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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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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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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之殇

树之殇

文/刘元兵

初春时节,上了年纪的我又有了春眠不觉晓的感觉。午饭后,我钻进被窝,开启了午休模式。当瞌睡虫灌满我的脑海,自己处于昏昏欲睡状态的时候,突然从窗户的缝隙里传来,电锯的声音,断断续续,时大时小,将我的午休梦彻底粉碎。没有办法,我睁着眼睛熬到一点半。带着头昏脑胀的感觉我下楼开车上班。

我来到小区停车场,那电锯的轰鸣声音依然还在。从十九栋那个方向传来,估计是有业主不按规定在装修房屋。按理,要是有业主装修房屋,小区物管是要干预的,午间绝对不容许施工的。我启动车子,慢悠悠地行驶在小区的道路上。

车子在十九栋前面被一排锯倒的香樟树挡住了去路。我放慢车速,满眼都是那些被锯断的香樟树和树枝,抬头一看,一排伴随小区居民十几年,曾经整齐而又高大的香樟树,已经成了一排光着身子的电杆了,树干上面那一把把绿色的大伞已经被几个身着工作服、满脸麻木的人用手中的电锯放倒,躺在了绿化带和车道上。深绿的叶片就像被打倒的战士,俯在大地上,露出浅绿的叶子的背面,形成一片灰白的景象,叶片借着微风一脸无奈地摇着头。满地雪白而又湿润的锯木面洒满一地。被锯掉头颅的树干,还冒着树浆,它们好像在哭泣。有几只鸟儿在树干上空盘旋,寻找着她们辛苦铸就的巢穴,发出悲凉的叫声。这些在夏天里曾经给我们小区居民遮阴蔽日,带来清凉的树,锯掉后,露出了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小区物管请的人来锯树。我发微信问物管,回答是要清理树干,有些树长得太高了,遮住居民的窗户,挡住了阳光。我在想,为啥当初要栽种这些高大的灌木,不种植低矮的桂花树、黄葛兰等树种啊?它们为啥可以不按规矩,午间也疯狂野蛮地施工?我不敢想像夏天的景象,业主们应该是头顶烈日,挥汗如雨了。我的心口隐隐作痛。

见我要出去,施工的工人将树枝像拉死猪一样,拖开一条路口,我缓慢的行走着。心想,相比那些被毁的大树,那些被消灭的鸟穴,我就是被午间的电锯噪音受了一下惊而已,不值一提。

车子行至堂泉路,我扫视着道路两旁。这条路上的大树与小区的树有着同样的命运。近一公里长,曾经大树参天,遮阴蔽日的道路,也是在去年被人将两旁的参天大树拦腰锯掉,阴凉大道成了一条“光明”大道,一年过去了,那些三米左右高的树桩上面稀稀拉拉长出几条树枝来,就像秃头上长出的几根头发,那些树桩有些已经枯死。此景,再次刺激着我这颗脆弱的心。这座小城有好几条街的行道树都是这样被腰斩的。

车子带着沉重的心情,慢悠悠地来到城外,宽阔的公路在两旁高大挺拔的行道树护佑下伸向远方。望着从车窗飘过的行道树,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一件伐树事件。

那年夏天,天空下着大雨,邮电局的电话打不通了,机线维护员李师傅,穿上雨衣,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冒雨沿着电线行进的路线查找原因。最后在通往县城的五公里左右的公路边,发现了问题。一排在夏季疯狂生长的杉树,在李师傅不经意间,长到了电杆线杆的高度,有的已经超过电线,湿润的枝条与电话的裸露的明线混绞在一起,由于下雨,形成了回路,将电话线的信号短路入地,造成乡镇和县城之间唯一的电话线路中断。此时,一身粘满泥浆,脚酸手软的李师傅,就不按规定程序处理了,拿出包里的弯刀,站着将十几颗碗口粗大而又挺拔的杉树,拦腰砍断。清秀的树尖,就像被枪毙的罪犯一样,带着晶莹的雨珠横七竖八地坠落在树干旁边。

很快电话就通了,李师傅骑车回到局里,刚想洗个澡,休息一下。一辆打着林业公安的船型摩托车拉着警灯,开进了邮电局。从三角座上跳下来两个穿公安制服的人要将李师傅带走。李师傅的老婆吓得大哭起来,惊动了邮电局的领导。转业军人出身的局长,护犊心切,带着十几个职工将两个林业公安拦住了。局长知道自己的职工砍伐树子是为了抢修线路,绝对不能让林业公安将李师傅带走。林业公安说乱砍伐树木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邮电局长说把你们的局长叫来,说清楚再说。后来林业局长和邮电局长进行了沟通,本着都是友好单位,最后要求邮电局对李师傅进行批评教育,并扣罚半月奖金,这是就算完了。

其实这件事也就是一个先有树还是先有电线的扯不清楚的纠葛。也是在电线下面栽种什么树的问题。可惜那一排杉树啊,要是栽种在其它地方,二十年了应该已经是参天大树了啊!

我居住的小城栽种有很多的树,基本上是从山里挖来的树木,被锯掉头颅和枝蔓后,种植于此。生命力顽强的树木,经过一个季节后,在锯口上冒出芽来,从高楼大厦的缝隙里,享受着奢侈的阳光,从树兜的水泥缝里,吸收难得的水分,顽强地生长。枝叶覆盖着小城的道路,给行人遮阴当伞。当枝条长满的时候,又被城市的绿化工人,将好不容易长出的树枝锯掉,因为他们影响了城市的光照和从头顶通过的高压线。更悲惨的是,遇到树种调整,就有遭砍伐的命运。

人挪活,树挪死。城里的道路、公园不断扩建,移栽来的树被再次移栽,很多树木,经不起折腾,经历一段时光后,由于水土不服,身上挂着的“吊针”也无力挽救它们枯死的命运。

虽然,这些树给城市带来绿意,给城里人遮风避雨。但是如果这棵挺拔的树,挺拔错了地方,就有可能随时会被人拦腰锯掉,连根拔起,被人遗弃,变为枯木。

栽种在我老家后山上的树,就比城里的树幸运多了,他们一般不会被腰斩,它们可以自由地生长,自由地享受着乡野的阳光和雨露,直到成林、成才,因为它生长在故乡的土地上,长在我的乡愁里。

二〇二二年二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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