武提供的最新地址,结合平板里的证据,警方已将刘东和刘西抓获,接下来面临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办。当然,罗宗武也因为放火醉和杀人未遂由检察院提起公诉,由于主动投案而且有立功表现,法院会从轻处罚。

佳节又逢喜,梁良在这一天求婚了。因为只有梁梦和徐路在场,所以陈雨表示暂且答应,至于以后会不会改变主意,要看她老公的表现了。酒劲正浓,四人互相秀着恩爱。徐路突然提高了嗓门,宣布一件事儿哈:“我们家要增添一位新成员了。也就是说梁良和陈雨你们要当舅舅和舅妈,而我要喜当爹了。”徐路差点在桌子上跳起年久失修的霹雳舞。幸亏梁梦管的严,一声“徐路”大喝,场面立马被控制住。陈雨向梁良俯身轻语:“我以后要多向你姐学习。”四人同时笑出了猪叫。正所谓:红红红火,恍恍惚惚。

不久后徐路的新剧本《沼泽天使》就和影视公司签约,计划年底就要开拍。同一天,梁梦打电话来说,刘汉的情况急剧恶化,虽然经过了最高规格的救治,但最终没有保住。

南国的云总是离地面很近,久而久之给人产生一种错觉。有的人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有的人选择接受命运,还有的人与现实展开撞击。但事实证明他们归根结底是一种人。

梁良荣立了二等功,可是依然没能获得升迁的机会,因为城市整治的工作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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