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贾平凹先生的散文《云雀》

一

贾平凹先生的散文《云雀》的主旨到底是什么，对于此也，人们各持己见，各有说辞，有人说若从我和妹妹的角度来看，是善待生命，同情弱者，有人说若从云雀的角度来看，就展示了对自由的渴望，还有人说从老头的角度来看，乃是对自私自利行为的谴责。

真可谓横看成岭，侧看成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就表明了《云雀》折射着璀璨光芒，极耐琢磨，颇具可读性也。

二

闲话少叙，且说《云雀》。

文章开篇即言道“小的时候，我眼见过一个奇妙的现象，便不敢忘去”，特别是“一直到现在，我已是垂暮之年了，但仍还百思不得其解呢”。

这里又是“奇妙的现象”，又是“不敢忘去”，尤其“已是垂暮之年了，但仍还百思不得其解”，这就频频悬吊了读者胃口，起了悬念之用也。

随后，作者讲述了这个“奇妙的现象”，事情是这样的。

当年，在我们隔壁住着一位老头儿，他“极能养鸟”，在他“门前的木架上，吊下各式各样的鸟笼：里边住着云雀，绿嘴，画眉，黄鹂儿……尽是些可怜可爱的生灵儿”。

这里对于云雀也，轻点一笔，回扣了题目。

只是须得提醒读者诸君，要特别注意“尽是些可怜可爱的生灵儿”这句话。

所谓“可爱”者，是指鸟于笼中，或梳翎抖羽，或交颈而眠，或蹁跹而起，往来翕忽，或啁啾盈耳，时啭好音，遂让人销魂醉魄，意兴盎然，抚掌而笑，宠辱偕忘也。

而所谓“可怜”者，就展示了作者的同情之心也，是啊，鸟儿与人类一样，也是自然的宠儿，它们本应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或穿行枝杈，或翩跹花间，或跳跃草丛，或鸣啼清溪，或吟唱空山，或飞翔高空，而有人者为了一己之乐，将其束手束脚，关押笼中，时时仰人鼻息，一如囚徒人生，岂不可怜？

话接上文，且说“我们就守在那鸟笼下”，天天“听着它们鸣叫”，这些“叫声很是好听”。

随后，突出强调道“尤其那只云雀，像唱歌一样，打老远就能听见，使人禁不住要打一个麻酥酥的颤儿了”。

这是怎样一副不同凡响的歌喉啊，不仅“像唱歌一样”，且让人听了“禁不住要打一个麻酥酥的颤儿”，这就展示了其力挫群雄，声压众鸟，且再次回扣了题目也。

然而，问题是“时间一长，那云雀声就不比以前那么脆了”。

是啊，身居牢笼，难以展翅，心情抑郁，绝无自由，相比于从容林间，叫声怎么清脆，这就暗暗呼应了前面的“可怜”了。

而这位老头儿却依然不明就里，认为“给它吃最好的谷，喝最清的水”，就是善待它了，且“稍不鸣叫，就万般逗弄”，于是它万般无奈地“又叫起来了”。

只不过，“它叫起来的时候，总是在笼里不能安宁，左一撞，右一碰的，常常把黄黄的小嘴从笼格里挤出来”，尤其是它总是“盯着高高的云天”，而“叫得越发哑了”。

这里就屡屡使用了动作的细节描写，刻画了云雀在笼里的焦躁痛苦，表现了它渴望从容飞翔，向往蓝天白云也。

于是就想起了裴多菲的《自由与爱情》：“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是的，自由重于爱情，自由更重于生命，而失去了自由的歌喉，能不沙哑么。

然而孩子们是纯真透明的，如清溪一般清澈见底，认为“它唱得太疲劳了”，于是“便去给老头儿建议，不要逗弄它了”。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即使“别人不逗弄它，它还是每天要叫的”，特别是，云雀“依然嘴挤在笼格外边，翅膀扑闪着，竟有几根绒绒的羽毛掉了下来”。

这就再次使用细节描写，刻画了云雀对于自由飞翔的极度渴望。

随后，文章使用了我和妹妹的对话描写，借以展示了云雀的“叫声充满了忧郁”，“那往日里悠悠然的叫声原来是痛苦的呼喊”，它是“在唱一支忧郁的歌”。

同时，也否定了它是“肚子饥了，渴了”，因为我们“看见笼里，满满地放着一盘黄谷，一盘清水”。

最后，孩子们终于明白了它“一定是向往着云天”，且“立即便觉得是很正确的”。

因为“它未被老头儿捉住之前，它是飞在天上的，天那么空阔，天便全然是它的”；同时，“黎明的时候，它一定是飞得像云一样地高，向黑暗宣告着光明”，而且“如今，黎明来了，它却飞不出去，才这么发疯似的抗议了”。

这一段文字也，就颇具象征意义地展示了云雀渴望自由的思想，且揭示了文章的主旨。

于是，“我们在笼下捡起了那抖落下的羽毛，深深地感到它的可怜了”。

这里的“可怜”者，就再次呼应了前文也。

然而，当“我们把这想法告诉给老头儿”，老头儿“终没有放了它去”，于是云雀就“每天还是这么叫着，唱那一支忧郁的歌”，此言也，就呼应了前面的“那叫声充满了忧郁”之言。

既然规劝不听，我们只好付诸行动了。

于是，“在一个黎明”，我们“悄悄起来，拆开了笼的门，放它出去了”。

但见“它一下子飞到了柳树梢上，和柳梢一起激动着，有些站不稳，几乎就要掉下来了”。

这就使用了拟人手法，描写了云雀恢复自由后的激动，同时也暗写了它被长期关押笼中，对于飞翔已经有些生疏了，就暗示了关押之残酷也。

此时此刻的云雀也，“立即就抖抖身子，对着我们响亮地叫了一声，倏忽消失在云天里不见了”。

这一声响亮的叫声，既是对我们的鸣谢，也展示了它恢复自由的兴奋，同时还暗暗呼应了前面它在笼中时的忧郁嘶哑的声音，与之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也。

回顾云雀的叫声，最初它“叫得很好听，像唱歌一样”，而时间一长“叫声不比以前那么脆，越发哑了”，后来每每黎明之时，它“叫声很忧郁”，而当它被放飞时“叫声很响亮”，这就构成了一条线索，贯穿文章始终，展示了云雀的情绪变化。

闲话少叙，且说“老头儿发觉走失了云雀”，又是“捶胸顿足”，又是“大声叫骂”，但是我们“心里却充满了欢乐，觉得干了一件伟大的事情”。

这里就以老头儿的苦恼衬托了我们的快乐也，同时，这当然是“一件伟大的事情”了，尤其对于云雀来说，因为，有什么能比人身自由更重要的呢。

附：

云雀

小的时候，我眼见过一个奇妙的现象，便不敢忘去，一直到现在，我已是垂暮之年了，但仍还百思不得其解呢。

我们的隔壁，是住着一位老头儿的。他极能养鸟，门前的木架上，吊下各式各样的鸟笼：里边住着云雀，绿嘴，画眉，黄鹂儿……尽是些可怜可爱的生灵儿。整天整天里，我们就守在那鸟笼下，听着它们鸣叫。叫声很是好听，尤其那只云雀，像唱歌一样，打老远就能听见，使人禁不住要打一个麻酥酥的颤儿了。

时间一长，那云雀声就不比以前那么脆了。老头儿便给它吃最好的谷，喝最清的水，稍不鸣叫，就万般逗弄，于是它就又叫起来了。但它叫起来的时候，总是在笼里不能安宁，左一撞，右一碰的，常常把黄黄的小嘴从笼格里挤出来，盯着高高的云天，叫得越发哑了。

“它唱得太疲劳了。”我们都这么说，便去给老头儿建议，不要逗弄它了吧。但是，每每黎明的时候，它就又叫起来了，而且每个黎明都叫。我们爬起来，从窗口里看去，天刚刚发亮，云升得很高很高，老头儿并没有起床呢。于此才明白别人不逗弄它，它还是每天要叫的。依然嘴挤在笼格外边，翅膀扑闪着，竟有几根绒绒的羽毛掉了下来。

“它在练嗓子吗?”妹妹说。

“不，它那嗓子已经哑了。”我说。

“那它为什么还要唱呢?”

“谁知道呢?你听，它是在唱一支忧郁的歌吗?”

细细听起来，果然那叫声充满了忧郁;那往日里悠悠然的叫声原来是痛苦的呼喊呢?!

“是它肚子饥了，渴了吧?”妹妹又说。

我们跑过去，要给它添些食儿，却看见笼里，满满地放着一盘黄谷，一盘清水。这便又使我们迷糊了。

“一定是向往着云天吧。”

我们这么不经意地说过，立即便觉得是很正确的了，心想:它未被老头儿捉住之前，它是飞在天上的，天那么空阔，天便全然是它的;黎明的时候，它一定是飞得像云一样地高，向黑暗宣告着光明。如今，黎明来了，它却飞不出去，才这么发疯似的抗议了!

我们在笼下捡起了那抖落下的羽毛，深深地感到它的可怜了。

我们把这想法告诉给老头儿，老头儿笑我们可爱，却终没有放了它去。它每天还是这么叫着，唱那一支忧郁的歌。我们终于不忍了，在一个黎明，悄悄起来，拆开了笼的门，放它出去了。它一下子飞到了柳树梢上，和柳梢一起激动着，有些站不稳，几乎就要掉下来了。但立即就抖抖身子，对着我们响亮地叫了一声，倏忽消失在云天里不见了。

老头儿发觉走失了云雀，捶胸顿足了一个早上，接着就疑心被人放走了，大声叫骂。我们听了，心里却充满了欢乐，觉得干了一件伟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