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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一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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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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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吉的森林

阿吉已经背着阿爹辗转好几个山头了,他对阿爹要找这群豺狗讲和的想法已经不报希望,只是阿爹固执地坚持还要再换个位置试试,他不想阻止阿爹这种异想天开的幻想,或者说不想让他在心里留有遗憾,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又背起他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扎云山顶。

他把阿爹从背上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再将拐杖递给阿爹支撑好身体,再把水壶递给阿爹喝两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强调说:“阿爹!这回不管你能不能把它们给唤出来,在这里唤过之后,我们都不再往下走了。”

朗先喝了两口水后,并没有回答儿子的话,把水壶递还儿子后,自己对着茫茫的群山就放开嗓子嗷哎!嗷哎!嗷哎!地连续吼喊了好几声。

随着他浑厚,略带沙哑的喊叫声一浪一浪地向四周扩散开去,过了片刻之后,竟然从山脚下的一条山谷深处,清晰地传回来一阵嗷欧!嗷欧的嗥叫声。那声音听上去有点像从山谷里传回来的回声,但父子俩曾经都是当地有名的猎人,他们的耳朵像狼一样灵敏,别说是连续的嗥叫,就是发出一声嗥叫就能锁定是从什么野兽嘴里发出的。

听到从山谷深处传来嗷欧!嗷欧的回应,朗先仿佛听到自己久别的孩子在喊他似的,激动得眼里噙满了泪水。情不自禁地重复着:“这下好啦!这下好啦!这声音虽说不是瘸腿老豺王的回应,但肯定是它的后代。难怪我总觉得能够找到化解这场恩怨,或灾难的办法,原来这群豺狗果然是瘸腿豺王的后代。阿吉,这下可就好啦啦,现在你们与这群豺狗间产生的恩怨应该能够化解得了啦。

过去听老人说山林中豺狼和大象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会把重要的记忆信息遗传给后代,以前还总是半信半疑的,这么看来这事是真的。因为我怎么也模仿不了豺狗的叫声,只是瘸腿豺王一直记得我的声音,原来我跟瘸腿老豺王之间,就是用这样的声音交流的。我进山的时候只要想见它,或一个人在山里感到寂寞的时候,就嗷哎!嗷哎!地大喊上几声,它们听到后都会及时地回应,或者跑来跟我见面。若是它们在这森林之中闻到我的气息,知道我在附近就会像刚才一样嗷欧!嗷欧地嗥叫几声,跟我打招呼问好,有时还会寻着气息跑到我身边来跟我玩一会的。它们肯定就是瘸腿豺王的后代,不然,它们不可能回应我。它们回应了就说明已经听出是我在喊它们,不然,豺狗白天是轻易不会发出叫声暴露自己栖居的位置的。以前也是这样,它们回应我几声之后就没声息了,但它们总会以最快的速度跑来跟我见面。现在它们知道我在找它们,它们现在应该正从山谷深处往这山顶上爬,这么深的山谷它们再怎么也得十几分钟才能爬上来,我们就在这里等它们得了。”

朗先听到自己的喊声得到盼望中的回应后,心情特别激动,他有点语无伦次跟儿子表达着自己此时的心情。

刚才阿吉还在后悔自己不该这么病急乱投医,竟然相信阿爹大白天能找到这群嗜血如命的豺狗,并把它们给喊来见面,然后再跟它们进行勾通交流讲和,最终消除互相间的隔阂,制止这场可怕的灾难继续发展或蔓延。认为阿爹会产生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是豺狗找到家里把十几头牛和几头猪全部咬死之后,阿爹受的刺激太大,他的脑子产生了幻想或狂想症。而就在自己把阿爹的想法全部否定了的时候,随着阿爹嗷哎!嗷哎!的几声喊叫之后,奇迹竟然发生了,随即就从山谷里传来了嗷欧!嗷欧的回应。作为猎人听到这么清晰的声音,当然知道这就是豺狗的声音。

父子俩听到有了豺狗的回应后,心里都激动得有些难于平静,毕竟这些豺狗和黑旋风联合采取的这种报复太过于血腥和疯狂,自己和乡亲蒙受的损失也太大了。要是再找不到制止这场灾祸的办法,损失还要继续增加。阿爹想到的这个办法,那可是人类与生活在山林中的野兽进行谈判沟通,通过谈判勾通来消除已经产生的恩冤。要是真能够通过这样的沟通化解掉这场恩怨,哪就是神话般的传奇。关键是自己就不必再这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阿吉相信阿爹的话,现在成群的豺狗正朝着山顶赶来,干脆就掰了些树叶垫在地上让阿爹坐下来等。大约等了十五六分钟,附近的林子里开始传来噼里啪啦凌乱而杂沓的声响,听得出来这是一大群野兽在周边的林子里走动发出的声响。阿吉激动地说:“阿爹,想不到这群畜生真的来啦!”

“阿吉,今后说话要用脑子,它们是生活在这片森林里最优秀的猎手,是我们的朋友,它们这么聪明一定能听懂我们所说话,甚至从我们的语气中就能了解我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往后可不能再用这种带有歧视的语言,或语气称它们为畜生了。我们要真正从内心里把它们当朋友,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和尊重它们,它们就会同样像尊重朋友一样尊重我们,只有平等的朋友才能互相谅解友好相处。”

朗先告诫阿吉这些话时,林子里的响声越来越近了,他就大声说:“看来是我的好朋友老豺王的后代来了,你们就赶快走到我面前让我看看吧!前几天我的脚摔坏了,没法去迎接你们,只能这么等着你们来见我。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条披着一身金毛的大公豺,轻轻悄悄地出现在距他俩二十多米的地方,站在那里转动着警惕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父子俩。看得出它是担任特使,先来观察勾通情况的。因为它们肯定担心会掉入人这种直立行走的动物给它们设下的陷阱,特别是最近互相间又发生过冲突和伤害,它们当然是轻易不会放松警惕的。

朗先看到已经有一条公豺出现在面前,已经猜到了它们的心思,立即朝公豺招招手说:“晚辈们,你们一听到我发出的叫喊就能听出是我在叫你们,而且跑这么远来看我,我真的太高兴了。你们就都走出来让我看看吧,都是长成什么模样。”

尽管朗先对着林子又一次发出了邀请,山林里的声响还是在距离他们父子俩几十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朗先跟阿吉说:“看来它们还十分谨慎,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过了,它们这么小心也是必要的。”

然后,朗先又对着面前的这条公豺说:“你不用担心,只管上前来就是了,我一直感觉是我那老朋友瘸腿豺王的后代回到这里来啦,果然是它的后代回来了,我一眼就认出你的样子来了,个头、毛色、还有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机灵劲,跟我的老朋友瘸腿老豺王真是分毫不差。错不了,你们就是我那老朋友的后代。我和你们原来的瘸腿老豺王可有着过命的交情哩,按我们人类的辈份而论,我也能算是你们的长辈了,就算我儿子阿吉他们与你们互相有过误会互相伤害过,我这当长辈也不会设什么圈套和计谋来骗你们的。我今天就是专门带我这不听话的儿子,来找你们赔礼道歉的。由于阿吉和他的伙伴跟你们产生了误会,都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跟自家人打起来了,我心里着急才赶紧来找你们商量解决的。我知道你们一大家子都来了,哪就大胆地走出来看看我这个还活在这世上的,你们老豺王的好朋友吧!我也想看看老朋友的儿孙发展壮大到什么程度了。”

这条公豺看见朗先始终一脸慈祥,而语言诚恳地跟它说话,它显然相信眼前这个老人真就是老豺的救命恩人,这位老人根本不会伤害它们。包括站在老人面前这个曾经让它们一心想报复的猎人,脸上也没有了曾经的那股煞气,而是一脸有期待和诚意。

再说,为防不测刚才家族成员已经把周围都搜寻过了,并没发现布置设有任何陷阱,父子俩的身上根本就没带任何可以伤害它们的武器。这条公豺认为完全可以信懒眼前的这两个人,就把头转向身后轻轻地哼叽了两声,转瞬间从它身后的林子里就走出来一大群豺狗来。阿吉和老父亲心里都清楚,这群豺狗对他们父子俩还不是绝对的信任,因为它们还留了一半的豺狗在外围担任警戒任务,而且,它们已经在外围悄悄地对他俩形成了包围,只要发现父子俩企图伤害它们,它们就有可能疯狂地朝他俩猛扑过来。

阿吉一眼就认出来了,后面带着一群豺狗前来的,就是前些天带领指挥这群豺狗的那条无比狡猾的老豺王。紧跟在它身后的是四条身上的毛色较为稀疏干枯的老豺。阿爹曾不止一次地讲过他跟老豺王的故事,从阿爹所讲的情形看,眼前这四条毛色枯糙的老豺,应该就是当年藏在岩洞里嗷嗷待哺,得到过阿爹救助的那四条小幼豺。只是想不到豺狗的寿命竟然会有这么长,都将近30年了,老豺王的这几个儿女依然健在。

朗先一看这四条外表已经老态龙钟的老豺,就是当年自己救助过的那四条小豺狗,紧跟在它们身后是十多条身披棕红,或灰黄皮毛的豺狗,虽说它们身上的毛色稍有差异,但后面的豺狗看上去都毛光水滑的,它们眼睛寒光四射,特别是它们尖细的嘴脸,耳尖的部分呈圆形的样子,跟瘸腿豺王的分毫不差。一看这些都是正置血气旺盛的豺狗。这群豺狗走到距离朗先父子还有十五六米远近的地方,就全都停了下来夹上尾巴分几排坐到地上,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上下左右不停地打量着他俩,很快都把眼睛定格在阿吉塞在挎包的狗皮褥子上面。

朗先知道现在这群豺狗已经确认自己就是曾经救过它们老王和这四条老豺的那个猎人了。不然,它们不可能这么夹着尾巴规规矩矩坐到地上,它们之所以跟自己保持着十多米的距离,毕竟过去自己跟它们的老豺王相处得那么好,也没伸手抚摸过它的身体,这可能就是人与野兽之间必须保持的安全距离了。朗先看它们都在盯着阿吉背着的皮褥子,就跟阿吉说:“你还是把皮褥子展开让它们看上一眼,这是当年被那头大野猪咬死的那条母豺的皮子。本来我已经把这张皮子送还过它们的老豺王,可老豺王后来又把它送去给我了。让它们仔细看一眼这张皮子,是让它们知道老豺王的配偶,它们的老祖母长着一身什么样的皮毛。”

阿吉把随身带来的皮褥子对着它们展开后,朗先就对这群豺狗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见不着我的老朋友,你们的老豺王了。不过,能够见到老朋友的后代我也很高兴,很满足了。你们瞧,我这脚摔断的地方都还没长好就急着进山来找你们,是我越来越感觉到,是当年生活在这一带老豺王的后代,从外面回到祖先居住的地方来了。前不久就因我这不争气的儿子阿吉,还人他的几个朋友跟你们晚辈产生了误会,已经酿成了不应发生的悲剧。还搭上了我的这条腿也摔折了。当然这事我不怨你们,只能怨站在我面前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和村里那几个年轻人犯错在先。今天我就是专门带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阿吉,特地进山来找你们,让你们互相认识,并让他对你们先做出那样的伤害表示致歉的。也是来找你们商量消除互相间的误会,不要让这样的悲剧继续发生的。

让你们结冤的起因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是我这儿子阿吉和另外几个人带着猎狗进山来驱赶你们,想把你给赶走掉,让你们给他们让出地盘。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 你们其实才是这片森林真正的主人。我这么说不是为他们开脱罪过,开头他们确实也只想着把你们撵走掉,让那些被告你吓跑掉的猎物回到这里来供他们狩猎。可是当他们看见自己带去的猎狗跟你们打起来了,担心自己的猎狗吃亏,我这不懂事的儿子就朝你们的首领开了枪,幸好首领避让及时,没有伤及首领。只是跟着他的人开枪打死了你们家族的两个晚辈,据说还有被打伤的晚辈,我知道他们对你们这个种群的伤害也够深的。

这事是你们找到家里实施报复,把我家里的猪牛全部咬死之后,我发觉到家里实施血洗家畜的是一个特别大的豺狗种群,心里越想发觉这事情不对头,我追根刨底地反复追问,才把事情的起因和经过给问清楚掉,我才意识到一定是我的老朋友的后代回到这里来了,只因为你们互相不认识,本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也变成仇人了。我这当长辈的怎么能让你们再这么互相伤害仇视下去,我就厚着脸皮让儿子背着来找你们了。

现在他们这几个不懂事的人,对你们的伤害已经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你们再怎么记恨和报复他们,失去的这两个晚辈也活不过来了。不过,前些天你们也找到家里,把我养的猪牛全部给吃掉的吃掉,咬死的咬死。最近这几天你们还把没伤害得罪过你们的人家的牛羊,也吃掉咬死得够多的了。再这么下去互相的伤害只会越来越大,积冤就越来越深。我这么急于找到你们,是让你们看在我和老豺王是老朋友面子上,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误会和伤害,事情已经不可幸免地发生了,互相间都受了损失和伤害,那我们就让它过去算了。

我这么跟晚辈们说吧!阿吉他们冒犯伤害了你们,是应该让他们吸取教训。但村子里伤害过你们的毕竟只是他们这么几个人,更多的人家跟你们都无冤无仇,现在你们进不了村子,隔三间五就把放在山里的牛羊吃掉了,你们算是发泄了心中的愤怒,却伤害了其他无辜的人家。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养几头牛、几头猪,几只羊也是相当不容易的。每家养的这点家畜就是我们山里人生活的全部指望了。你们去把猪吃了、牛咬了,羊叼了,一个家庭可能就彻底地陷入了困境,从此就再也翻不过身来了。

过去,我们的老祖宗能够像一家人一样,一直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产生一点误会我们说清楚就让它过去算了,再这么无休止地互相报复伤害下去,我们的财产还要继续遭受损失。你们也还有可能付出更多兄弟妹妹死伤的代价,这种两败俱伤的事不能再继续了。要是我的老朋友,你们的老豺王还活着,它也是绝不会让你们再这么无休止地互相伤害下去的。

当年我从野猪口下救了你们的老豺王,又帮它哺养它的孩子,要是我没看错的话,现在坐在最前面这四位像我一样上了岁数的老豺,就是当年我打猎去喂过的那四位幼豺了。你们都是老豺王最聪明的儿女,相信你们是见过我当年是怎么跟老豺王友好相处的,现在也会懂得我的这番良苦用心。我们都是这山林中最优秀的猎手,曾经我们能够那么友好的相处,现在我们把产生误会的根源找到了,哪我们都互相谅解吧!真的不能再继续这么伤害下去了。包括一直在你们背后指使你们的那头大棕熊。我劝儿子你俩也各退一步,互相原谅和解吧!你俩再这么斗下去谁都捞不到什么好处,如果能够放下心中的怨恨心里就亮堂轻松了。

朗先老人把眼前这群豺狗完全视为自己的晚辈了,他一直像跟晚辈说话一样跟这群豺狗说话时,所有的多豺狗一直在静静地聆听着,当他把话说完的时候,只见它们的首领和四条老豺首先站起身来,冲父子俩晃动着自己膨松的尾马。紧随着身后所有的豺狗齐刷刷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跟着它们的长辈跟父子俩不停地晃动起它们膨松的尾巴。最前面的那条首领和身边的那四条老豺,还偏了偏头,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尾巴,好像是在对朗先表示它们听明白了他所说意思,并且接受朗先老人提出的双方和解的建议。看上去它们的表情也比刚才一见面时明显柔和友善多了。

阿吉看见这群豺的眼睛里,那种寒光四射的眼神消失了,它们的表情开始变得温和友善起来。这些平时嗜血成性的豺狗,竟然让阿爹把它从山谷深处请到身边来了。现在从它们的反应和表情上看,说明它们真能够听得懂阿爹跟它们所说的这些话的意思。特别让阿吉感动的是这群豺狗能这么重情重义,都相隔几十年了,它们始终记着阿爹给过它们的帮助,不然,它们不可能记得阿爹的声音,也不可能听到阿爹的呼喊后,立即就前来见面,而且,这么快就领会和接受了阿爹的和解建议。

阿吉看到阿爹就像一位德高望着重的调解人,依仗自己二十多年前与这群豺狗的前辈建立起的深厚友情,竟然将自己的冤家对头和自己这当事的双方,成功地招集到起用他的方式进行调解,而且已经看到了化解恩怨实现和解的希望,就不失时机地对自己伤害过的这群豺狗表态说:“前些天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都互相打起来了。引起这场血腥的伤害的责任全在我们几个猎人身上,真的对不起兄弟姐妹们了。我们的老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当然成佛我的修行达不到那个境界。只能是不再杀戮作恶,发送量减轻自己身上的罪孽了。不过, 我请兄弟姐妹们放心,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从今天开始我们曼邦村的人没有任何人会再做出这种兄弟姐妹相残,伤害你们的事情了。我回去后就带头把枪给砸了,从此我们不仅不会伤害你们,也不会再进山猎杀其它的生灵。

我看得出来,虽说我们分别属于不同的动物种类,但我们都重情重义知恩图报,更想和谐相处同生共存。刚才我阿爹把我们产生误会的原因说过了,过去的事都不要再计较谁对谁错,往后我们就各找各的食物,互相不要再伤害对方,更用不着再这么时刻想着要怎么置对方于死地,然后又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提防对方,我们都结束这噩梦般的日子吧,都按自己的意愿和习惯去生活那该多好。

阿吉跟这群豺狗说完这番话后,坐在面前的这群豺狗又对他偏了偏头,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尾巴,好像是在对阿吉表示它们听明白了他所说意思,或者它们接受他的道歉,赞同他的观点,同意就此化解互相间的冲突,消除内心的隔阂。

阿吉看了面前这群豺狗的表情和举动,相信自己的过失已经得到了它们的谅解,愿意将互相的仇恨化解掉,心情更加激动。他突然提高声音对着林子说:“黑旋风”,你这老东西也不用再这么跟我躲躲藏藏的了。我知道你也跟着我阿爹的这些好朋友,我的这些好兄弟姐妹们一起来了。你身上的气息是躲不过我的鼻子的,你所做的任何事也别想能瞒得了我,现在你就在这附近,还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都有你参与。我俩这么互仇视和斗了几十年,彼此真的是太熟悉了。虽然我俩后来没再面对面地搏杀决斗过,但我知道你的右肩上挨了我一枪,差点要了你的命。虽然你是活下来了,但你的右胳膊已经丧失了功能,右手掌根本没有任何攻击和防守的能力了。要不然这些年你一直存心积虑地想置我于死地,凭着你的力气和聪明,早就找到机会把我拍成肉饼或撕成碎片了。

其实你这老东西也清楚,当年要不是你大白天就那么肆无忌惮冲进我放牧的羊群捕食了那么多怀着小羊羔的母羊,我要不是让您这种蛮横霸道的做法给彻底激怒了,一个只有15岁孩子怎敢冒死去找你算账?找你算账的结果你也清楚,要不是我家的猎狗“追风”替我挡了你的一掌,我已经被你拍成了肉饼。不过,我还是让你撕了一把,整个头皮都让你给撕开了,虽然我也像你一样侥幸地活了下来,但你看我现在这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让我差点娶不到老婆打一辈子的光棍。我俩已经斗得两败具伤,也算是互相扯平了。

“黑旋风”你心里也清楚,倘若我俩再进行正面决斗,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所以这么些年斗下来,你奈何不了我,我也没能把你怎么样。现在我总算想明白了,就像我阿爹说的一样,我们再这么多斗下去,除了再一次次地互相伤害增加死伤和继续加深仇恨以外,根本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过去的这些年,就因为我们互相仇恨和争斗,使我们把生命中大好的时光都白白地浪费掉了,这多不值得呀?我觉得再这么斗下去双方都太累了,不就是个你死我活的事吗?既然我俩死都无所谓,哪又何必非要争出个输赢高低来?正所谓退一步天宽地阔,我们彼此还是我退一丈,你让十尺吧!

“黑旋风”你这老东西,我知道你能听得懂我这些话的意思,你若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又同意跟我和解的话,你就从林子里走出来,我们互相见上一面。我的这些兄弟姐妹已经看见了,今天我身上别说猎枪猎刀,就连一把弓弩都没带来,我阿爹是带着我诚心来找你们讲和的。

果然不出阿吉的猜测,随着林子里传来唰拉!唰啦!的一阵响动,一头披头散发的大棕熊正一瘸一拐地朝着阿吉父子和这群豺狗这里走过来。看到大棕熊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豺狗群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这头称霸山林的山大王。可能在这群豺狗看来,这山中的大王根本就不会向人妥协。没想到当它听见眼前这个猎人主动提出要跟它和解后,它竟然也从山林里走出来,跟它这个结下几十年恩冤的人见面了。

眼前的这头大棕熊,尽管看上去它的身体依然那么肥硕庞大,依然有着势不可挡的气势,不过,它正如阿吉猜测的一样,可能是子弹击中了它的肩胛伤着通往右臂的神经,或者就是当年被“追风”咬断了它身上的某根神经,使它右臂的肌肉严重萎缩了。对于一头棕熊而言,右肢丧失了作用意味就丧失了三分之二的攻击能力,这就是这些年来,这头被阿吉叫做“黑旋风”的大棕熊极力避免与阿吉正面对决交锋的原因。

当朗先看见被儿子称为“黑旋风”的这头老棕熊,也让儿子请到面前的时候,心里还是感到十分的震惊。他首先是在心里暗想:这家伙也真够长命的,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它竟然还没老死。只是岁月对人,对动物都是公平的,尽管看上去这头棕熊依然肥硕庞大,给人的印象还是那么气势不凡,但它的毛色和眼神里,还是像自己一样,明显地流露出迟暮和沧桑的景象来了。

这头被称为“黑旋风”的大棕熊,跟阿吉结冤已经够长的了,双方一直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而后生,正如阿吉说的:双方把生命中最宝贵的时光都消耗在这上面了。阿吉的头发过早地花白了,这山神爷的毛色也枯黄了,斗到现在双方也没决出高低胜负来,好在今天双方突然都活明白了。阿吉主动向它求和的时候,这头大棕熊主动从林子里走出来互相见面,朗先用十分敬重的口吻对大棕熊说:“您老肯定就是我们这一片森林中的‘山神爷’了吧?这些年我这儿子阿吉,也真是对你多有得罪和冒犯,我在这里先替他向您老表示歉意了。山神爷阿,我们能够共同在这片森林里生活,这也是老天注定的缘份,我们早就应该成为很好的朋友才是。不过现在开始成为朋友也不迟,既然双方都意识到再互相伤害下去,只会两败具伤,双方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肯定是不会有最终的赢家的。那过去的事我们就不要再纠缠,从今往后咱们就互不伤害,和平相处就是了。我看山神爷跟我一样,都是风烛残年的人了,何不放下心中的恩怨轻松地安享晚年哩?”

朗先情真意切地跟面前的老棕熊说完这番话,他看老棕熊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温和眼神,他知道儿子与这老山神爷之间的恩怨也成功地化解掉了。他看森林里光线已经变得暗淡,就把目前光转到眼前这群豺狗身上,就像跟自己的晚辈一样依依不舍地对它们说:“我今天看到你们家族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我真的很高兴。孩子们,老伯上岁数了,没有更多的机会来见你们了,请你好记住老伯的话,生活中不可能事事顺意的,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一些难于预料的事情。阿吉他们往后肯定不会再与你发生冲突了。但不能说别人不跟你们发生冲突。往后遇到冲突还是尽量克制自己,能退就退,能让就让,这样才不会激化矛盾,更好的避免冲突和伤害,孩才你们,老伯该回家了,你们就在山林里好好的生活吧!

朗先又将目光转向老棕熊,意味深长地看着它,然后饱含深情地对才老棕熊说:还有您这山神爷,您老也多保重吧!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的腿摔坏了,阿吉背着我还有一段不近的山路要走,就此别过吧。”

阿吉背起阿爹往回走的时候,他向眼前的这群豺狗和坐在地上的老棕熊说:“兄弟姐妹们,还有黑旋风你这山神爷,阿吉往后再不会来打扰你们的生活了,你们也走吧,该猎食的就去猎食,该睡觉就回去睡觉,往后都各自保重,我们争取活得长命百岁的,做永远的朋友。”

这群豺狗和老棕熊好像都听懂了父子俩的话,齐刷刷地站起身来,朝着他们父子俩不停地摇晃着它们膨松的尾巴。当阿吉背起阿爹转过身知道往回走的时候,这群豺狗和老棕熊竟然一起跟在后面,送着他俩走了很长的一段山路,直到将他俩送出了山林。

看着父子俩渐渐走远了,那头老棕熊竟然带头仰起头来,对着布满晚霞的天空,嗷嗷欧欧地嗥叫起来,好像是在庆祝今天这个好日子,又好像是在为他们父子送行或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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