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这是我30年前参加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嘉峪关年会回来后写的一篇散文,是关于我所认识和接触的作家柯原、曾镇南、邹岳汉、丁一、涂白玉、严炎、叶庆瑞、西篱、王者诚等人的真实记录,现在读起来仍像看电视纪录片一样,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不到长城非好汉,有人说。
我们却笑着说:“到了长城也一般。”因为那时候的我们不但到了长城的最西端,而且走过关外,远离长城几百公里了。
说这些话时是在从大西北边城嘉峪关市通往敦煌的公路上。窗外是一望无垠的茫茫戈壁,同行的一车人是全国各地一些颇有成就的作家、诗人和文友,因为中国散文诗研究会一九九零年年会并会员代表大会的一纸通知,我们终于得以在这漫漫风沙中说笑来了。
一
深深折服于中国散文诗研究会会长柯原、副会长兼秘书长严炎等领导同志的美妙设计和缜密组织,将年会安排在嘉峪关——这个大西北的千古雄关和军事重镇。
对于我这个来自江南的游子来说,粗旷而神秘的大西北,他那传说中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戈壁和沙漠,在我的心中依然是一座可瞻仰而难以企及的神圣殿堂。当接到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发来的会议通知时,高兴的我无法自制,独自在自己空空的房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几十步。
一星期的会期只是一瞬之间。归来的途中,偶尔闭目沉思,竟恍然发现,短短七个日夜中,我所阅览的那些古旧而幽深的历史,所遭遇的一个个原本陌生的名字和音容,现在一一掠过脑际和眼帘时,竟已经变得那样地亲切。特别是几位长者尊师的音容和高节,半月之后的今天,从我浅浅的记忆中回涌出来,依然使我无由地激动。
生命的长度应该是无止无尽的,巍巍古长城的灵魂已告诫我了。但在我这朦胧的人生启程点上,能如此幸运地听到踟蹰前行于大道远方的师长们对我温情的叮咛和呼唤,我的那份朦朦胧胧的自信,该如何从这趟苦乐皆有的旅程中开始显影和定型呢?
夜已经很深很深,远远近近的人声和街灯都已沉寂下来,只有窗外的月光更加明亮了。
二
出发是1991年5月3日,沿途分别在大庸(现张家界市)、洛阳各耽搁了一天,到达嘉峪关时,正是开会的前一天——5月9日正午时分。
沿铁路两边风光可餐,一路上目不暇接,因而下车时我已双目倦怠。且感冒症状很浓,大概得益于前一夜睡觉时列车所经地两边山上残留的冰雪和远处白雪皑皑的群山吧。拎着个厚厚实实的小皮箱,又摇又晃地走出了检票口,顿时便有一种空阔的感觉。发现没有接车的人牌,天气又燥热,便有些感觉失望了,只得一步一步恹恹地往前走。
从后面走上来一位面含微笑的中年温厚学者,径问我们:“是去开会的吗?”
“哦,是的是的!您也是……”正握手时,同行来自古丈县教育系统的汪祖宝老师惊喜地叫到:“涂老师!”对方谦笑作答。
“涂老师”一身灰色西装,英俊的脸上是热情而诚恳的笑容,声音很有磁性,操一口微带河南口音的普通话,一副很自然的深沉而随和的雅致风度。我们就这样一路闲谈着,慢慢往前走。我走在后面,低声问同行汪祖宝老师,这才弄明白,他就是河南省文联老牌大刊《奔流》杂志的涂白玉老师,特别风趣而又坦诚的一位编辑。
说说笑笑间,一辆黑亮的伏尔加从前面急速驰来,在我们身边嘎地停下,随即从车上跳下一位年轻人,正是来接我们的。大伙儿请涂老师先上车,可他不卖帐,硬要让其他人先上,他等下一趟。我只得抢了他的行李包塞进车里,将他推上了车。
车停下来,司机说到了。我们于是走下车来,前面雅洁、敞亮而又雄伟的就是嘉峪关市第二大宾馆——雄关宾馆。走进宾馆大门,一股清凉气迎面而来,有几位负责会务的同志在这里迎候。大厅休息一会儿并办好入住手续后,按工作人员的安排,我们开始回各自的房子休息。
我和涂白玉老师住一间房子。
三
七天的时间,接触达一百多人,期间行程达七八百公里,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位涂白玉老师。
我给他做过公开总结,曰“泰然、坦然和怡然”。他自己也说:“我不擅长与人争名、争利、争气。”俨然一位得道的高僧。在我记忆中最深刻而又最滑稽的,是他与人分别时的那个独特姿势:双手合十,上身微晗,笑意虔诚。我感觉,他身上是很有佛性的。
到嘉峪关市的第一天下午,我们分坐两张沙发闲聊。说笑之间,涂老师忍不住从旅行包里取出三张照片,交给我看,并告诉我:这分别是他爱人、小孩以及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他爱人才二十多岁,十分漂亮,圆圆的脸蛋水灵而又甜蜜。孩子才八岁多,惹人爱怜。我于是开他的玩笑:“涂老师,您是随身带着您整个的家跑大西北啊!看得出您对爱人小孩的感情挺深的!”涂老师笑起来,嘴都合不拢了。从这里,我于是听到了从他的家里传来的幸福宁和的呢喃声。
果然,有一天晚上,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醒了,一时都睡不着,我们就很随意的扯了起来。我说起开会时,一位年轻的女作者向我哭诉她的苦难经历后,涂老师轻轻地叹了一声,很久很久才说话:“也是她不会把握自己啊!”然后,他就将自己两次恋爱失败后终于找到完美归宿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并感叹说,人还是得把握住自己,只要能坚定地把握住自己的人格和志向,世间这么多美丽的归宿,难道一个也找不到吗?在这漆黑漆黑的房子里,静静地躺着,脑袋因为严重的感冒而剧烈地疼痛着,但我一语不发,一边默默地听着涂老师那好似从梦的那头传来的坦诚而娓娓的话语,一边久久的沉思着……
天亮时分,涂白玉老师悉悉嗦嗦起床了,他要去给孩子打长途电话——那天正是他孩子的生日。待他穿上鞋子还没洗脸漱口就走出门去,空阔而豪华的房子里又陷入宁静,但我的思绪却波涌得愈加厉害了,我心里有些隐隐的激动,因为一种美好的感觉。
没过多久,涂老师满面春光地回来了,我躺在床上笑着问:“怎么样,涂老师?”
他喜形于色地说:“通了!小家伙正准备上幼儿园,接过话筒就叫‘爸爸,爸爸!’叫的好甜……”
四
嘉峪关市是个地级市,如此盛大的全国性作家聚会在该市以前据说是不多的,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十分重视,甘肃省文联主席、市委书记和市长都认真地坐镇主席台,并分别作了极有水准的讲话。
但让大家感触和记忆颇深的,还是开幕式上数百名手舞彩花、夹道高呼“热烈欢迎”的小朋友们。其努力和辛苦状,据我事后了解,许多到会的作家朋友都为之感到怜爱和歉疚。这使我想起著名作家丁一老师。
那天晚上很有趣。嘉峪关市电视台的新闻栏目为这次会议作了一个长达20分钟的专题报道,我坐在丁一老师的房子里,和其他几位朋友一道,在电视屏幕上寻找着自己和旁人的身影。其时正播出开幕式现场,100多位作家和诗人分两队并列入场,少先队员们在两边夹道高呼欢迎,当每人看见自己入场时的雅态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屏幕上的大家都走进会场以后,丁一老师突然问我:“你呢?”
我说,我在前面进去了,看到小孩子们那种虔诚和辛苦可怜状,心里觉得愧悔,笑不起来。丁一老师说“有同感”,我们不该滥用孩子们的时间和崇拜心理。这便让我觉得和他的距离近了许多。
丁一是全国著名散文诗作家,他的几本集子包括《丁一散文诗合集》受到读者和专家学者们的高度赞扬,还兼任过多家出版社的特邀编辑,文学界影响很大。他是个严肃的人,常常不苟言笑,因而有人觉得他架子大,其实并非如此。
会议期间,我曾拿一本散文诗书稿向丁一老师请教。他看后评价很高,还一一详细地给我分析了书稿中的许多优点,并对我的文学创作发展前途提出了建议。我很随意地说了句“能不能麻烦丁老师给帮助推介一家出版社呢?”不到半天时间,他就将书稿推荐给了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散文诗选萃》丛书主编严炎老师。严炎老师审阅后,当场拍板决定了放在他的丛书中,由哈尔滨出版社出版。
丁一老师是个热情而又诚恳的人。在游览古长城最西端残迹“天下第一墩”时,我和他相遇了,他赶紧拉过我,叫人用他自己的相机给我和他照了个合影,之后他又亲自为我单独照了一张。待吃过晚饭,我去看他时,他第一句话便是低沉着声音、愁着脸、有些气恼地告诉我:“今天的胶卷不小心全给报废了!”我原本轻松的心,也不由得随他的遗憾而沉重起来。
我们正边看电视边谈笑时,屏幕上又播出了本次会议几位主要散文诗作家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时的现场。继著名作家柯原、严炎等人之后,丁一老师在屏幕上侃侃而谈,将中国散文诗的美学官能,其现状和前景等向观众娓娓道来,既严谨又深刻,丝毫没有仓促接受采访时的凌乱痕迹,倒像是一章精短而全面的散文诗论。看着看着,大家禁不住为我们的丁老师喝起彩来,而他却淡淡的说:
“太仓促了,没有准备,讲不好。”
五
会议进行到第三天的中午,大家盼了很久的邹岳汉老师才到。因是我的湖南同乡,听说他要来参加会议,心里十分高兴,所以也盼得艰难。他到的当天下午,吃过晚饭,我就去他房子里拜访他了。
房子里人很多,他刚到也没能休息一刻,拜访和请看稿的就一批接一批地来了。我到之后,邹老师客气地让座,说到我长沙县的老家,他竟十分地熟悉。可没能说几句话,就又有文友来向他送稿子了。一遍一遍地看,约三四遍之后,他才发言。左手拿着稿子搁在膝盖上,右手指点着稿子内容,他详细而明确地点出作品的优点、缺点,提出修改建议,让旁边的作者点头不止。看到一篇好稿子,邹岳汉老师显然是高兴了,飞舞着右手,很精神地指点着稿纸,用很浓的湖南益阳方言说:“嗯,这几句好,有味道!这一节还得修一下……”我们的话题就这样开阔起来。
邹岳汉老师是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常务理事,湖南益阳市文联主席,《散文诗刊》主编、创始人。他的散文诗集《启明星》在国内影响很大,销量也很大,许多报刊杂志都发表了评价文章。他主编的《散文诗》刊小巧玲珑,装帧精美,内文质量很高,极受散文诗爱好者们的推崇,期发行量已达五万多册,在同类刊中为全国第一。
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但邹岳汉老师身体很好,一周多时间的奔波,坐火车,乘汽车,过戈壁滩,爬沙漠,他一直安然无恙,神情十分活跃。几天时间的同吃同住同旅行,我发现他竟然和年轻的我一样,很简单、很简单的求人之处,他都会带着十分难为情的腼腆表情。邹岳汉老师也不太多说话,似乎总是在沉思之中,只有当心情特别高兴或激动的时刻,他才会突然地冒出一两声感叹来,我从他的言谈中经常感受到一颗未泯的童心。
5月15日,一辆大客车将我们从嘉峪关市送到敦煌莫高窟。我和邹岳汉老师一道游完千佛洞出来,离开车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我建议去逛逛莫高窟外的小商店。店子里工艺品很多,且都十分精致而昂贵,只有一种印有飞天图案的真丝小手帕,我比较喜欢,价格也合适。带回去给女朋友做礼物是最好的了,我于是买了一对,给邹老师送了一块。离开小店时,我将手帕从包装中又取出,抖开来,只觉得眼前熠熠生辉,莹洁一团。邹老师在旁边看见了,马上叫起好来,然后喃喃地说:“咦,是漂亮咧!每次回去时,小鬼们总是眼巴巴瞪着我空空的旅行袋,才想起又忘记给他们带东西了。我再去买两块来!”说完,他马上转过身去,回小店又选了一对图案、颜色合适的,给我也送了一块。
坐在车上,看邹岳汉老师盯着手中一对漂亮的手帕欣喜地微笑着时,我也止不住会心地笑了。
若再提一件小事,就只能让我感到有些愧疚了。我原本不知道,像邹岳汉老师这样卓有成就的人,还一丝也不曾失去他朴实和勤俭的本性。
游过莫高窟千佛洞,我们的车开进了敦煌市,大家住进市政府招待所后,开始分头出来吃晚饭,准备去游鸣沙山。菜是我们两人一起点的,四个菜一个汤。到餐馆楼上刚坐稳,服务员很快就端上菜来,我们这才发现,菜呀汤呀全是大盘大盘的,被吓了一跳。邹老师直叫苦:“怎么吃得完哦!”我因第一次到大西北,伙食一直适应不了,胃口不好,吃不上几筷子就想放手。邹老师说:“吃呀!这么多菜不吃就浪费了!”说得我心里也隐隐的有些内疚了,拿起筷子又继续吃。直到最后,两人肚子都撑饱了,菜还足足剩下一大半,我用我的长沙方言解嘲:“开头以为有蛮贵,哪晓得是,他们的盘子咯么大!”
六
古长城的巍峨雄壮,嘉峪关城门的幽深往复,敦煌千佛洞壁画的精妙丰邃,古阳关故址的荒凉空阔,我都默默地渴盼过很久,也终于欣赏了很久,但都比不上我对西北沙漠风光的向往和之后的留念。
我今天还清晰地记得当日我们遗留在敦煌市外鸣沙山中月牙泉边的爽朗笑声和长长的呼唤。
来到鸣沙山景区前,有一群骆驼在路边或跪或站地等候着,有个汉子走到我面前,问我要不要骑骆驼,十块钱一趟来回。听说有真正的骆驼骑着进真正的沙漠,我很高兴,邹岳汉老师也兴奋不已,我们两人毫不犹豫立刻骑上一头骆驼,准备开拔。
这时,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的副研究员、全国著名文学评论家曾镇南老师携妻扬子走了过来,经不起我们的怂恿,也骑上了一匹骆驼,四个人于是欣喜有加地向鸣沙山的沙漠进军。
风很大,夹着或粗或细密度很大的沙粒往我们脸上扫过来。虽然有一架变色镜架在我的鼻梁上,但仍起不了多大作用,风沙还是直往眼里钻。我坐在骆驼的前头,邹岳汉老师紧贴我坐在后面,曾镇南老师和爱人的骆驼则紧紧跟在我们的后头。随着骆驼的步伐移动,我们一前一后的颠簸着,这感觉并不特别舒服,但大家都十分兴奋。
往前看去,对面鸣沙山的山脊上,很多一道来开会的文友们正顶着风沙往上艰难地爬,我们骆驼经过的路边也有几位同志在踟蹰而行。我记得较清晰的有丁一老师、厦门日报社的王者诚老师、黑龙江人民出版社的流溪老师、西安晚报副刊部的袁林老师、贵州花溪杂志社的西篱老师等,大伙儿都在兴奋和激动中前进着,呼唤着,欢笑着,全然忘了砸在脸上头上那无可阻挡的风沙。
我们的小小骆驼队在快到月牙泉的地方停住了,大家下了骆驼开始徒步前行。曾镇南老师忙于照相,落在后头,我和邹岳汉老师在更猛更烈的风沙中首先抵达月牙泉边。所谓“月牙泉”,是一个形似月牙的狭长水泊,其水清澈甘甜,似一丝也不曾受到风沙的影响。水泊里有一种长得很密,有一人多高,叶片宽宽如南方的菖蒲一样的植物,颜色碧绿,惹人喜爱。这时候,虽然风沙十分猛烈,夕阳却红红的,正安详平和地蹲在水泊那边的沙漠山谷中,十分美丽而壮观,让我们这些从江南来的游子们惊叹不已。
这时,曾镇南和爱人扬子赶来了,我们眯着眼睛,在猎猎风沙中大声地说话,大声地笑,惊于眼前神奇美丽的自然造化,他们将随身带来的照相机按得“咔嚓”直响,不知留下了多少令人回味无穷的记忆。当我为曾老师和爱人照过一张合影后,曾老师又在风沙中兴高采烈地向我招手,大声呼唤着邀我一起照一张合影作纪念。如此照过一张之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到最后我们已记不清楚在沙漠中留下了多少个影子,直到照相机最后的那一声“咔嚓”。
一道骑着骆驼往回走时,大伙儿心里仍然兴奋不已。下了骆驼,在景区外边茶桌前坐下,曾镇南、扬子、丁一、邹岳汉、我以及山西的诗人杨炼等几个,一边攀谈,一边又开始品起大西北的冰糖桂圆茶来。刚才那风沙中无忌的欢笑,大声的呼喊,及各人看见对方的那个摇摇晃晃的身体,此刻似乎又从手里的茶杯中,从甘甜的茶水里,一一冒着泡泡涌出来,令人回味无穷,兴致持高不下。
旁边的当地人说,今天的风沙特别大,平时没有这么厉害。
我们有福了。
七
仅仅七天的时间,我已数不清有多少人、多少有趣的故事,连同伟岸的大西北一起深深地嵌进了我的记忆里。给我印象很深的其实还有很多,如柯原老师那既和蔼可亲又天生兼具军人威仪和诗人气质的高大形象;如严炎老师那果断刚毅的动人魄力和为散文诗事业奔波操劳的辛勤付出;如王者诚老师那极为风趣的话语和淳朴、谦和的性格;如西篱老师那腼腆、朴实、轻言细语却掩不住才华侧溢的那种诗人气质;如南京日报社叶庆瑞老师那儒雅亲和的典型文化人气息。还有许许多多老师、文友们生动活泼的语言和形象,还有大西北人淳朴而热情的性格特征,还有大西北那苍凉而幽邃的夜晚……
归来半月有余,想起那句“不到长城非好汉”的俗语我就觉得有些嘚瑟,就会记起我们游过天下雄关——嘉峪关时,嘉峪关市文联苏寿林老师对我们说的那句颇有余味的话:“现在你们已站在长城的外面了!”对照地图册,看看我们所到的阳关和敦煌,更早已远在嘉峪关外三四百公里了。
平生窝囊,这次竟走过了长城,终于得以“好汉”一回了。
1991年6月2日
于湘西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