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听说不爱吃老豆腐的,即使只吃过一次老豆腐的外地人,再来商河也都尽力的赶早来,因为中午过后基本上就没有再卖老豆腐的了。所以人人都爱吃老豆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几乎在每个清晨,路边总会支起由蛇皮袋接缝的帐篷,帐篷外层显眼处有用红油漆涂就的“老豆腐”仨字。尤其在凛冽的寒冬,顺着马路一眼望去光秃秃的树干上挂满了霜雪,北风如尖刀般锐利的袭来,被冷风刮得晕头转向的人们,都冻透了气儿,赶紧停住脚扔下冰冷的车子,着急忙慌往帐篷里钻,掀撩开门帘的刹那,一股热气趁机涌出在空中凝结成冷雾,刚进入帐篷里的人则眉毛和睫毛瞬间被染成了白色。
来吃老豆腐的大多是早起的赶路人、农民工、还有像我们早自习课后的学生,大家三五成群一骨碌轰拥进帐篷,不管不顾的带进一股强烈的寒意。经营老豆腐的摊主相当厚道,每次把烧开水的炉子碳火加得又足又旺,火苗在炉子上欢快的跳跃,整个帐篷里都被温暖包围着。四五张长条桌依次排开,摆放一溜小马扎,十来个人稀松围坐桌旁。
一般老豆腐和馒头是标配,另加一个鸡蛋五毛钱,豆浆、热水免费喝,调料、香菜依个人口味随便加。八毛钱一份的老豆腐被摊主一勺勺舀入碗中冒着尖儿,接着往雪白嫩滑的豆腐上浇淋好提前调配的汤汁、红油,那叫一个香气四溢啊。
大家馋涎欲滴的急忙接过碗来,莫谈吃相与规矩,都迅速的把脸埋到碗里,还管什么你的头顶碰着了我的头顶,你的胳膊肘拐到了我的胳膊肘,都尽情享受着吃老豆腐带来的乐趣,浓浓的香味充盈在整个帐篷内,当爽滑鲜嫩的老豆腐在唇齿间游弋,根本不需要咀嚼就哧溜一下溜进喉中,那顺喉而下直达肚腹的满足感无比幸福。
吃饱喝足身子渐渐暖了起来,有了力量的人们脸上泛着红光,这力量感染着周边的一切,红火而温暖充斥着东方的天际,一轮红日穿透层层云雾,把光芒撒向大地、洒向每一个角落。
当商河老豆腐在商河以外的地域遍地开花,我也试着去尝过那些五花八门假以冠名商河豆腐的小吃,但就是没有吃到家乡的那种味道。
这也是外地手艺人无论如何都破不了的迷局,明明在商河把做老豆腐的手艺都学到无比纯熟,但一离开商河就做不出商河老豆腐的味道。
也是后来才得知:只有用商河的水才能做出最正宗的商河老豆腐。
这应该就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吧。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缺少海鲜大餐、美馔佳肴的年代,一碗老豆腐给了我对美食所有的幻想。即使后来走过大江南北、吃遍珍馐美味,但商河老豆腐的味道永远弥漫在我记忆的深处,在后来行走他乡的每一个日子里,升华成我浓浓的乡愁。
再后来我对吃的灵敏度逐渐淡漠,食之寡味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但每次回故乡我依然执著的去寻觅一碗老豆腐,那用商河水做成的老豆腐美味依旧。对于一个不再专注于美食的自己来说,恐怕也只有商河老豆腐能勾起我肚子里的馋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