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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兴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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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4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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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绽放出诗意般的“静美”

——读唐呱呱短篇小说《月亮街》

著名文学期刊《北京文学》2023年6期,刊载了内江师范学院文学院唐呱呱的短篇小说《月亮街》,也许天生就有对故乡人情事物的情愫,迫使我极为期待,连续读了多遍,除了审美愉悦,便是内心实实在在的欣喜。

审美愉悦来自于小说立意纯美、取材干净、意象清丽、语言静美。

先说立意取材。小说万把字,现实军旅题材,讲述士兵林与营区外的女孩雪在部队一次山谷中军演偶遇,之后,两颗如月的心彼此照耀对方,然而,一场事故,林所爱的人最终另嫁他人,直至多年后,他见到当年的她与别人的孩子……小说故事在壮烈的白杨林中展开,在跌宕中推陈,最后在遗憾中结束。一幅幅清丽的画面,一处处动人的瞬间,在月亮街街巷、在白杨林隐隐淡淡的天空下上演。尽管这令人伤感而凄美的纯爱故事结局遗憾,但作品“以小见大”,富有思想性、感染力。在小情节、小人物事件背后,彰显了深刻的社会主题——中国军人对国家的忠诚以及对所至爱的人挚诚奉献,诠释了中华传统的人性美和正能量的社会价值观。作者选取这样的题材、场景、人物,也是跟他本人的生活阅历很有关联,唐呱呱90后,生于四川桂花镇,服兵役七年,部队的所见所闻,一草一物,早已融入到他的文学血液里,正如著名作家贾平凹所说:“故乡是血地(出生的地方或长期生活之地),作家所处的环境,决定了他创作的品种”,也决定了作家的思想、作品性格以及底色。

意象,是很多优秀小说创作不可回避的手法,它是指文学作品中寓意深远的某种特定的艺术形象,它的作用如《易经·系辞上》所说,是“圣人立象以尽意”,设立意象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展现事物特征、揭示事物内涵、突出主题思想、表达作者的思想情感。作品中,作者唐呱呱借助丰富的联想,巧妙设置,让清丽的“意象”纷然登场,有意把女主人公取名为“雪”,除了意在蕴涵林和雪的爱情如雪般纯洁的主题,还映射出两位年轻人干净无暇的内心。文中的白杨树,描写多处出现,如“阳光从白杨树筛下来,斑斑驳驳,打在林远去的背影上。无尽的白杨树,就好像一直延伸到雪生命的尽头。”白杨树,其实意象就是男主人公“林”和如林一样的中国军人,他们的身躯,如白杨树挺拔、伟岸,守护着自己家园和自己爱念的人。这些完美的意象,文中还有不少,如“红绳”等,寓情于景,情景交融,有力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大大增强了作品艺术感染力、思想性,也无不彰显出作者出色的文学才华。

善于抓住事物特征,巧用一词或一字来表达丰富生动的内容,也是本篇作品的一大特点,“‘女娃娃,眼睛读瞎,还不都是给别人家绣花。’雪她爸嘴角叼着旱烟,死死盯住牌桌上的风云。一颗颗乖巧的麻将,如一颗颗游动的星辰,在他黑黑的眼珠里闪光。他不敢看他的女儿,那一片嘴,越来越像他的那个女人。那个喝掉一整瓶百草枯的女人,执拗、诱人,让人恨又让人疼,让人想要撕下来,嚼着使劲吃掉。”细细咀嚼,作者锤词炼字,功夫不浅,“叼”、“盯”、“撕”、“嚼”等巧用的动词,古朴中蕴含着亲切,真的是一字点染、如画龙点睛、余味无穷、神来之笔也,他精准地雕刻出人物的动作神态、毕显出音容笑貌,个性鲜明,富有生活气息。唐呱呱这种“镂空刀法”,真是把著名作家冯骥才在其名作《俗世奇人》中小人物的“雕刻”招法学到了家,阅读过该书的,绝对印象深刻,从冯骥才笔管“跑”出来的个个小人物,那真是有声有色、有脾气有模样,活脱脱的。

当然,这篇小说,作者还抛弃传统的平淡叙说,采用诗画笔调,别开生面地结合场景,恰到好处地巧切视角,叙说情节故事、描述事件场景,让读者在阅读中,充分享受到别样的艺术思想和静美的意境,如:“六月的鸟,有空就尖尖唱情歌。六月的稻谷,茁壮的穗吸吮广阔的阳光。雪这年十七,高中一年级,花儿一样,她爸偏偏把她从学校捞回来。整个壮美的六月,雪的心里风绕绕的,仿佛风在她心里一直吹,立体环绕,飘着厚厚的雪花。”阳光、雪花,这一暖一冷的诗画,把主人公内心感受、表达得淋漓尽致,再如,写“安静”时——“人声稀稀拉拉,只剩远远的一线灯火,像一颗明珠,落在沟底。狼狗叫几声,夜忽然从荒山重重压下来。银亮的一块烙铁,隐隐淡淡挂树梢上。” 这些带有温度、色彩、灵动的诗画笔调,抒的是真情,绘的是真景、写的是真意、议的是至理,因而精彩纷层。

唐呱呱这篇作品,在比喻、夸张、借代、拟人、通感等大量修辞手法上的运用,也颇为出彩,而且常常是:“人无我有、人有我奇”,也因此构成了他小说语言“清丽”奇特的风格特点,营造出一种种与众不同的艺术氛围和精彩效果,如:“她差点摔门出去,一辈子不回来。一个男人的哭声,像是胶水,把她两只脚底板粘在屋里。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哭得那样软弱。” 将哭声比作胶水,抽象的感情具体化、形象化、化虚为实,想象奇特、新颖。又如,“他费心费力,把山上的千层岩先分出大料,再打成小料,一大块一大块抱到车上。他紧紧捉住两只车把手,人像一片薄薄的刹车皮,向后用力仰着,慢慢把车放到山下。” 人像一片薄薄的刹车皮,这段形象的文字饰词,写得有些叫绝——白描勾肋,跃然纸上;再有,“这个叫林的兵,没有听见似的,依然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只是一只右手举起,手电筒向着天上的云,荧光棒一样扫动。雪还想再问点什么,那颗远星,已折到房子后边去。”此处借代手法,简洁精炼,让读者有如身临其境。“林写下人生中最长的一个检讨,就差把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每一个器官,一个个排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话题在老兵们牙齿中间,转过一圈又一圈,混着酒香的嗝儿。”这些语句,生动有趣,读起来感觉特别新鲜有味,与众不同,难以忘怀。

其实,这些独特的取材视角、拙巧相宜的细腻文笔,跟作者生活的环境、平时仔细观察事物、阅读学习、感悟生活、沉淀自己是分不开的,如他创作后感言:“我热爱生活、感恩生活、感恩生活中知遇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哪怕是一块小小石头、一张张过往的窄窄火车票,以及每次触动心灵的瞬间……”这一切,都承载着他稚嫩、羞涩、青春的美好回忆,更积淀了他洁净的文学思想及创作人生。

行文至此,笔者深感:唐呱呱作为一名90后文学青年,他在题材驾驭、文字功底、文学素养,无疑都是值得肯定的,也是令人欣喜的,尤其作为新生代作家,在这个浮躁时代,他自清流,坚守文学初心,用质朴的情感,细腻地去观察、触摸时代脉搏,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用干净的文字、清爽的文风、向上的思想,书写自己熟悉的生活、故事,创作也没有走入颓废的“图解式文学”(茅盾文学奖首届获得者周克芹在《新时期内江文学作品选》(1979-1989年)序言中写道:“生活是作家的最大财富,轻视生活的赐予而片面地依赖某种观念,实在是本末倒置。至于因缺乏真切的体验而去对某个现成的观念进行‘文学的图解’,那更是不足为取了”),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总之,唐呱呱这篇短篇小说犹如他本人,似在广阔的文学园间幽静一隅 ,生长出的一朵毫不起眼的小花,它没有玫瑰的艳丽、也没有夜来香香气的浓郁,更没有参天大树的伟岸,但它以自己独特的“芬芳”和 “静美”,装点着文学大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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