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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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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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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他乡不忧伤

花落他乡不忧伤

文/刘元兵

寒冬时节,简阳的文友昌友打来电话:“刘兄,你说过好几年了,要来简阳吃羊肉汤,一直都没有兑现,现在新机机场快要运行了,你来看看,顺便品尝一下正宗的简阳羊肉汤啊!”“谢谢贤弟,我考虑一下啊!”听得出,昌友的语气里,飞扬着作为成都新机场主人的兴奋感。几年来,我的心中一直惦记着那碗羊肉汤,还有那原本就定在金堂的成都第二机场,如今花落简阳,心中有着不舍与牵挂。加之,好久没有与简阳的文友交流过了,我最终决定邀约建军、祥林一起去简阳。

十年前,家乡传来消息,成都要新建第二机场,初步选址在家乡的淮口、平桥、白果一带。突然间,家乡那古老而又偏僻的土地上来了很多的专家,来了很多考察的领导,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很快,那一带的农民的户籍就被冻结了,只准出,不准进。不得再新建房屋和任何建筑物。乡镇的干部们也开始行动起来了,宣传动员,调查基础数据。这些动作硬是让百姓们兴奋不已,奔走相告:这下子对了,建机场就要拆迁,可以做一个拆迁户了,要发财了啊!于是,精明的商人瞄准这块土地,开始进行投资,购房,置地,开店,忙得不亦乐乎。可惜,两年以后,传来消息,机场落户简阳了,鸡飞蛋打,空欢喜一场啊!原来,这是政府进行的一次机场选址的初选,有三个备选场址,通过论证,专家说,简阳更适合建设机场,于是眼看要嫁进家门的姑娘成了别人的媳妇,真是气煞人啊!有些人无法理解,甚至责难。但是,我却能够理解政府的决策,这样一件大事是要经过很多的专家论证,通过很多的数据、气象考量,经济社会发展趋势等需求做出的一个科学的决策。带着看看新机场和品味正宗简阳羊肉汤的期盼,我们一行在大雾笼罩的清晨,向着成都东部新区进发。

车子驶出县城,就发现雾越来越大。从收音机里得知,高速公路已经关闭。我们只好沿沱江边的金乐公路经五凤古镇前往简阳的灵仙庙。一路上,能见度很低,车子就像蜗牛一样缓缓行进。往日沱江两岸美丽的风景都被大雾笼罩,不识真容。宽阔的五洛路上不时会见到性急的车辆亲嘴的场面,当然就会出现两败俱伤,面容全非。一行的文友不停地提示我慢点,慢点,但是那羊肉汤的诱惑却让我冒着大雾向着机场方向着急地前行。而着急的代价不是和别车亲嘴,而是走错了路线,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冤枉地开了30多公里路。在一路颠簸的路上,平时只要一个小时的行程,我们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达东部新区的玉成乡。

见到昌友和华君,倍感亲切。一声问候,一个拥抱,就像见到在村口等候自己的亲兄弟一样,有归家的感觉。在玉成乡最有名气的食香阁羊肉餐馆门前,昌友给我们一一介绍他的朋友,有学校教师,有村社干部,有专业农庄主,有从贾家骑着摩托,带着自己家酿的粮食酒满身尘土赶来的诗人、书法家黄诚先生。见到新老朋友,温暖的感觉驱散了寒意与大雾,阳光初现,暖意浓浓。

坐定后,早就准备好的热气腾腾香味浓浓的羊肉汤,端了上来,昌友不停地招呼我们喝汤吃肉。鲜美的羊肉汤,惊爆了我的味蕾。感觉真是不一样,羊肉汤的香味里飘散着鱼香。我们大口吃肉,大碗喝汤,酣畅淋漓。席间,从小在玉成长大的昌友给我们讲起了玉成羊肉汤的由来。

传说玉成桥羊肉汤与赵云有关。玉成桥有座山叫赵家山,是玉成境内的第一高山,既可西进成都平原,又可东退简州。山顶有一块平台,传就是当年赵云厉兵秣马、屯兵的地方。每当打鼓山传来咚咚战鼓,数千蜀汉士兵就开始了一天的操练,操练完毕,士兵们夹起铁锅,生起柴火,将宰杀好的牛羊扔进锅里炖煮,据说,这就是羊肉汤最初的雏形。说是宰杀牛羊,其实杀得最多的还是羊群,在农耕时代,牛是最为重要的生产资料,农民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想吃牛,政府不允许,自己也吃不起。当时,蜀汉未定,物资紧缺,士兵们想吃上一顿肉,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为了提升士兵的战斗力,做到人人都有肉吃,有汤喝。聪明的随军大厨将羊肉煮熟后,切成薄薄的片,然后再撒进锅里,熬汤。这样每一个士兵即有肉吃也有汤喝。后来,这种方法传至民间,成了玉成一带的特色。谁又曾想到,兵荒马乱时期的权宜之计,竟然造就了名扬天下的美食玉成羊肉汤。

“简州包子,石桥面,要吃麻花草池堰,玉成桥的羊肉汤赛团转”,一首百年相传的美食民谚,佐证了玉成桥在简阳羊肉汤美食上的不二地位。名扬天下的简阳羊肉汤,原来是来自玉成,作为简阳羊肉汤的成名地,玉成羊肉汤为简阳羊肉汤产业的壮大默默地奉献着。就像如今的玉成人奉献着天府新区、东部新区一样。

伴着暖阳,我们转悠在已经全部翻修成炒油路的玉成街道上,有一种走亲戚的感觉。街上没有多少闲逛的人,店铺的老板,悠闲地守着小生意,有的打牌,有的聊天,有的围在一起下象棋。一行人走在街头,有点扯眼球,店家投来期待的目光,都以为是自己的买主。主要街道都已经变成了卷帘门铺面,唯有供销社的那一栋楼却着灰色陈旧之装,矗立在那里,紧闭的木板门里仿佛听得到七八十年代的繁华之声。乡场上几间竹泥混合的旧房摇摇欲坠,我与儿子在此留下一张存照,想起了老家那已经拆掉的古皮房,那时没有相机,只好以此思旧了啊。穿过河边的小巷来到绛溪河畔,巨大的水坝上面,挂起几个独立的瀑布,哗哗的水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几个镇上的妇女在河边嬉笑聊天,手中却不停地捶洗衣物。站在河边的大叶竹下,想起我的母亲在堰塘边为我们弟兄洗衣的场景。老顽童祥林几步就站在了大坝的中央,拿起手机像模像样地拍了起来,我们为他的安全担忧,美如画图的场景已经浸润了他这个诗人的心,因而显得那样淡定与从容。帅气的建军走起路来时时显露出一个作家、一个教师的风范,妻子像一个情人一样挽着帅哥的手,头靠在那坚实的臂膀上,悠然地走在这无人认识的乡场上,让他们有着走在石佛沟那街道上的快感。

站在绛溪河的石拱桥上,几个调皮的小学生骑车而过。我叫住一个同学问:“这叫什么河?”他居然不知道,再问另外几个,也是一问三不知,让我非常茫然。一位老者叹息着给我说,这叫“绛溪河,哎!孩子们都不懂故乡了啊!”

我们驱车离开玉成,向着华君的家乡草池镇进发。通过“刻石琢玉,成就大器”牌匾,回首玉成,心有所感,这个小小的乡场一定会在成都东进的大潮中,华丽转身,成就大器。

汽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地行进。曾经的水泥路面被机场建设的重型卡车碾压得破烂不堪,一辆辆满找泥土的车辆从身边飞驰而过,扬起阵阵层土,将道路两旁的建筑、花木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曾经的美丽与妖娆已经面目全非,路过的行人更用手捂住嘴鼻,行进艰难。由于机场的建设和成都东部新区的建设,这块土地成了一个大型的建筑工地。引路的文友华君乐观地说:过几年就好了。

草池镇历史悠久,属古简州的平泉县。绛溪河流经草池段总长30余公里,河水清澈,长流不息。绛溪河上的古石拱桥——广济桥,建于清康熙三年。桥东西走向,8墩九孔石平桥,每个桥墩上都有一个石雕的龙头,惟妙惟肖。有的已经风化,有的依存风采。古桥曾经做过几次维修,从桥梁上已经被人踏出光亮的石板之间的连接扣铁板上可以看出此桥曾经经历风雨,承载过多少过往的行人、牛羊。80年代,简阳藉著名作家周克芹的作品《许梦和他的女儿们》曾在此取景拍摄。站在桥的中央,华君自豪地说:左边是他的母校——草池职业中学;右边是他居住的小区,马上就要拆迁了,政府要补他两套房子。曾经因为中年失业的伤痛,被这将要拆迁的消息抚平。我取笑他说:“你也成了拆迁户,可以发一笔财了啊!”这时,华君的脸上笑容全无,露出淡淡的忧伤。“哎!新小区定在哪里还不知道,故乡即将消失,不知何处是归屋啊?”

走过草池的古桥,我们来到天府新机场。门口的保安,严肃的呵斥我们,不得进入,我们只好将车停下。走路来到机场附近的小山坡上。我气喘吁吁地登上小山,拿出长镜头相机,拍摄这座新机场。远望这个曾经以为是我们金堂的机场。轰鸣的推土机将附近的几十座山头夷为了平地。尽管天气能见度很低,看不清机场的真面目,远处的小山上还可以见到推土机在作业和模糊不清候机大厅。有几辆工具车在机场高高的铁丝网内飞驰而过。相机平视,远处就像一片大海,分隔线和跑道相叠就像一层层波浪,有点海市蜃楼的感觉。没有见到想要看的机场真容,我们沿山坡而下,走进附近的农家院坝。四个农人围坐在一起潇洒地打着扑克牌。他们是将要拆迁的农户,现在政府给了补贴,不再做农活了。新房就要建好了,每户可以拿到19万的现金。从他们的脸上我看到了另一样的喜悦。这里将要被推土机覆盖,村口的那口老井,还冒着热气,仿佛听得到它的叹息之声。

告别昌友、华君,有点不舍。华君说,以后从淮口有条金简仁大道直达机场,你们再来就方便多了。车子在机场高速和货运大道上飞驰,我的心却有点沉重。想起上世纪七十年代村里的一件事情。一个媒人给村里一个老单身汉介绍了一个新媳妇,老单身汉惊喜若狂,在商定好所有婚嫁之事后,决定择日办喜事。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新媳妇不嫁给他了,嫁给了临近公社的一个有钱人的儿子。后来这个老单身汉,经常走十几里山路,跑到临近公社去看那个姑娘。可是,无奈落花逝去。老队长劝他不要这样跑了,反正又不会再回来了。而老单身汉却笑着说:“我就是去看看,看看她过得好不。”

机场花落简阳,我是不是也像一个老单身汉啊?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文友,享受了美味的简阳羊肉汤,逛了玉成乡场,走过草池古桥,看了新机场,我心中无憾了。虽然没有得到他,但是也有了故乡不被拆迁,不再消失快感。作为文人,我曾经撰文“沱江,你在他乡还好吗?”如今,我以为,机场,你在他乡会更好。花落他乡,我无忧伤啊!

二〇二一年一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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