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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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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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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当我顺着一个村民所指引的方向向闫师傅的坟地走去时,不远处望见一辆黑色的崭新的轿车停在闫师傅的坟头前,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中年夫妇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显然这是一家子。

闫师傅一生无儿无女,这一家子又是什么人呢,他们和闫师傅是什么关系呢?我嘀咕之际已走到闫师傅的坟头。

看着走来的我,我们面面相觑。

“你是……?”

“你是……?”

我们几乎异口同声。

“我叫王小冬,是以前凉城二中的一名学生,”对方很爽快自我介绍,“我们是来为闫师傅扫墓的。”

“你是闫师傅的什么亲人吗?”我纳闷问。

“不是亲人,我只是一名普通学生,只因当年太过贪玩,因从体育组盗取一颗篮球被闫师傅抓住训诫了一顿……”男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停顿下来。

“哦,我明白了。”听了男子的介绍,心想,事情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他就是那个……

“那么,你是……?”我的疑惑被男子打断。

“我也是当年凉城二中的一名学生,只因受过闫师傅的关照,”我回答,“我们关系一直处得不错,我也是来为闫师傅扫墓的。”

“这是我的爱人和女儿,”男子指着身边的女士和孩子又介绍道,“自从被闫师傅训诫以后,我努力学习,最后考入理想的大学,在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想起当年闫师傅对我的教诲,回到学校看望闫师傅,可听学校的老师说闫师傅在我上大学期间已经去世了,发病那天还是当年在学校读过书的一个学生送去医院的,后来还是没抢救过来。”男子有些难过,接着说,“后来我打听到闫师傅的墓地,每年清明节期间都要为他老人家上坟,来看看他,直到后来有了爱人和女儿,仍然一如既往,也不枉闫师傅当年对我到教诲,要不是闫师傅对我的教诲,说不定我现在还是一个无业游民呢。”

“哦……是这样,我就是当年送闫师傅去医院的那个学生。”听了男子的介绍,往日的一幕幕画面又浮现于眼前。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九九二年,当年我从我们乡中学(只有初中)考入县中学——凉城二中读高中。由于当年国家经济不发达,当时的凉城二中学校所有教室,办公室都是平房,学校条件差,没有足够的宿舍供学生们住宿,大部分学生都住在学校周边的住户家,自己从家里拿粮食,让房东给做饭,每月交房东十几元的伙食费。

教室里冬季取暖全凭火炉,每到晚上九点晚自习的铃声响过,教室里统一熄灯,同学们大都回到住户家了,只有几个学生还留在教室学习。由于教室内熄了灯,只好点上蜡烛照亮。我也属于点灯学习中的一员,只因当时家里穷,买不起蜡烛,只好点一盏煤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学习,那时候我是回住户休息最迟的一个学生。

一天夜里,正当我收拾书本准备回去休息时,教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伴随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进来一位六十左右的长者,边走近我边对我说:“孩子,也是从乡下来县城读书的吧?我观察你好多天了,全校晚自习过后就数你回去的最迟,好好学习,不要让父母失望。”

“您是?”我对突然进来的这位长者感到疑惑。

“我是咱们学校下夜的,你们一般见不到我,我每天白天睡觉,黑夜出来,”见我疑惑,长者自我介绍道,“每天晚自习过后,把学校大门一锁就是我的工作了,负责学校所有地方的安全,以防有偷盗的。我年龄比你大多了,叫我大爷好了。”

“大爷拿着学校教导处老师办公室的一把钥匙,里面有一台烧暖气的小锅炉,我每天夜里为那台小锅炉加煤,办公室里经常有电,你以后下了晚自习就去那间办公室学习吧,不用再点这盏煤油灯了,每天晚自习后我给你把办公室的锁打开。”

“太感谢您了!”听了大爷的话,我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自此,以后每天晚自习过后,大爷准时把那间办公室的门锁打开让我进去学习,办公室灯火通明又暖和,使我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大爷越来越熟悉,经过交谈,了解了大爷名叫闫存柱,父母早逝,没有上过一天学,一生无儿无女。大爷也经常和我讲起学校里的人和事。大爷说自从他经人介绍来学校下夜以来,和学校的老师们交谈,觉得老师们说话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老师们说出的话又中听又有道理,反正他是学不来,但就是想听老师们交谈,他说他这辈子没念过书,能在学校做一名下夜工也值了。


一天,大爷又和我说起一天夜里发生的事。大爷说他夜里正在巡逻,在暗处看见一个黑影推开体育组的窗户,从窗户跳了进去,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站在窗户外,看看到底进去办公室那个人想干什么,正等待中,只听“扑通”一声从办公室冒出一颗篮球,又“扑通”一声从里面跳出一个黑影。大爷赶紧打开手电筒的开关,一束亮光直照向那个黑夜,再看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孩子。

我大声喝道:“干什么的?”

“只听那个学生吞吞吐吐说,大爷,大爷,我错了,我是初二3班的一个学生生,只因为太喜欢玩篮球了,自己又买不起,只好跳进办公室……大爷您千万不要告诉校长,告诉了校长我会被开除的,再说要是让我父母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看着那个孩子受到惊吓发抖的样子,我没有责怪他,反而对他教育一番。

孩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父母把你送来学校让你好好读书,希望你有一天成才,你这样不务正业,整天就知道玩篮球。你从学校盗取一颗篮球回到宿舍,同学们都恭维你有能耐,而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别的同学都一个个考上大学有了好工作,而你一事无成,某一天找到同学门下让帮你一把,你说人家咋想?哎吆,这个同学当年在学校里偷过篮球,万一帮他找点儿工作,一但老毛病又犯了不会给咱丢脸吗?这样当年和你一起玩篮球那些同学都会远离你,没有一个人会帮你的,你说对不?”

“听了我的一番训诫,那个学生支支吾吾几乎要哭出来了,大爷,大爷,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您千万不要告诉校长。”

自此,大爷再也没见过那个学生。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大爷生病又把他送去医院的呢?”男士一句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等我参加工作后,一个夏天,正值暑假期间,”我和他说起了送闫师傅去医院的经过,“我到县城办事,想起了当年大爷对我的照顾,顺便抽时间去看望他。当我吃过午饭去到他的住所时,房间的门敞开着,地上摆放着一张小饭桌,饭桌上半碗莜面窝窝还没有下肚,大爷坐在饭桌旁的小凳上,后背紧靠在床边,脑袋耷拉在床沿上,口吐白沫,打着呼噜。我一连叫了几声大爷都不应答,觉得不对劲儿,赶紧出去喊来学校住的一位老师。老师过来看见情况不正常,赶紧给校长打了电话说明情况,不一会儿校长租了一辆出租车过来,我们一同把大爷抬上出租车送往县人民医院。到了医院,医生初步诊断为脑出血,赶紧送入CT室检查,不一会儿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患者大脑已溢满血液,已经没有抢救的希望了,最多只能在昏睡中维持一天的生命,不懂得吃喝,只知道打呼噜。”

“由于有校长在,我也因单位忙,简单对校长交代了我那天对大爷经历的事,便匆匆离开,回单位了。后来经过打听,说大爷被送往医院的第二天便离世了,后来学校为大爷开了追悼会,把他埋在他们村北一块向阳的山坡上。”

“这次,我又来县城办事,正好有点时间,正值清明节期间,特向村民打听到大爷的坟墓,来为大爷扫墓,敬献花圈,以表对大爷当年对我照顾的感激之情。”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大爷好人有好报,正好生病了就遇上了你,”王小冬又在招呼女儿,“来,妞妞,过来给爷爷磕头。”

我们四人跪在大爷的坟前敬献花圈,以表对逝者的怀念。如果有在天之灵,躺在下面的大爷能够看到当年的学生来看望他,为他扫墓,他也应该感到很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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