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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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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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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行千里

春节七天假期转瞬即逝,又到了和父母告别的时候。

节前,当母亲得知我回家过年的消息,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逢人便说:“我儿要回来过年了,我儿要回来过年了。”

经母亲这样一嚷嚷,本来不大的山村每个人都知道我回来的消息,这也是母亲最期待的事。母亲将近七十岁的高龄了,盼儿回家过年是母亲几年来最大的心愿。

由于工作需要,单位每年不放假,我有十个年头没有回来和父母过春节了,难得今年单位放假七天,无论怎样都不能错过这次和父母过节的机会。

为了我们一家这次回来,在母亲的一再要求下,让二弟,三弟,妹妹全家都回来过年。我们兄妹四家大小十五人,加上父母,还有行动不便的外婆,一共十八口人。

母亲每天忙的晕头转向,炸麻花,炸丸子,烧猪肉,炖猪头,刚拿起碗筷又放下锅盖,刚收拾了中午的饭铺又为晚上的饭菜做准备。北方的天气寒冷,母亲做好的熟食都放在院落的闲房里冷冻着。虽说有三个儿媳和妹妹帮着做饭,可她们个个毕竟对家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找见这又找不见那,大都是一个陪衬,还得母亲一个人忙着跑腿。

七十多岁的父亲做饭帮不上忙,但也不闲着,每天为五间房子生火,打碳,烧水,生了灶火又生炉火,这间屋子灶火加了柴,那间屋子炉子添了碳,忙得不亦说乎。

尽管父母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可看着儿孙满堂绕膝,欢声笑语不断,早已忘记了满身的疲惫,再累也满脸欢笑。

对父母的操劳,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分明看见俩老忙里偷闲眼角噙着几粒泪花,这泪水包含了过去多少的无奈与辛酸。想想过去我们兄妹四人,一家六口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一件衣服老大穿完给老二穿,老二穿完又给老三穿,缝了又补,补了又缝。走过那段艰辛的岁月,吃过别人没有吃过的苦头,硬是凭借两双布满老茧的勤劳双手,把我们一个个拉扯成人,成家立业,有了各自的事业家庭工作,个个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在过去那个极度贫穷的年代是想也不敢想,梦也梦不到的。这泪水又凝结着多少对现实的幸福与满足!

在我回来这几天,母亲每天白天忙着为一大家人的饭菜张罗着,尽管疲惫不堪,一到晚上总忘不了和我唠叨几句。东家长西家短 ,总有唠不完的话题:

前些日子村东头王大爷的三小子(儿子)从美国留学回来领回来一个洋媳妇,全村人稀罕的围着看了好几天。村南头的丁少平因家庭小事和他二叔闹了点矛盾,被他二叔在脑门上砸了一砖头,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住院半个月才回来,他二叔让县里的公安局带走蹲了俩个月班房才放出来。还有西头的国俊妈,今年国家给盖起两间砖瓦房,地上铺的地板砖,家里刮的腻子,亮堂堂那叫一个好,现在这国家政策就是好,给的低保钱,高龄费,吃喝不用愁。最叫人羡慕的还是咱们房后头的改花,那年要找她们隔壁的虎子,她爹嫌人家虎子家穷,说啥也不让改花找,没办法人家改花偏偏看上虎子了,谁的话也不听,和她爹吵闹了好一阵不吃不喝寻死上吊的,后来硬跟着虎子私奔了。那虎子多有志气,领着改花在工地上打工,还学得了一手装潢的好手艺,一年下来能挣十几万,这不,现在还在丰镇市里买了楼房还买了小车,今年也回来过年,孩子都五岁了,回来时开着汽车,给她爹拉回了好多吃的穿的,大包小包堆了一大堆,这几年全凭了虎子,要不是,就改花她爹那几个低保钱连他吃药都不够。现在谁不夸人家改花当年有眼光找了虎子?

睡梦中,只觉一股暖流涌上额头,眯开眼,原来是母亲的双手在抚摸我的额头。母亲满脸笑容,那么慈祥,在灯光的映衬下,我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母亲凌乱稀疏的发间增添了缕缕银丝,岁月的伤痕爬满额头。

母亲操劳一生,腰弯了,背驼了,耳聋了,牙掉了,头发白了,皱纹多了,尤其是母亲的耳朵,近几年越来越聋的厉害,到医院看过,医生说这是老年性耳聋,不好治疗。现在离开了助听器,我们一般说话的声音根本听不见。本来就瘦小的身子在我们回来这几天又消瘦了许多……

“快起来吃饭哇,你爱吃的猪肉大葱馅饺子煮好了,吃完好赶火车”,母亲在喊我吃饭了。

“啥时候包的饺子了?”我边穿衣服边问母亲。

“喀——喀——你们刚睡下一会儿,喀——喀——你妈就开始张罗着做饭了,”父亲咳嗽了几声接着说,“你妈知道你最爱吃猪肉大葱馅饺子了,连夜给你包的。”

“喀——喀——喀——”父亲再次干咳几声,“这不,你妈知道燕子(妻的小名儿)爱吃咱们胡麻油炸的炸豆腐,炸土豆,又为你们炸了一盆豆腐块,土豆块,还给浩浩(儿子的小名儿)做了他最喜欢吃的萝卜干。”

我已穿好衣服,饭桌上盘子里的饺子正冒着热气,旁边塑料袋里早装好了满满一手提袋炸豆腐块儿,炸土豆块儿,还有儿子喜欢吃的萝卜干儿。难怪昨夜母亲没有和我絮叨半天。这是母亲一夜的辛劳啊!我一阵心痛,端在嘴边的饺子实在难以下咽。

母亲非要亲自送我们去车站,我们都说现在不乘车不让进站,母亲多年没有坐火车了偏偏不信,我们拗不过母亲的执拗,一同坐上妹妹的轿车向丰镇火车站开去。

我们在自助售票机取了车票,一进站,由于母亲和妹妹没有票就被站内工作人员拦了下来,母亲好话歹话说了半天就是不让进站,母亲几乎要给跪下了,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工作人员:“你们就让我送送儿子哇,他都十年没回来过年了,下一次回来还不一定啥时候了。”

站内领导看见我们这边围了好多人,走过来了解了情况,看见母亲将近七十岁的人那双祈求的眼神,要求工作人员在登记了母亲和妹妹的身份证后,特批让母亲和妹妹进站送我们。从小生在农村的母亲也不会说声“谢谢”,只是一个劲儿地弯腰点头以表感谢之情。

已经开始检票了,我们乘坐的火车已缓缓驶进车站,母亲叨叨絮絮和我,妻子,儿子一一道别,嘱咐的话总是说不完。

我最后一个登上火车,乘务员关好车门,火车也开始徐徐启动了,透过窗玻璃,看见母亲在妹妹的搀扶下跟着火车前进的方向快步向前,一个趔趄,要不是妹妹扶的快,差点摔倒在地。凌乱的头发被寒风吹向脑后,吹起母亲的衣襟,我分明看见母亲冻得瑟瑟发抖,可无论天气怎么寒冷丝毫挡不住母亲送别我们的热情!

火车离开车站越来越远了,母亲的身影也消失在视线中,想起刚才母亲差点摔倒的情形,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此刻,车厢的音响里正播放着刘和刚老师唱的歌曲《儿行千里》:

    衣裳再添几件饭菜多吃几口

    出门在外没有妈熬的小米粥

    一会儿看看脸一会儿摸摸手

    一会儿又把嘱咐的话装进儿的兜

    如今要到了离开家的时候

    才理解儿行千里母担忧

    千里的路啊我还一步没走

    就看见泪水在妈妈眼里妈妈眼里流

    妈妈眼里流

    替儿在擦擦鞋为儿在缝缝扣

    儿行千里揪着妈妈的心头肉

    一会儿忙忙前一会儿忙忙后

    一会儿又把想起的事塞进儿的兜

    如今要到了离开家的时候

    才理解儿行千里母担忧

    千里的路啊我还一步没走

    就看见泪水在妈妈眼里妈妈眼里流

    妈妈眼里流

    如今要到了离开家的时候

    才理解儿行千里母担忧

    千里的路啊我还一步没走

    就看见泪水在妈妈眼里妈妈眼里流

    妈妈眼里流

一曲完毕,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您和妹妹回去了吗?”

“哦,好着呢,好着呢,没事。”

“我问您回去了吗?”我知道母亲耳背,再次大声问。

“放心好了,有你妹妹照顾着了。”母亲耳背,根本没听清我问啥,随便附和着回答。

“哥,我们还没回呢,”妹妹知道母亲耳背,抢过了电话,“你们刚走,妈望着火车远去的影子发呆,这不,这会儿又驶过来一列火车,妈偏要说你在后面这列车上,还要多看你们一眼哩。”

听了妹妹的回答,我溢满双眼的泪水夺眶而出。


                             2019.02.10(正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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