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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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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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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湖的清波 ——赵家沟的慢生活之十二

九龙湖的清波

——赵家沟的慢生活之十二

文/刘元兵

人近甲子,也算经历过许多风霜雨雪和干旱酷热了。可是就没有见过今年这么的干旱酷热。入夏以来家乡就没有下过一场透雨,最高温度超越四十度,感觉比往年高出许多。

我时常行走在故乡的土地上,不仅是因为竹韵书院,还有那份赵家沟情结。家乡赵家沟的旱情也是异常严重。高温烘烤下的故乡,玉米叶干枯成了黄亮的柴火,玉米棒小得像男人的大拇指。深绿的果树也耷拉着脑袋,卷作叶片,无精打采地杵在地里。青绿的果子,一直不见长大,曾经圆滑光亮的皮面,变成了老人那长满褶皱的脸。唯有那宽阔沟陇里的稻田挂满谷穗,好像不理睬这酷热的天气,绿中带黄的稻谷,在微风吹拂下,依然信心十足,一幅着丰收的面容。

转过狭窄的农耕道,一眼就看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站在自己的包产地边发呆,两眼无神地望着,干枯的玉米秆,嘴里的叶子烟杆,烟叶燃烧了一半已经熄灭,他没有点火,但习惯地咂巴着,享受着吸烟的快感。

我停下车来,走近一看是刘西安老辈子。西安老辈子,比我父亲小一点,也是八十来岁的人了。在赵家沟生活了一辈子的西安老辈子,对这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儿女长大了,自己可就老了,如今已经做不动农活了,每天也要围着沟陇走上几圈。

我停下车来,问道:“老辈子啊,你在这里做啥子?”

“元兵老侄啊,你看看今年的天气酷热,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一点雨花花了,庄稼都干死了,我心里焦得很啊!”西安老辈子那长满皱纹的脸微微颤抖起来,一脸无奈,焦黄的老脸,好像挤得出水来。

“你看嘛,元兵老侄,今年两个多月没有下雨了,又是长时间的高温,庄稼都干死了,今年的日子咋过啊?哎,我当了一辈子农民,都快要入土的人了,从来没有见到过今年这样的干旱,农民真正苦啊。”西安老辈子一声长长的叹息,刺痛着我这个从赵家沟走出的,旱涝保收,衣食无忧的城里人。

“今年的生活成问题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啊,这季玉米是颗粒无收啊,只收得到一把柴火。就看水稻了。”西安老辈子的老脸逐渐由阴转晴。

“田里的水也要干了,会不会影响收成啊?”我不解地问。

“元兵老侄哎,你搞忘了啊,我们赵家沟有红花水库啊。喜得好那二年和你老汉他们这一辈人肩挑背磨把水库修起来了。虽然,山坡上的土管不到了,水抽不上去,但是我们的田里是不怕干旱的,听队长说最近要放水了,田里还是有希望的。”西安老辈子很有信心地说。一脸的愁云也逐渐消失。

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出了光着上身的父亲推着鸡公车大战水库工地的场景。不屈的赵家沟人战天斗地,改田改土,就是为了赵家沟乃至全九龙乡的田地能够旱涝保收。涓涓流入田地的水就像父亲的血汗,滋润了如今的赵家沟人。

说起这座给人们带来幸福源泉的红花水库,还有一段赵家沟人惊天动地的创业史。

20世纪60年代,在红花六队这里只是一个“大堰塘”。原九龙公社一万余人,在经历过“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的苦难后,在1966年春,由国家出一定补助,老百姓出力,开始了水库的初建工程,将低处的16户人家搬迁至高处,靠人工挖掘出一个大堰塘。保证了周边生产队的用水。

1975年,在全国掀起水利建设浪潮之际,红花水库于进行扩建。我当时只有12岁,也见证和参与了那场轰轰烈烈的大会战。

为了修建水库,当时居住在赵家沟红花六队的近九十户(三百余人)搬迁,他们祖祖辈辈生活于此,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对于他们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哪里舍得离去啊!

搬迁时,政府动员接收地修建三间土坯房,一间猪圈,没有任何资金补贴。他们顾全大局,大包小包,牵猪挑粮,离开故乡,就像如今的三峡工程搬迁的人一样,掉下了难舍的眼泪,离开了赵家沟这片故土,分散到了九龙公社7个大队。刘西安老辈子一家人就是红花六队的,他舍不得湖广填四川时祖辈就居住的赵家沟,恳求政府答应搬迁到了红花四队。

那时,没有什么大型机械,全靠人工肩挑背磨。好在,我家有一架鸡公车,父亲就推着鸡公车去水库工地,推泥巴。为了多挣工分,父亲一车要推上三四百斤。由于水库工地的路面都是泥土,推起来很吃力,父亲常常汗流浃背。母亲就在前面用一根绳索,挂在肩上,吃力地拉着。遇到坑坑的时候,母亲的脸都几乎贴到地面,汗水湿透了母亲的布衣。父亲就像一头牛一样,双手掌杠,双肩前倾,双脚箭地,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进。泥巴是从水库的底部往坝上蚂蚁搬家似的运输,随着大坝的修高,推泥巴就更吃力了。

修建水库时,每个大队在水库工地搭建一个工棚成立伙食团。6个伙食团都搭木笼蒸饭。伙食团不够用,很多地方的民工分配到红花五队、四队的家家户户做饭,搭铺。我家也铺上地铺,供宝塔大队的四个民工居住。处于那个困难年代,当时老百姓哪来的米啊,民工们说的是蒸饭,大多数人带来的都是些红薯和腌菜。

水库工地人山人海,号子飞扬,广播里传出激昂的歌声。“农业学大寨”、“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等巨幅标语粉刷在山腰上。“青年突击队”、“党员突击队”、“干部突击队”等红旗,迎风飘扬。那场面好不热闹。

通过三年的大会战,水库终于可以蓄水了。从资水河引来白花花的水,哗哗地流进水库。蓄水那天,大坝上响起了鞭炮声,秧歌队载歌载舞欢庆。公社书记在大喇叭里不断地表扬修建水库的有功社员和出工最多的大队和生产队。欢庆的声浪回响在水库上空。

1979春,国家对红花水库进行第三次整治修建,由国家出资,老百姓既不出力,也不再出工了。

红花水库从1966年初建到1981年续建竣工,总共耗时近十六年。水库修好后,队里的田地,基本都是水库的水灌溉。从此,故乡的粮食年年丰收,家家都有了余粮。这里也成了我们的乐园。

春日里,半山腰上的小麦,绿油油的一片,微风吹拂,绿波阵阵。金黄的油菜花,绽放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一块块,一溜溜,连成一片,就像一幅画,铺展在故乡的大地。

夏日,这里更是我们的天然游泳场。吃过午饭,我们几个小朋友,就偷偷地跑到水库边,全身脱得光光的,扑通一声闷响,跳到水里,一泡就是一天,什么仰泳、蛙泳,都是在这里学会的。记得有一次,我们比赛,谁游到对岸,就奖励黄瓜摘来吃,瘦小的我当然也不甘示弱。一个扑通就眯下了水库。平时,看起来很近的对岸,游起来就感觉越来越远。体力慢慢地下降,我的恐惧感却不断上升,心里想恐怕自己会淹死在这个水库啊。我咬牙坚持,改作仰泳,减少体力的消耗,如今也记不起来了,我怎么游到对岸的。想来也很可怕,真是年少无畏啊。后来不久,就传来了四队的两弟兄双双淹死在水库里的消息。

秋日,我们躺在大坝深深的草丛中,用一顶草帽,遮住脸。享受着秋阳。每年的中秋夜,我们都会聚集在这里看星星,赏月亮。带着一颗迷茫的心,数着天上的星星,寻找着那颗北斗星。心中也有一种期盼,期盼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走出这个小山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冬日,我们也会聚集在这里,捡来柴火,用火柴点燃取暖,听三爷爷给我们讲抗美援朝的故事,讲“九龙二虎”的故事。

回忆之间,我与西安老辈子一道来到水库大坝,站在水库大坝上,一眼望去,水库形似一个倒8字,一汪清水带着清清的微波,就像天一颗明珠镶崁在赵家沟的土地上。

一汪清水,在炎热的夏日,就像血液一样,通过左边的泄水渠,涓涓流向灌区的农田。由于今年放水灌溉,库面已经沉降了两米多,露出深埋水下褐黄色的岩石与泥沙。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的水面,波光粼粼,就像闪耀的星光,折射在我和西安老辈子的脸上,朝枚之年的西安老辈子脸上泛起了红红的光亮。

周边的红花梁子和其他无名山丘,像一个个卫士一样,守护在湖边。有几辆汽车,停在湖边,城里的人不顾酷热,撑起太阳伞,在此垂钓休闲。远处传来小孩的嬉笑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湖中白鹭、野鸭腾空而起,飞向蓝天。此情此景有一种置身于美丽的天山仙池的感觉。

从水库大坝走向城市的我,望着这一汪清水,感触颇深。家乡有这样一座静美的水库,又处在九龙社区赵家沟的土地上,我想叫她“九龙湖”,因为他是家乡的一道风景线,是百姓的生命之源。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有远方的人关注到这片藏在深山人未识的土地,进而开发投资,九龙湖将永远温润着赵家沟的土地,永远护佑着赵家沟的百姓。

离开赵家沟已经是黄昏时刻。此时,夕阳从红花梁子顶上射出五彩之光,湖面映着霞光,一片金黄。环视九龙湖,一幅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画面,就在眼前。

九龙湖的清波,永远荡漾在我的心里。

二〇二二年八月二十五日与赵家沟竹韵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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