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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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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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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一个人无论路走多远,身居何处,永远都不会忘记生他养他的故乡——题记

        乡村不大,四面环山,通往外面的路更小。

        从小就听爷爷说起,爷爷是跟着祖父逃荒来到这里,并定居下来,那时爷爷只有五岁。不到两年,祖父因病过早地离开人世 ,爷爷成了孤儿。从此,爷爷吃百家饭长大,并在此扎了根。过早失去父爱母爱的爷爷,变得越发勤快,田间地头一切杂活儿干得样样出色。爷爷为人尊厚老实,和蔼可亲。在爷爷二十岁那年,村里的一个姑娘看上了爷爷,后来,那姑娘就成了我奶奶。就在那年,全村人东拼西凑,帮爷爷盖起了两间新房,算是全村人送给他们最昂贵的新婚贺礼了。

        从我有记忆起,就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住在当年爷爷盖的那两间房子。那年我也五岁,那两间房子已经三十岁了。虽说解放二十多年了,但中华民族正处在成长阶段,经济仍然很不发达,闭塞的山村要购买生活必须的油盐酱醋都要翻过两座山,到最近的市镇去。一个来回要走三十多公里,通往外面唯一的山路根本不能通车。人们要到市镇购物都要牵着毛驴,驴背上驮着俩个竹篓,那时,全村几十户人家的生活用品都是由那几头毛驴,几只竹篓拖回来的。那时候,父亲是村里的生产队长,为了村里办事,一年下来,都要往返于那条小路十多次。每次回来都要和家人说起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每次听了父亲的讲述,我都有一种异常的冲动:啥时候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啥样的?

        曾几次缠着父亲带我到外面看看,可由于父亲忙于生产队的事,最终也没能满足我的心愿。一天,我和村里的二娃子商量好,决定到外面的市镇看个究竟。午饭后,大人们下田干活儿去了,我和二娃子顺着那条小路一直向村外走去。第一次踏上乡间的小路,我们犹如刚出笼的小鸟,对村外的一切都感到是那么新鲜。边走边在路上玩耍,嬉戏,一会儿摘野花,一会儿打小鸟,一会儿追松鼠。翻过一座山,趟过一条河 ,再上一道梁,前面是错综复杂的羊肠小道,不知该走那条道。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还是未能走出那座大山,可回家的路也找不到了。我俩急的大哭,哭也没用,加上一下午奔跑在山路,累的够呛,不知不觉睡着了。

        干完农活儿的大人们回家发现俩家丢了孩子,急的大人团团转。乡村不大,稍稍有点事全村人都知道。听说丢了孩子,全村人都忙着帮忙寻找。找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没见我们的踪影,最后才听大脑有点儿神经的羊倌刘二说,远远看见俩个小孩的身影向村外的小路跑去。大人们又顺着山路向外找去,终于在山脚下找到熟睡的我们。早已气得发抖的二娃子他爹脱下脚下一只破鞋向二娃子屁股就打,嘴里还不住地骂道:“叫你再给老子往外跑,叫你再给老子往外跑。”父亲见状忙上前拦住叹道:“唉,不要责怪孩子,谁让咱村穷呢,要是咱村有县城那样红火,孩子还往外跑了,孩子不也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啥样的?”听了父亲的劝说二娃子他爹才停下手中的破鞋。

        父亲没有一丁点儿责怪我的意思。一轮明月高挂天空,透过皎洁的月光,我俩在村民的簇拥下,沿着乡间的唯一小路返回村庄。我知道,父亲之所以没有责怪我,是因为比别人多识了几个字,在思想上比别人进步了许多的缘故。爷爷奶奶从小没读过一天书,深知读书的重要性,硬是省吃俭用让父亲读了一年私塾。但还是因为家里太穷,中途退学了。后来,父亲因为是村里唯一识字多的人被评为村里的生产队长。我以有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

        也该到读书的年龄了。清早,勤劳的人们早早起了床,转眼,村庄炊烟四起,袅袅升空。吃完早饭的孩子们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大人们也开始了田间劳

作。村里没有学校,五年的小学,我们总是三个一伙,两个一群来回往返于那条小路,到三公里外的邻村读书。路上或嬉戏,或逗留,或追逐,或歌唱。若遇到雨天,泥泞的小路举步艰难,一不小心就有滑倒的危险。为了求学,为了冲出这大山的束缚,去寻求外面的精彩世界,我们往返于这山间的小路,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五年的小学生活一晃而过。五年里也度过了我们快乐的童年。

        六年的中学生活是在县城度过的。那时,家离县城有六十多公里,一学期都住在学校,只有放假才能回一次家。每次回家,先从县城乘坐一天唯一的一趟客运车到离家最近的市镇,再就没车了,山路狭窄也不可能通车,只好步行走剩下的三十多里小路了。刚上初中那年正值改革开放,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全国上下分产到户,每家每户都分到自己的田地,村民的生产积极性大大提高,人人都在很精心地经营着自己的土地。

       六年的时间经济没什么大的变化。每次暑假回家,走在田间的小路,路仍然是以前的那条小路,只是路边人们耕种的土地没有闲置,田间地头一片翠绿,山上树木郁郁葱葱,上下梯田修整的错落有致,就连地垄上也见缝插针零星地补种上几颗向日葵。回家的心情异常激动,忙于田间劳作的伯叔姑婶拭了拭额头的汗水,老远就在高喊:“呀,田娃子又放假了?”“田娃子回来了?”“快回家吧,你妈早盼着你回来了,说不定这会儿正在村头瞭你呢。”伯叔姑婶的问话异常亲切,直问的你心里热乎乎的。我也一一应答:“嗯,放假了,”“回来了,”“姑婶又在忙了?”

        四年的大学生活一晃而过,不知不觉我已在城里参加工作两年了,在这六年里,我有喜有忧。忧的是在这期间爷爷奶奶不到一年先后去世了,喜的是收获了爱情的种子。就在工作的第二年,同单位的小马和我相爱了。

        也就是在这六年里,改革开放的脚步不断加快,经济迅猛发展。市镇通往县城的道路也增添了几辆私人购买的中巴车,为人们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方便。随后,国家农村电网的改造为山区的村庄送去了电。电视,洗衣机,冰箱等家电开始走进农家。那时,电话在市,县正在推广 ,对于农村人来说仍然是天方夜谭,至于手机更是一个谜,人们通讯主要以写信为主。我写信告诉了父母找对象的事,是城里的姑娘。父母高兴的马上回信,让我有时间把姑娘带回来,好见见他们未来的儿媳妇。

        正值休假,我带着小马回乡下来见她未来的公婆。那时,市镇正在修路,通往我们村的公路还没有修通,我们还得走十多里山路。小马穿着一双高跟鞋,走不到百余米就走不动了。我从背包里掏出昨天特意在城里为小马买的一双平底运动鞋给她换上。

        小马看到我为她准备的运动鞋很是意外,激动地说:“平时看你不怎么样,关键时候还挺细心的啊 。”

        “那是,要不细心点儿,这次回家我不得背着你回来?”

        “你呀!”小马被我逗乐了。我们相视一笑,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再次走在乡间的小路,只不同的是以往来回都是我一个人,而这次陪我一起回来的还有我心爱的人。

        农村人还改变不了过去的习俗:哪家儿子要是领回姑娘做媳妇,全村人都要来看媳妇,尤其是那些妇女们。东家二大娘,西家三婶子,左领右舍能来的都来了,先是进家看的 ,家里坐不下,有的人爬在窗玻璃外观看,尤其是那些小孩子更是热闹非凡,因为每个来看媳妇的人都能“领”到两块喜糖。母亲忙着给人发喜糖,父亲不住地给人拔着抽烟。小马也应和着向每一位来看媳妇的人问好。要不是我提前告诉她村里的习俗,经村里这么多人的折腾,还真让她不知所措,下不来台。

        改革开放的步伐踏遍乡村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近十几年来,家乡通过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变化很大。村村通工程的实施,把家乡的山间小路与外面的公路连接起来,以前那条崎岖狭窄,凹凸不平的小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经过水泥硬化的乡村公路。虽说仍有些弯曲,但也平缓。随着科技的进步,手机也走进了农村的千家万户。不甘贫穷落后的年轻人大多走出山区,到外面打工谋生,经过几年的打拼,有的盖起了新房,有的在外面当上了老板,还有学习好的也考入理想的大学。几个仍然留在村里的年轻人也不闲着,通过收杏核,收羊毛等做一些小买卖,都致了富。近几年来,国家支农惠农政策不断加强,全部取消农业税及其它杂税。退耕还林,封山禁牧政策的实施,使农民真正得到实惠,每年还能领到几千元的草地补贴。

       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实施,使得过去那些土砖墙,茅草屋,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红砖青瓦的小楼。

        然而,父亲仍然保留着爷爷留下的那两间老屋。虽说早已不住人,但父亲总是隔三差五抹上两把泥巴,在他眼里,那两间老屋就是一个古董,一座文物。听说当年县里的领导来视察新农村建设改造工程,要把过去的旧房子全部推倒重新盖新居,父亲舍不得那两间老屋,说什么也不同意推倒,说这是历史的见证,要留下来给儿孙后代看的,要子孙后代都知道当年老一辈人的生活所居。县长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父亲的意见,为此,当地电视台还作了专题报道,面对镜头,父亲说出了保留两间老屋的心里话。就在当晚,电视台就以题为《新农村的老“文物”》报道了此事。此后父亲每次谈起那两间老屋都自豪地说:为了这两间老屋我还上过电视呢。

深知父母年岁已高,当初,想把二老接到城里居住,也好有个照应,可无论我们怎么做工作,都无济于事。每次谈及此事,父亲总是有自己的理由:想让你父母多活几年就把我们留在老家,我们可住不惯城里的楼房。门当户对不言语,楼上楼下不说话,我们去了不憋死才怪呢。我们身体还硬朗,要是稍有不适,现在用手机打个电话也很方便,你们也可以回来看望我们,再说有你弟妹经常照顾着我俩,你们就放心吧。在村里多自由,每天吃了饭出去和老汉们晒太阳,又能说说话,你妈每天玩着几张“老人儿牌”也快活自在,不比在你们城里强?

        由于工作的需要,多年没有回家看望父母了。每次总是在电话里问长问短,问寒问暖。父母也总是说,我们身体好着哩,你们就放心地工作吧 。如今,即将到了退休年龄的我也有了自己的儿子,女儿。儿女都已大学毕业,有了自己的工作。在和儿子的一次谈话中说起家乡的变化,儿子说今年清明要回老家为祖父祖母扫墓。我和老伴儿也积极响应,女儿也同意。为此,我向单位请了年休假,加上清明放的三天假,回去好好和父母多待几天。

        清明节那天,儿子驱车载着我们一家四口,经过高速公路 ,再转到县级公路,然后再到乡公路。再次走在回乡的路上,这次的感受与以前大不相同:以前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如今是平缓坚实的水泥路;以前总是步行奔走,如今是乘坐汽车回来。如今,人们在改革开放的今天个个都富裕了,大都有了自己的小车,沿途看见好多人都开着爱车为已故的亲人扫墓上坟。现在人们大都响应国家号召,怕引起火灾,由原来那种烧纸的祭祖方式改为敬献花圈,鲜花的方式来祭拜故人。

        听说我们要回来,父母在弟妹的搀扶下,全家人都在村头等候多时了。父母都已八十高龄了,父亲拄着拐杖,弯腰驼背,母亲也是步履蹒跚,耳聋眼花。看到我们回来全家人那个欣喜自不必说,相互问寒问暖打过招呼后向爷爷奶奶的坟地走去,当然,那里还埋着祖父。爷爷奶奶的坟就在村头不远的地方,到得坟地,我们一大家都跪在坟前敬献花圈,鲜花,磕头拜祭逝者。礼毕,个个欢喜回家。远远看见一排排红砖青瓦的小楼,下半部都涂了乳白色的涂料,村落周围农作物长势喜人,山上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头顶晴空万里白云朵朵,真是一片新气象。

        只有爷爷留下的那两间老屋仍然静静地躺在那儿,岁月的风霜早已把它剥蚀得伤痕累累了,老屋与新居形成鲜明的对比。老屋似乎在向每一位后人诉说着过去的一切。只是在高过屋顶一米多增加了一层彩钢,中间成马脊梁形状。四面用钢管支起四根立柱。我问起父亲这彩钢是咋回事,父亲说这纯粹是为了保护“文物” ,电视上都播了,国家都在花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去保护文物,我这不算保护文物吗?

        “盖这彩钢咋也不和我们商量一下?”我为父亲的浪费感到不悦,但我又不能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和你商量了你能同意吗?”父亲流露出小孩特有的得意。

        是呀,父亲毕竟八十有余了,在他晚年能够高兴一天就是他最大的幸福。在父亲眼里,爷爷留下的那两间老屋就是他眼中的“文物”。

       父亲平时最好看的电视节目就是新闻了。每次看过只是大体知道发生了那么一件事,至于发生在哪儿一概不记。在我们回来的第四天,电视中播放马航失联飞机的新闻吸引了我们的眼球。父亲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看了半天问在座的人:“你们说啥叫马航失联飞机?”在一旁的小外甥女儿听了忙抢着回答:“姥爷,马,就是一个国家的名字,叫马来西亚,航,就是航空公司,矢联,就是失去联系的意思,全句就是:马来西亚航空公司失去联系的飞机。”听了小外甥女的解释,父亲还是不懂,摇着头说:“管他马来西亚还是牛来西亚,我知道有那么一架飞机掉地上找不见就行了,就是上面坐了那么多中国人,真可惜。”听了父亲的措辞,全家人被逗得哄堂大笑。

        和父母待了一个星期,我们也该出发了。父母非要让弟妹的陪同搀扶下把我们送出村口,直到汽车消失在视线外。翻过一道梁,我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梁下十几亩大的一片桃树林,桃花开得正旺,雪白的,淡粉的,粉红的。我们回来时还是含苞未放的花骨朵,没几天竟是一片花的海洋。面对眼前怒放的桃花,我耳边不由回荡着蒋大为老师那圆润浑厚的歌声: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有我可爱的故乡

桃树倒映在宁静的水面

桃李环抱着秀丽的村庄

啊 故乡

生我养我的地方

无论我在哪里放哨站岗

总是把你深情地向往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有我迷人的故乡

桃园荡漾着孩子们的笑声

桃花映红了姑娘的脸庞

啊 故乡

终生难忘的地方

为了你的景色更加美好

我愿驻守在风雪的边疆

啊 故乡

终生难忘的地方

为了你的景色更加美好

我愿驻守在风雪的边疆

        汽车在乡间的公路上飞驰,我的思绪随着车轮的运转一刻也不能停留:一个人无论路走多远,身居何处,永远都不会忘记生他养他的故乡,啊,故乡,终身难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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