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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咸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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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0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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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汪曾祺先生的散文《豆汁儿》

读汪曾祺先生的散文《豆汁儿》

 

汪曾祺先生小说中的人物,多为提篮呼卖者和引车卖浆者,因为他多“对日常贩夫走卒的事情,有兴趣”。

不仅如此,就连他笔下的食品,都寄寓了“安于微小,安于平常”的审美情趣,这篇《豆汁儿》就展示了他这种平民意识。

文章开篇即言“没有喝过豆汁儿,不算到过北京”,此言也,就展示了作者为豆汁儿、为北京的自豪劲儿。

同时,文章就把“豆汁儿”和“北京”这两组元素捆绑到一起,换言之就是,到北京必须喝豆汁,喝豆汁也只有北京的最正统,最地道。

随之,作者使用虚写手法,回忆了小时看京剧《豆汁记》,不知“豆汁”为何物,误以为就是豆腐浆,如此就为“豆汁”纠偏也。

接着,作者又使用虚写手法,描述了自己第一次喝豆汁儿的经历。

当时,“北京的老同学请我吃了烤鸭、烤肉、涮羊肉”后,又问我“敢不敢喝豆汁儿”,如此小菜一碟,作者连用四组七字句“有毛的不吃掸子,有腿的不吃板凳,大荤不吃死人,小荤不吃苍蝇”展示了自己那豪迈的天下通吃劲儿,又用一个反问句展示了自己那顶天立地的斗大吃胆。

既然如此,于是“他带我去到一家小吃店”,先警告我“喝不了,就别喝。有很多人喝了一口就吐了”,而我则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眼都不眨,并让同学给我“再来一碗”。

这就展示了汪曾祺作为一个美食家所秉持的阔达吃性,那香脆可口、咸甜适中、芳香四溢、色味俱佳的珍馐美味,固然让其齿颊生香,陶醉不已,而对那又酸又臭、味若泔水、让人掩鼻的粗食薄味,也毫不皱眉。

随后,作者介绍了“豆汁儿”是制造绿豆粉丝的下脚料,价格“很便宜”,尤其是“有了豆汁儿,这天吃窝头就可以不用熬稀粥了”,这就展示了它是“贫民食物”,就触及到了汪曾祺的写作灵魂。

接着,作者又使用虚写手法,追述了“过去卖生豆汁儿的,用小车推一个有盖的木桶,串背街、胡同”,他们“不用‘唤头’,也不吆唤”,“因为每天串到哪里,大都有准时候。到时候,就有女人提了一个什么容器出来买”。

之后,作者文笔一转,呼应了前面所提的《豆汁记》,描述了“金玉奴的父亲金松是“杆儿上的”(叫花头),所以家里有吃剩的豆汁儿,可以给莫稽盛一碗”。

这就再次展示了“豆汁儿”之贫民性,也借此展示了旧社会穷人之间相濡以沫的亲情,从而拓宽了“豆汁儿”的文化内涵。

描述完“卖生豆汁儿的”,作者又使用示现手法,如闻如见地描述了“卖熟豆汁儿的”摊子。

他们“在街边支一个摊子。一口铜锅,锅里一锅豆汁,用小火熬着。熬豆汁儿只能用小火,火大了,豆汁儿一翻大泡,就‘’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备有辣咸菜丝——水疙瘩切细丝浇辣椒油、烧饼、焦圈——类似油条,但作成圆圈,焦脆”,而那些“卖力气的,走到摊边坐下,要几套烧饼焦圈,来两碗豆汁儿,就一点辣咸菜,就是一顿饭”。

是啊,豆汁儿给旧社会那些穷苦人家以多少浮世的安慰啊,这里就浸透了作者的平民意识。

随后,作者又换用一种戏谑手法,情趣十足地展示了保定老乡占人小便宜的心态,让人忍俊不禁也。

是的,正如作者所言“常喝豆汁儿,会上瘾”,于是“北京的穷人喝豆汁儿,有的阔人家也爱喝”,此言也,就有承上启下之用,同时也展示了“豆汁儿”之老少咸宜、穷富皆可的特色。

于是,作者描述了“梅兰芳家有一个时候,每天下午到外面端一锅豆汁儿,全家大小,一人喝一碗”。

这让我想起了东坡居士的一句豪言“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是的,养育草民而不鄙视贫寒,俎豆豪门而绝无惭色,豆汁儿具有这样的品格么。

豆汁儿是什么味儿呢,作者以自问自答的设问手法描述道“这可真没法说”,因为“这东西是绿豆发了酵的,有股子酸味”。

随后,作者使用对比手法,展示了两种鲜明的态度——

“不爱喝的说是像泔水,酸臭”,“爱喝的说:别的东西不能有这个味儿——酸香”。

接着,作者又以“臭豆腐和启司”作类比,得出了“有人爱,有人不爱”的结论。

行文至此,作者意犹未尽,又转而描述了“麻豆腐”。

“麻豆腐”为何物,乃是“豆汁儿”的血缘近亲也,说白了就是“豆汁儿沉底”后形成的那些“干糊糊的”东西。

用羊尾巴油炒麻豆腐,再“加几个青豆嘴儿(刚出芽的青豆)”,味道“极香”,香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如果“这家这天炒麻豆腐,煮饭时得多量一碗米”,因为“每人的胃口都开了”。

这就再次展示了作者那无与伦比的吃上功夫。

看着作者那信笔所至、毫不拘泥的洒脱文笔,我想起了苏东坡的一句话“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

汪曾祺这篇散文不也达到了这种艺术高度么。

 

附:

豆汁儿

 

没有喝过豆汁儿,不算到过北京。

小时看京剧《豆汁记》(即《鸿鸾禧》,又名《金玉奴》,一名《棒打薄情郎》),不知“豆汁”为何物,以为即是豆腐浆。

到了北京,北京的老同学请我吃了烤鸭、烤肉、涮羊肉,问我:“你敢不敢喝豆汁儿?”我是个“有毛的不吃掸子,有腿的不吃板凳,大荤不吃死人,小荤不吃苍蝇”的,喝豆汁儿,有什么不“敢”?他带我去到一家小吃店,要了两碗,警告我说:“喝不了,就别喝。有很多人喝了一口就吐了。”我端起碗来,几口就喝完了。我那同学问:“怎么样?”我说:“再来一碗。”

豆汁儿是制造绿豆粉丝的下脚料。很便宜。过去卖生豆汁儿的,用小车推一个有盖的木桶,串背街、胡同。不用“唤头”(招徕顾客的响器),也不吆唤。因为每天串到哪里,大都有准时候。到时候,就有女人提了一个什么容器出来买。有了豆汁儿,这天吃窝头就可以不用熬稀粥了。这是贫民食物。《豆汁记》的金玉奴的父亲金松是“杆儿上的”(叫花头),所以家里有吃剩的豆汁儿,可以给莫稽盛一碗。

卖熟豆汁儿的,在街边支一个摊子。一口铜锅,锅里一锅豆汁,用小火熬着。熬豆汁儿只能用小火,火大了,豆汁儿一翻大泡,就”了。豆汁儿摊上备有辣咸菜丝——水疙瘩切细丝浇辣椒油、烧饼、焦圈——类似油条,但作成圆圈,焦脆。卖力气的,走到摊边坐下,要几套烧饼焦圈,来两碗豆汁儿,就一点辣咸菜,就是一顿饭。

豆汁儿摊上的咸菜是不算钱的。有保定老乡坐下,掏出两个馒头,问“豆汁儿多少钱一碗”,卖豆汁儿的告诉他,“咸菜呢?”——“咸菜不要钱。”——“那给我来一碟咸菜。”

常喝豆汁儿,会上瘾。北京的穷人喝豆汁儿,有的阔人家也爱喝。梅兰芳家有一个时候,每天下午到外面端一锅豆汁儿,全家大小,一人喝一碗。豆汁儿是什么味儿?这可真没法说。这东西是绿豆发了酵的,有股子酸味。不爱喝的说是像泔水,酸臭。爱喝的说:别的东西不能有这个味儿——酸香!这就跟臭豆腐和启司一样,有人爱,有人不爱。

豆汁儿沉底,干糊糊的,是麻豆腐。羊尾巴油炒麻豆腐,加几个青豆嘴儿(刚出芽的青豆),极香。这家这天炒麻豆腐,煮饭时得多量一碗米,——每人的胃口都开了。

八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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