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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咸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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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0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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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汪曾祺先生的小说《三姊妹出嫁》

不知怎么回事,每次读汪曾祺的《三姊妹出嫁》,我都会想起他的《侯银匠》来,二者有相似点么,秦老吉和侯银匠都是早年丧妻,秦老吉有三个花蝴蝶般的女儿,在眼前往来穿梭,侯银匠与一个女儿相依为命,二人都靠手艺养家糊口,维持生计,拉扯大了女儿,并发送她们出了嫁。

还有么,不太明显。

作者已经去世,无法求证于他,但我斩钉截铁、理直气壮地认为,它们就是姊妹篇!

闲话少叙,且说《三姊妹出嫁》。

小说开篇即介绍道“秦老吉是个挑担子卖馄饨的”,这是他的职业,也是他的身份,他在这个社会上就是借此立足。

是的,汪曾祺先生小说中的人物,多为提篮呼卖者和引车卖浆者,因为他多“对日常贩夫走卒的事情,有兴趣”,这就寄寓了他“安于微小,安于平常”的审美情趣,展示了他的平民意识。

接着,作者又进一步介绍道“他的馄饨担子是全城独一份,他的馄饨也是全城独一份”,此言也,既展示了秦老吉和他的职业之独一无二,也起了领起下文之用也。

第一,介绍了秦老吉的馄饨担子。

小说首先综述道“这副担子非常特别”。

接着,分述了这副担子的独特性。

①.这副馄饨担子的格局是,“一头是一个木柜,上面有七八个扁扁的抽屉”,另一头则是“安放在木柜里的烧松柴的小缸灶,上面支一口紫铜浅锅”,而“铜锅分两格,一格是骨头汤,一格是下馄饨的清水”。

②.这副馄饨担子的制作是,“扁担不是套在两头的柜子上,而是打的时候就安在柜子上,和两个柜子成一体”,随后又使用比喻手法,惟妙惟肖地描摹了其外形,“扁担不是直的,是弯的,像一个罗锅桥”。

③.这副担子的材料是“楠木的”,“雕着花,细巧玲珑,很好看”,其质地优良,且精雕细刻,乃是实写;随后,作者又延伸想象道“这好像是《东京梦华录》时期的东西,李嵩笔下画出来的玩意儿”,则是虚写。

这一节文字就展示了作者用笔吞吐、虚实掩映之妙也。

如此一来,作者挥毫泼墨,极尽描画之能事,让这副精工典雅的馄饨担子就血肉丰满、须眉毕现、鲜明生动、栩栩如生地摆在了读者面前。

所谓人物未出,担子先行,于是这副精美绝伦、罕有其匹的馄饨担子,就对秦老吉起了映衬之用,不仅映衬了其手艺,也映衬了其品格,当然也呼唤了秦老吉之出场也。

于是,“秦老吉老远地来了,他挑的不像是馄饨担子,倒好像挑着一件什么文物”,这就给人以古色古香之感也,随后,作者又补叙道“这副担子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因为材料结实,做工精细,到现在还很完好”,此言也,就遥呼了文章结尾之言。

秦老吉挑着馄饨担子走来了,于是人物道具就完美地合二为一了。

第二,介绍了秦老吉的馄饨馅。

作者首先描述了“别人卖的馄饨只有一种,葱花水打猪肉馅”,此乃虚笔也,就对秦老吉的馄饨馅起了映衬之用。

接着,作者铺费笔墨,不厌其详地介绍了秦老吉的馄饨馅。

“他的馄饨除了猪肉馅的,还有鸡肉馅的、螃蟹馅的”,“最讲究的是荠菜冬笋肉末馅的”,对此,作者详细介绍道“这种肉馅不是用刀刃而是用刀背剁的”,如此精工细作,得费多少功夫啊。

是啊,任何事业的成功,都不是轻而易举,一蹴而就的,其背后都是心寄一隅,勤谨敬业,沉湎执着,呕心沥血也。

闲话少叙,再说作料。

不仅如此,秦老吉的“作料也特别齐全”,“除了酱油、醋,还有花椒油、辣椒油、虾皮、紫菜、葱末、蒜泥、韭花、芹菜和本地人一般不吃的芫荽”。

是的,秦老吉想到了千人千面,众口难调,于是就准备了“本地人一般不吃的芫荽”,这就凸现了其心思之细致周到,想人之所未想,做人之所未做也。

另外,他的“馄饨分别放在几个抽屉里,作料敞放在外面,任凭顾客各按口味调配”,如此设身处地为顾客着想,就给人以宾至如归之感也。

不仅如此,甚至于“他的器皿用具也特别精洁”,“他有一个拌馅用的深口大盘,是雍正青花”。

所谓骏马配金鞍,鲜花配英雄,这雍正青花的深口大盘与他那副馄饨担子堪称绝配,可谓互为映衬,相得益彰也,正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信夫。

于是,“秦老吉敲着竹梆”,踏着“笃——笃笃”的梆子声走来了。

他“找一个柳荫,把担子歇下”,“竹梆敲出一串花点”。

此言也,真是口吐莲花,舌绽春蕾,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句诗。

是的,秦老吉的花点极颇具挑逗性,它点点都震荡着食客们的胃口啊。

如此一来,精典的馄饨担子,美味的馄饨馅子,齐全的各色佐料,雍正青花的深口大盘,再佐以精巧悦耳的竹梆花点,就构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生活图画,这些内容无不对秦老吉起了映衬之用也。

于是在秦老吉馄饨担子的四周,“立刻就围满了人”,这就暗示了其买卖兴隆、事业发达也。

呜呼,“心专一艺,其艺必工”,像秦老吉这般做买卖干事业而不成功者,鲜矣。

随后,作者文笔一转,描述了秦老吉的家境。

“秦老吉就用这副担子,把三个女儿养大了”,此言也,平平叙述,既上承了其馄饨担子,也领起了下文也。

俗语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谬也,“秦老吉的老婆死得早,给他留下三个女儿”,分别是大凤、二凤和小凤,她们“一个比一个小一岁,梯子蹬似的”。

行文至此,按照文势,应该写秦老吉早年丧妻,如何人生可怜。

然而,作者并没有情绪黯淡,笔势下跌,而是宕开文笔,激情洋溢,他使用了比拟和比喻手法描述道“三个丫头一个模样,像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三个姑娘,像三张画”。

于是,有人跟秦老吉开玩笑道“应该叫你老婆再生一个的,好凑成一套四扇屏儿”,这就再次使用暗喻手法,展示了三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之如花似玉,绝有姿色。

每次读到这里,我都会想起侯菊,老吉兄,何必费事啦啦再生一个呢,让侯菊和你女儿们义结金兰,不就是“一套四扇屏儿”了么。

闲话少叙,且说三个凤。

姊妹三个因为“从小没娘”,所以她们“彼此提挈,感情很好”。

这就既描写了她们那牵衣执袂、血浓于水的姊妹之情,同时也暗写了秦老吉那良好的家教之功。

尤其是,“一家人都很勤快”,家里“清清爽爽,干净得像明矾澄过的清水”,如果“谁家娶了邋遢婆娘,丈夫气急了”,就会让她“到秦老吉家看看去”。

这就使用了正侧面描写手法,展示了秦老吉家里之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也。

不仅如此,“三姊妹各有所长,分工负责”,这是不是又暗写了秦老吉之统筹擘画,安排得当呢。

而三姊妹如何分工,各司何职呢?

①.“大裁大剪,单夹皮棉”,例如“秦老吉冬天穿一件山羊皮的背心”,是大姐做的,这就既表明了大姐的负责范围,也展示了她对父亲体贴入微,所谓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信夫。

呜呼,贤妻去世,长女当家,一想就让人心酸含泪啊。

然而,作者并没有描述这些内容,也没有露出点滴的酸涩情绪,而是将其全部掩在了文字背后,这符合海明威的“冰山理论”,这些掩在文字背后的内容,就是作者留下的想象空间,需要读者调动自己的想象力,去联想,去丰富,去填补。

②.“锅前灶后,热水烧汤,是二姐的”。

读文至此,我蓦然想起了一句俗语“大的疼, 小的娇, 中间夹个受气包”,然而文中没有丝毫描写二姐受气不受气的,在秦老吉家里,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作者对于二姐之职一笔带过,这就展示了其惜墨如金、文章之详略处理也,这符合文章结构美学。

③.小妹妹既小又娇,“两个姐姐惯着她,不叫她做重活”,于是,“她就成天地挑花绣朵”,把“两个姐姐绣得全身都是花”,尤其是“这些花里有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是凤”,这就暗接了她们的名字,同时也展示了其巧手慧思,惹人疼爱。

岁月如水,倏忽而过。

说话间,“姊妹三个都大了”,十七、八岁的姑娘该嫁人了,于是作者使用比喻手法,自言自语道“这三只凤要飞到哪棵梧桐树上去呢”,接着又半描述、半回答道“三姊妹都有了人家了。大姐许了一个皮匠,二姐许了一个剃头的,小妹许的是一个卖糖的”。

此言也,就领起了下文,展示了作者布局谋篇之巧心计、善谋划也。

①.“大姐许了一个皮匠”。

因为这个“皮匠的脸上有几颗麻子”,于是“一街人都叫他麻皮匠”,他把皮匠担子摆在了东街“乾陞和”茶食店廊檐下。

随之,作者岔开文笔,漫游描述了“乾陞和”。

“乾陞和”门面宽大,“除了一个柜台”,两边还竖着两块木牌,“一块写着‘应时糕点’,一块写着‘满汉饽饽’”,“这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如此宽敞之地,“放一副皮匠担子一点不碍事”,有道是,邻里之间,相互帮衬,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就展示了那古朴醇正的民风也。

麻皮匠一天的生活是这样的。

每天一早,“乾陞和”才刚开门,麻皮匠就拿起笤帚,洒扫庭除,把店堂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然后才“支起担子,开始绱鞋”。

这让我想起了《战国策》中甘茂描述的一个故事。

有女子者,家贫无烛,故常先至,扫室布席,服务主人,以借余光。

麻皮匠之举也,颇具古人逸韵也。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勤快永远讨人喜欢,懒惰永远惹人厌烦,汪曾祺作品里处处都浸透着生活哲理啊。

闲话少叙,且说“麻皮匠”。

麻皮匠手脚很快,真可谓“走起路来腿快,绱起鞋来手快”。

随后,作者正面描写了他绱鞋的场景——

只见他把锥子在头发里“光”两下,一锥子扎过鞋帮鞋底,两根用猪鬃引着的蜡线对穿过去,噌,——噌,两把就绱了一针。

“光”者,本意明亮光滑,这里是形容词用作动词,意思是“使之光滑”,属于词类活用也。

这个字让我倏然心动,于是就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摊煎饼”的情景。

记得,那时母亲坐在鏊子前,火光映红了她的脸盘,只见她舀一勺煎饼糊,倒在鏊子中间,然后用一个抡耙子,均匀摊开,再用一个木耙子,一耙子一耙子地荡平拉匀,这个动作我们称之曰“逛煎饼”,现在想来,这个“逛”应该是“光”吧。

汪曾祺先生好用方言俗语,就连土话俚语也端上桌来,供人享用,山肴野蔌,粗茶浊酒的,这就让其语言极接地气,颇合读者胃口,让人倍感亲切也。

闲话少叙,再说麻皮匠。

对于麻皮匠那娴熟的绱鞋动作,作者直抒胸臆,赞叹而言“流利合拍,均匀紧凑”。

如此一来,“他绱鞋的时候,常有人歪着头看”,这就侧面描写了麻皮匠绱鞋手法之熟稔,动作之优美也。

对于此,作者再次直抒胸臆道“绱鞋,本来没有看头,但是麻皮匠绱鞋就能吸引人。大概什么事做得很精熟,就很美了”,这就漫含着朴素的哲理也。

这让我想起了汪曾祺先生的小说《祁茂顺》。

祁茂顺做“糊烧活的时候,总有一堆孩子围着看”,这就侧面描写了祁茂顺手艺之奇妙精彩。

当他的糊烧活做好后,放在门外,但见“一匹高头大白马——跟真马一样大,金鞍玉辔紫丝缰;拉着一辆花轱辘轿子车,蓝车帷,紫红软帘,软帘贴着金纸的团寿字”,此时此刻,就不光是孩子了,就连路过的大人也要停步看看,并引来了好评如潮,赞誉无数,这就再次侧面描写了祁茂顺的“心细手巧”。

闲言少叙,话接上文。

“因为手快,麻皮匠一天能比别的皮匠多绱好几双鞋”,这就使用对比手法,描述了他绱鞋不仅有质量,也有数量也。

作者又言“不但快,绱得也好。针脚细密,楦得也到家,穿在脚上,不易走样”,这就再次展示了其绱鞋之既快且好,素质之高也。

如此一来,“他生意很好”,“也因此,落下‘麻皮匠’这样一个称号”。

于是,人们要绱鞋时,总要叮嘱佣人或孩子“送到麻皮匠那里去”,因为“这街上还有几个别的皮匠。怕送错了”,这就再次使用了侧面映衬手法也。

这让我不禁暗自思忖,如果这句话让“别的皮匠”听了,会作何感想呢,估计心里酸酸的,痛痛的,恨恨的,又有点垂头丧气,然也无可奈何啊。

没办法,有人的地方就有对比,有对比就有一二三四,甲乙丙丁,没别的好办法,嘱与那些千年老二们,“火到猪头烂”,你们就自己背后多加把火吧。

尤其是,麻皮匠“脸上的那几颗麻子就成了他的标志”,这就让缺点沾了手艺的光,放到今天,他完全可以用“麻皮匠”这个名字来注册商标了。

最后,作者使用设问手法道“他姓什么呢?好像是姓马”。

是的,人生在世,若要意气干云,扬眉吐气,超凡独步,卓然立足,姓甚名谁并不重要,相貌丑俊也不甚要紧,关键得有手艺,有本事啊。

总之,这一节文字,综合使用了正侧面手法和直抒胸臆手法,肯定了麻皮匠之勤勉敬业,勇于用事,天赋聪明,艺业惊人。

如此手艺卓异,风光无限,他才有资格娶得了大凤为妻,如此看来,他对大凤就起了映衬之用也。

是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至于麻皮匠和他丈人秦老吉呢,你们翁婿之间就不必主次,无须排名,莫论伯仲,相互映衬吧。

②.“二姐许了一个剃头的”。

是的,“二姑娘的婆家姓时”,她“老公公名叫时福海”。

时福海“开了一爿剃头店”,而其字号也,亦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掩不饰,堂堂正正,名曰“时福海记”。

对此,作者言道“剃头的本属于‘下九流’”,然而时福海的“店铺每年贴的春联都是:‘头等事业,顶上生涯’”,这就使用了双关的修辞手法,是自我戏谑,还是不甘示弱,另外,里面似乎还漫含着一种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滋味,窃以为兼而有之吧。

时光如水,倏忽而过,满清被推翻,民国浩浩而来,人们都剪了辫子,于是时福海的“店铺主要是剃光头”,以“‘水热刀快’为号召”,招徕顾客。

而且,时福海还有别的手艺,他“像所有的老剃头待诏一样,还擅长向阳取耳(掏耳朵),捶背拿筋”。

每当顾客剃完头之后,他就“用两只拳头给顾客哔哔剥剥地捶背”,且能“捶出各种节秦和清浊阴阳的脆响”,并“噔噔地揪肩胛后的‘懒筋’”,一番动作“捶、揪之后”,顾客顿感“浑身通泰”,舒服得不行。

同时,“他还专会治‘落枕’”,如果有人“睡落了枕,歪着脖子走进去”,“时福海把你的脑袋搁在他弓起的大腿上,两手扶着下腭,轻试两下”,“咔叭”一声,“就扳正了”,好了,正如作者所言“老年间,剃头匠是半个跌打医生”啊。

另外,不知怎么回事,这地方还有个传统,“剃头的多半也是吹鼓手”,当然也并非绝对如此,然而“时福海就也是一个吹鼓手”,当“他吹唢呐”时,只见“两腮鼓起两个圆圆的鼓包,憋得满脸通红”。

说起吹唢呐,一城的吹鼓手,好像只有他会“进曲”,或曰“只有他擅长于这个玩意儿”,这就使用了正衬手法,展示了他这方面的卓越无伦,罕有其匹,这才是他真正的“顶上功夫”呢。

于是,作者虚笔回顾了时福海唱“进曲”的场景。

每当人家办丧事时,“六七”开吊后,就到了戏的顶点,在经过了“初献”、“亚献”的铺垫之后,迎来了“进曲”这个项目。

只见“赞礼的礼生喝道‘进——曲!’时福海就拿了一面荸荠鼓,由两个鼓手双笛伴奏。唱一段曲子”。

文章经过层层铺垫,终使时福海之唱“进曲”也,成为王冠之珠。

对于“进曲”的曲词,作者解释道“比昆曲还要古,内容是‘神仙道化’,感叹人生无常,有《薤露》、《蒿里》遗意”,并猜测道“很可能是元代的散曲”。

当然了,时福海唱了些什么内容,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心里酸溜溜的,颇为感慨唏嘘,估计,他唱的是自己的人生式微败落吧。

是的,时代在变迁,社会在发展,时福海落伍了,他那一套吃不开了,“剃光头的人少了,‘水热刀快’不那么有号召力了”,并且“卫生部门天天宣传挖鼻孔、挖耳朵不卫生”,“懂得享受捶背揪懒筋的乐趣的人也不多了”。

事业决定人生,于是时福海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忽然变成一个举动迟钝的老头”。

时福海时代过去了,好在他“有两个儿子”,“下等人不避父讳”,子承父名,“大儿子叫大福子,小儿子叫小福子”。

对于小福子,作者虚笔一点,仅作映衬,小说详写了大福子。

小说首先综述了“大福子很能赶潮流”。

随后,详写了他如何“赶潮流”。

第一,“他把逐渐暗淡下去的‘时福海记’重新装修了一下”,把门窗柱壁扫成了奶油色,“油漆一新”,并且“添了三面四尺高、二尺宽的大玻璃镜子”。

如此一来,室内的奶油色就给人以时尚清新和放松之感,而玻璃镜子一反射,就给人以明亮阔达之感也。

环境能改变人的心情,这是大福子振兴店铺的第一招。

第二,他在“三面大镜之间挂了两个狭长的镜框,里面嵌了磁青砑银的蜡笺对联”,并“请一个擅长书法的医生汪厚基浓墨写了一副对子”,道是“不教白发催人老,更喜春风满面生”,这就给人以昂然向上、喜气洋洋之感,就与敞亮的环境达成了默契和谐也。

同时,这幅对联也与时福海的“头等事业,顶上生涯”遥相呼应,构成了对比,展示了时代的变迁。

第三,为了赶潮流,“他还置办了‘夜巴黎’的香水,‘司丹康’的发蜡”。

不仅如此,他还巧手营构,在“顶棚上安了一面白布制成的‘风扇’”,以“滑车牵引”,让“小福子坐着,一下一下地拉‘风扇’的绳子”,给人以“清风徐来”之感也,“十分爽快”。

这也让小福子有了用武之地,他为“时福海记”的振兴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于是,大福子的改革奏效了,“时福海记”又兴旺起来了。

是的,时福海的败落,乃是为大福子的振兴做铺垫,如此一来,就以时福海映衬了大福子也。

另外,子承父业,“大福子也学了吹鼓手”,而且“笙箫管笛,无不精通”,这就展示了他在这方面的传承和卓异。

随后,作者描述道“这地方不知怎么会流传‘倒扳桨’、‘跌断桥’、‘剪靛花’之类的《霓裳续谱》、《白雪遗音》时期的小曲”,并且,“平常人不唱,唱的多是理发的、搓澡的、修脚的、裁缝、做豆腐的年轻子弟”。

为什么,不知道,这就使用了留白手法,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空间也。

于是,“他们晚上常常聚在‘时福海记’唱,大福子弹琵琶”,而“外面站了好些人在听”,这就使用正侧面描写手法,展示了大福子们唱小曲的情景。

最后,作者文笔一点道“二凤要嫁的就是大福子”。

综上所述,这一段文字描写了大福子振兴“时福海记”,展示了他在音乐方面之才华横溢,天资高妙,超凡独步,位居首席。

如此一来,他才有资格娶得二凤为妻,由此可见,他对二凤也起了映衬之用也。

那么,他与丈人秦老吉呢,当然也是不分主次,相互映衬了。

③.“小妹许的是一个卖糖的”。

与前面两家略为不同的是,“三姑娘许的这家苦一点,姓吴,小人叫吴颐福,是个遗腹子”,“遗腹子”者,是父亲死后生下的孩子也。

下生就没见父亲的面,家里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老母亲偏又“是个踮脚,走起路来一踮一踮的”,相当于半残疾人也,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真是命苦。

然而,作者并没有顺着文势向下坠落,而是笔锋一转,让文章展现了春光明媚、昂然向上的气势。

你看,他们虽然家境不堪,但是“妈妈很慈祥,儿子很孝顺”。

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吴颐福是个很聪明的人,十五岁上就开始卖糖”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妈妈宽心的呢。

正如作者所言“卖糖和卖糖可不一样”,吴颐福“卖的不是普通的芝麻糖、花生糖,他卖的是‘样糖’”,这是他跟一个师叔学的一宗手艺,这就展示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那么,吴颐福是怎么做“样糖”的呢。

他“能把白糖化了,倒在模子里,做成大小不等的福禄寿三星、财神爷、麒麟送子。高的二尺,矮的五寸,衣纹生动,须眉清楚”,还能“把糖里加了色,不用模子,随手吹出各种瓜果,桃、梨、苹果、佛手,跟真的一样”,尤其“最好看的是南瓜:金黄的瓜,碧绿的蒂子,还开着一朵淡黄的瓜花”。

这种“样糖”,美妙可人,于是人家买了去,不是为了吃,而是当摆设,当点缀品,当艺术品,这就映衬了吴颐福之手艺精巧也。

随后,作者由面及点地描述了吴颐福“卖得最多的是糖兔子”,接着又不吝笔墨地介绍了“糖兔子”的制作程序。

他首先把“白糖加麦芽糖熬了”,然后“切成梭子形的一块一块”,把“两头用剪刀剪开,一头窝进腹下,是脚;一头便是耳朵”,再把“耳朵下捏一下,便是兔子脸”,最后把“两边嵌进两粒马料豆”,于是“一个兔子就成了”。

行文至此,作者特意介绍了“马料豆有绿豆大,一头是通红的,一头是漆黑的。这种豆药店里卖,平常配药很少用它,好像是天生就为了做糖兔的眼睛用的”。

文章如此刻意介绍马料豆,可有画龙点睛之意?

接着,作者又从容言道“这种糖免子很便宜,一般的孩子都买得起。也吃了,也玩了”。

如此一来,作者就在文章的苦楚底色里,点缀了些许童心,展现出丝丝亮色,就让文章漫含着向上向善的浪漫主义情调。

光阴似水,疏忽而去,师叔死了,于是“这门手艺成了绝活儿”,“全城只有吴颐福一个人会”,如此独门功夫,让他占尽风光,独标风骨,“他的生意是不错的”,可谓老天佑护善人啊。

于是,“他做的这些艺术品都放在擦得晶亮的玻璃橱子里,在肩上挑着”,“他的糖担子好像一个小型的展览会,歇在哪里,都有人看”,这就侧面描写了吴颐福手艺之精巧诱人。

读文至此,我忽然想起了秦老吉。

吴颐福也和他老丈人碰面么,倘若二人擦肩而过,应该是惺惺相惜,互为映衬吧。

蓦然回首,我心似有所动,作者笔下的吴颐福,本是苦光景,偏过“甜”日子,可是作者为了启示世人,有意为之?

是啊,人生在世,日子多半是苦的,如果你以苦为乐,那么,即使苦日子,也是甜的了。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小说结构亦是如此,作者在分述完三位女婿之后,就该展开合写了。

是的,三位女婿“都住得离秦老吉家不远”,所以三位凤姑娘“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们的女婿”。

于是,姐儿仨在一起时,少不了“互相嘲戏”,借以逗乐解闷。

“三姑娘小凤是个镴嘴子”,“镴嘴子”者,是一种喙大而硬的鸟,这里指嘴尖舌巧的姑娘,乃是使用了比喻手法,也展示了汪曾祺作品之善用方言俚语也。

她首先“咭咭呱呱”地调笑起了大姐,“十个麻子九个俏,不是麻子没人要”,于是惹得“大姐啐了她一口”。

接着又调笑起了二姐,“姑娘姑娘真不丑,一嫁嫁个吹鼓手。吃冷饭,喝冷酒,坐人家大门口”,于是惹得“二姐也啐了她一口”。

这就描写了小凤之童心未泯,调皮娇气,从而呼应了前文之“小妹妹小,又娇,两个姐姐惯着她”。

情势至此,“两个姐姐容不得小凤如此放肆”,于是,她们开始联手反击,“一齐反唇相讥:‘敲锣卖糖,各干各行!’”。

这下轮到“小妹妹不干了”,只见她“用拳头捶两个姐姐”道“卖糖怎么啦!卖糖怎么啦”。

这就刻画了小凤之天真烂漫,撒娇撒痴,可谓神态活现,如在眼前。

同时,姐妹嫚语相戏的场景,既精雕细刻出了姊妹情深,也展示了女大外向也。

此时此刻,“秦老吉正在外面拌馅儿”,听到女儿的打闹声,遂“厉声训斥道:‘靠本事吃饭,比谁也不低。麻油拌芥菜,各有心中爱,谁也不许笑话谁!’”

秦老吉如此家教严谨,就呼应了前文也。

于是,“三姊妹听了,都吐了舌头”,这就使用了细节描写,刻画了三姊妹的调皮可爱和对父亲的敬重。

姐儿仨是在腊月二十三那一天,“同一天出门子”。

“一顶花桥接连送了三个人”,“头一个是小凤,日落酉时”,“第二个是大凤,戌时”,“最后才是二凤”。

为什么二凤排在最后呢,“因为大福子要吹唢呐送小姨子,又要吹唢呐送大姨子”,最后才轮到他,“他拜堂时已是亥时”。

这次,给大福子“吹唢呐的是他的爸爸时福海”,“时福海吹了一气,又坐到喜堂去受礼”。

是的,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和礼数,时福海只好身兼双职了。

按照旧时风俗,“三天回门”,于是“三个姑爷,三个女儿都到了”。

“秦老吉办了一桌酒,除了鸡鸭鱼肉,他特意包了加料三鲜馅的绉纱馄饨,让姑爷尝尝他的手艺”,那味道“鲜美清香,自不必说”。

是的,四大天王相聚于一桌,秦老吉必须要展示自己的独门手艺啊。

三个凤出嫁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三个女儿的婆家,都住得不远”,因此“两三步就能回来看看父亲”,于是“炊煮扫除,浆洗缝补,一如往日”,如果“有点小灾小病,头疼脑热,三个女儿抢着来伺候,比没出门时还殷勤”,“秦老吉心满意足,毫无遗憾”。

行文至此,我蓦然想起了侯银匠。

同是女儿出嫁了,秦老吉陶醉在一种重任完成、卸下担子的舒服感里。

而侯银匠则不然,侯菊的出嫁似乎带走了他所有的欢乐和人生希望,他像掉了魂一样,有时以为女儿还在身边,就大声喊菊子,及至无人应声,才一个人无奈辛酸地笑笑。

女儿有时也回来看看他,椅子还没有坐热就匆匆走了,因为陆家一天也离不开她。

特别是侯银匠莫名吟出的那句“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更是氤氲着一层空荡荡、湿漉漉的莫名哀愁,里面浸透了侯银匠空家独守的落寞感受啊。

闲话少叙,再说秦老吉。

当然了,秦老吉也有愁,但他那是闲愁,他愁的是“一朝撒手,谁来传下他的这副馄饨担子呢”,此言也,就与前文遥相呼应,眉目传情也。

当然了,秦老吉没有因为女儿嫁了殷实的生意人,就金盆洗手,大享清福了,他依然如故地敲着花点,“挑着担子卖馄饨”,人总得有点事干吧。

行文至此,作者似乎也陷进去了,他替秦老吉犯起了闲愁,“真格的,谁来继承他的这副古典的,南宋时期的,楠木的馄饨担子呢”。

此言也,作者在“馄饨担子”前面连加三层定语“古典的”、“南宋时期的”、“楠木的”,就展示了其珍若拱璧,价值不菲也。

同时,也给人以余韵袅袅、不绝如缕之感,且再一次呼应了前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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